捉迷藏记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捉迷藏记作者：弗拉胡查（罗马尼亚） 刘连增译
　　他们俩年龄很小；德茹斯基诺十岁，罗札立巴七岁这是两个穷孩子、孤儿、外国人。他们的父亲以拉手风琴沿街乞讨为生。父子三人就这样从佛罗棱萨来到这儿的。
　　德茹斯基诺当时才七岁，他会跳舞，又能灵巧地折腰，远会套环子。可罗札立巴只会笑，合着手风琴的拍子鼓掌……父亲常常酗酒，酒后就大发脾气是的，父亲一喝了酒脾气就坏极了。傍晚，要是他一个钱也没剩，孩子们就得挨饿，可是他们却不敢哭，一哭就会惹得父亲发火，他们就会挨一顿痛打的。父亲因为酗酒……死了。有个老头，他恨父亲，因为父亲死了，想从孩子手中抢走手风琴，孩子哭得非常伤心，结果老头把手风琴给他们留下了，以后他们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他们住在一个老太婆家里一住在很远很远的城边上。整天拿着手风琴到处流浪，深夜才带着面包和一点钱回家。
　　这些事情是德茹斯基诺非常天真地、动人地、用极不熟练的罗马尼亚话讲给我听的。我常常碰到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男孩穿着一件褪了色的、又肥又大的礼服，礼服的口袋全都撕破了，他吃力地背着手风琴。他身后跟随着一个小女孩，她穿着一件破布做的短裙，脖子上围着一条旧的毛围巾。这是哥哥怕她伤风，每天早晨，把围巾在她脖子上缠两圈，然后在胸前一交叉，绕到背后整整齐齐地打一个结。他们穿着破衣烂衫无精打采地在街上徘徊哥哥在前，妹妹跟在哥哥身后，吃力地挪动着那穿着一双过大过重的鞋子的两只脚，鞋子的里外粘满城边的稀泥。
　　他们走到十字路口，就停下来休息一下。德茹斯基诺身子向旁边一歪，小心地取下手风琴放在马路上，两个人就紧紧地挨着坐在人行道边上，有时候他们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惊慌的神色，盯着自己的破衣裳。他们想着一些什么心事，所以他们多半是默默无言。有时候，兄妹俩又同时凝视着长空。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他们觉得有谁在他们身边就像是慈爱的母亲在抚爱着他们。他们带着忧郁的苦笑，伸长脖子晒着太阳。他们那没有洗过的、由于过早的衰老而变得苍白的小脸上，有着一双深陷在窄小额头下面的无神的眼睛；一对张开的耳朵；一对高高突出的、像蒙古人一样的颧骨，两片又干又大的青紫色的薄嘴唇，看起来真是有些可怜。
　　秋天一过，天气变坏了。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门窗都关严了，人们也变得忧郁起来。
　　在一个寒冷的阴雨天，他们几乎整天都蜷缩在人家的门洞里，傍晚，他们想再试着去要一次钱。德茹斯基诺想叹气，但是怕罗札立巴看见，所以压下去了。哥哥背起手风琴，于是两个饥饿的、冻得打颤的不幸孩子，顺着寂静无人的湿马路缓慢地向前走去。
　　他们勉强地拖着两条腿，向夜幕笼罩的寂静城区走去。天很快黑了下来，这时，下着蒙蒙的小雨，天气越来越显得凉了。一阵阵的雨点被冷风吹打在孩子们的脸上，孩子们冻得缩成了一团，将两只冻僵的湿手夹在腋下。在漆黑的街上，在咖啡馆门口，德茹斯基诺用手风琴拉着《多瑙河的浪花》一曲，他不时倒换着酸痛的冻僵的两只小手，放到嘴上哈气取暖。罗札立巴站在窗下冻得直打哆嗦，向屋内张望。屋内暗淡畏缩的光线，勉强透过蒙着水气的窗户，街上的黑暗立时就把它吞噬了。一只过于敏感的狗，伸长脖子，抬着头，用它那拖长了的凄惨的吠叫声，在给手风琴伴奏。
　　德茹斯基诺变换了旋律。罗札立巴鼓起勇气打开门走进咖啡馆。沉闷的热气扑到了她的脸上。赌徒的几张苍白面孔和睁圆的大眼睛，使小姑娘感到很害怕。面孔惨白而胆怯的小姑娘，口里嘟囔着听不清楚的哀告，用眼睛央求着，她向每张小桌伸出小盘，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从街上传来的手风琴的尖锐刺耳的音调，在她的耳鼓里响着，她感到更加凄惋。于是她又开始挨桌子去要钱了。
　　“走开，走开，什么也没有！”到处都这样粗暴地轰赶着她。
　　小姑娘失去了一切希望，绝望地垂下了手。她准备离开这里，但是觉得自己的两腿有些发软，她停了下来，又以忧郁惶惑的目光向咖啡馆环视了一周。一个坐在咖啡馆门旁桌子后面的人，有些可怜她，给了她五个小钱。手风琴停下了。小姑娘惶惑地向哥哥走去，在黑暗中将攥着小钱的拳头伸向哥哥，并用微弱的，刚刚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一共就 ……五个小钱。”
　　德茹斯基诺默默地压下叹息，用很大的力量，才把现在对他来说格外显得重的手风琴背到背上。他过去从来没有感觉手风琴像今天这样重。两个人往家走着，在拐角站住了。小女摈到铺子里去买了一个小面包。下着寒冷的小雨，雨一阵比一阵急，一阵比一阵大。孩子们跑到门洞下面去避雨。小女孩把小面包送到嘴边，正想咬，可是她觉得这个小面包实在太小了，于是她把面包递给哥哥，劝他全部吃下去她说她不饿。以茹斯基诺也赌咒说他一点也不饿，让妹妹来吃。最后，他们将小面包掰成两半，两个人慢慢地咀嚼着，不由地流出了眼泪。
　　他们全身都湿透了，并且直打冷战。在这个寒冷的、死气沉沉的黑夜里，兄妹俩紧紧地拥抱着，贴着身体取暖。他们嘴里含着咸味的眼泪，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他们相互拥抱着站了几分钟，觉着饿得难受。他们的太阳穴酸痛，全身所有的关节痛得像玻璃碴子扎着一样。两个幼小的冻僵了的心灵感到痛苦的压抑，仿佛停止了跳动。
　　浙沥的小雨并没有停止，所以他们不得不离开这里。两个精疲力竭的绝望的孩子，在漆黑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的大街上涉水膛泥地慢慢走着。他们的沉重的大鞋呱唧呱唧地响着。
　　茹斯基诺走在前面，他为妹妹遭受的苦难而苦恼着，后面跟着的罗札立巴，由于无力帮助哥哥拿手风琴而心里难过。
　　这一整天上帝待他们可太无情了！
　　由于劳累和饥饿而几乎倒下，由于全身湿透而冷得直哆嗦，他们躺在没有生火的炉子边上一块草席上。两个人贴得紧紧的，盖着一小块满是灰尘的粗麻布，并用嘴哈着气，好使，们冻僵的手指暖和一下。然而雨越下越急，雨点也越来越密，风吹得门窗摇摇摆摆。在这黑暗的房间里，躺在窄床上的老婆婆睡得像死人一样，她的鼾声一会儿很响，一会儿又小得像闷闷的雷声。孩子们很久不能入睡。在他们的脑子里，响着手风琴的刺耳的旋律，这种旋律令人感到悲伤、饥饿、死亡和绝望。他们有时打着哆嗦，有时痉车地蜷缩成一团。每个人思想里考虑的，首先是对方的苦难。他们的命运有多么苦啊！这两个由于困苦的生活而过早衰老的孩子，有多么可怜啊！
　　德茹斯基诺和罗札立巴早晨醒来以后，脸上感到了阳光的温暖的爱抚。一道阳光直射向他们的枕头。他们爬起来由于睡眠，他们的精神变得愉快，饱满、抖擞，怀着极大的希望走出了家门。
　　的确是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蔚蓝的天空和美好的暖和的阳光使他们回想起自己的美好的祖国意大利。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耍。
　　德茹斯基诺高兴地，满有信心地把手风琴取下站在大门口就演奏起来。女仆递给了他三个巴拉①。他们变成了幸运儿。
　　买了一个小巴拉的干酪，两个小巴拉的面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们的眼睛湿润了，并且流露出愉快的光芒，他们感到了生活的希望。
　　在拐角上，在一块不大的空地上有三四个像他们这样年纪的孩子们在玩耍。
　　德茹斯基诺和罗札立巴立刻感到自己是在朋友中间，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孩子。我们先玩什么呢？……大家很快就商量好了。
　　“捉迷藏！捉迷藏！”大：家兴高采烈地叫着、跳着、拍着巴掌，往空中扔着帽子。一个：孩子从脖子上取下了围巾。德茹斯基诺把手风琴放在一边，大家给他蒙上了眼睛，罗札立巴望着哥哥，乐得发呆了。饥饿，秘昨天的一切痛苦早就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这时，他们既不是穷孩子和孤儿，也不是异乡人。他们是幸福的孩子。
　　我穿过那条大街，心里在想着自己的失意和悲伤，突外感到有一双瘦小的手从身后抓住了我，而且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他兴奋地喊叫起来：“抓住了！”但是喊叫的这个孩子立刻发觉，抓住的是一个比预料中大得多的东西，于是他便用手去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围巾，想从眼睛上把它拉下来。这时候其他的孩子都围上来，一面笑一面嚷道：“别拉下来，别拉下来……”
　　我站在那儿一直看到他们玩完。然后我跟德茹斯基诺和罗札立巴一起，缓慢地向前走去。一路上，这个男孩非常天真地、动人地、用极不熟练的罗马尼亚话对我诉说了兄妹俩的身世。 ①土耳其的货币，100 巴拉等于罗马旺亚1 列伊。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