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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石:道路与梦想》

*第一章红与黑(1983~1987)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父亲从军队转业后在郑州铁路局工作。母亲是锡伯族。锡伯族历史上是个游牧民族,能征善战,其中一个分支跋涉两万里,大举迁徒军屯伊犁河谷,为保护西北边疆立下战功。

野性的精神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父亲从军队转业后在郑州铁路局工作。母亲是锡伯族。锡伯族历史上是个游牧民族,能征善战,其中一个分支跋涉两万里,大举迁徒军屯伊犁河谷,为保护西北边疆立下战功。我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上也延续了这种野性的精神和对生命行走的强烈渴求。
  登山,是从童年开始的。记得在小学一年级,我还在北京上学。一次春游,同学们被老师带领着一起去郊区爬山。班级里组织了三个小分队,看哪个小分队先爬上去,先到的小分队就是第一名。我就在其中一个小分队负责看管旗帜,结果,我代表所在的小分队将旗第一个插到了山头上。这是我在户外活动中获得的第一个荣誉,渐渐地,我开始热爱上了登山。
  少年时代,几乎每个假期都要带着弟妹回到位于辽宁山区的外婆家。从郑州到外婆家需要在两个地方转车:北京、锦州。到达辽西山区一个小站后,还需要走8里的山路。母亲把我们交给列车员,其余的就靠自己去摸索了。
  很小年纪,我就是个很好胜的孩子,即使是在外婆家。一次和山里的孩子一起偷瓜:趁瓜棚里的看瓜人睡午觉的工夫,大伙“猫”进瓜地摘香瓜。看瓜人醒来发现了我们,其他的孩子都吓跑了,可我借着瓜秧隐蔽,一动也没有动。看瓜人没有发现我,返回继续酣睡。我把圆领衫脱下扎成一个口袋,背了整整一口袋香瓜回到孩子们中间。这一次,我就成了村里的孩子王。
  学生时代,我不是一个守纪律的学生,除了数学优异外,其他功课平平,旷课、闯祸,一次爬树掏老鸹窝下不来,甚至还惊动了消防队。
  初中还没有毕业,文革爆发了。1968年,我应征入伍,成为空军汽车三团的驾驶兵。
  6个月的驾驶学习后,我被分配到新疆空九军汽车营,主要负责在南北疆运送军械给养。一次在南疆执行运输任务,途中宿营坐落在陡峭山脚下的三岔口兵站。我见时间尚早,就单独一个人去登山,本以为晚饭前可以返回,就没有对任何人打招呼。
  天黑了,结果我困在半山腰上下不得,冷饿困冻至第二天凌晨才摸下山。我没有想到,车队彻夜寻找失踪的二班长,以为被逃犯劫持或杀害―附近的劳改场刚刚逃跑两个重刑犯。
  这件事,让我意识到个人的特立独行同部队强调的组织性纪律性并不相容。戈壁风沙弥漫,冬寒夏暑,磨炼意志的边塞生活中,我为了调剂漫漫黄沙的单调,便就着大姐寄来的高中课本,熄灯号后蒙在被窝里自学数理化。这一时期,斯汤达的《红与黑》、普希金的《上尉的女儿》、薄伽丘的《十日谈》、但丁的《神曲》和曹雪芹的《红楼梦》……也纷纷进入了我的阅读范围。
  1973年复员回郑州,我放弃了开车的职业,到铁路一家工厂去做锅炉大修工,因为后者有机会选送上大学。一年后,我被选送入兰州铁路学院给排水专业。由于我并不是很喜欢所学的专业,就在课余自学英语和政治经济学。大学毕业时,已经能够阅读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的原著。
  1977年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广州铁路局工程五段做技术员。
  那时的广东,正从昔日人们心目中的“化外之地”变成一片生机勃勃的热土。而每一次时代的变迁,也都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区别只在于改变的早晚。我,就属于被时代的波浪最早打湿衣襟的那批人。

命运的选择

  时间过得很快。1980年8月26日,全国人大委员长叶剑英主持第五届全国人大第十五次会议,批准了《广东省经济特区条例》。这一天,就是深圳经济特区的成立日。
  也就在1980年,我通过参加招聘,进入广东省外经委,做招商引资工作。我活跃在春秋两季的“广交会”上,经常出入高级宾馆,生活方式有点鸟枪换炮的味道。但就在满怀热情的忘我工作中,问题出现了。
  1982年春季交易会,东方宾馆。我同科长安排接待一位重要的厂商,其中有一个环节是外经委主任宴请。宴会上为了调节气氛,我主动讲了一些轻松话题活跃气氛。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主任和外商边吃边谈,显得自在轻松,心情愉快的外商还两次夸奖“王先生的干练”,我也不免满足了两次小小的虚荣心。
  筵席散去,科长却把我拽到一边,严肃提醒:“你怎么把主任的风头都抢去了,还有处长、科长,哪轮到你表现?想想你平时的情况,是不是滋长着一种骄傲自满的情绪?‘枪打出头鸟’是不是?要注意啊。”科长一席话语重心长。我无言以对。
  在论资排辈的传统气氛中,我的自我实现、自我追求的工作表现欲受到了强烈的抑制。
  自此,我上班不早到一分钟,下班到点前就收拾妥办公桌上的文件。只分配10%的精力用在工作上,90%的精力用在业余爱好上,如越野摩托车、乒乓球和象棋。
  一晃年底。年终总结工作,领导却觉得我发生了令人欣喜的变化,评价王石变得稳重成熟了,“这样的人不培养,培养什么人呢?”哎呦,努力工作却受到批评,精力几乎全用在业余时间却得到表扬和赏识,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我再一次想到了离开。可去哪呢?出国留学还是应聘远洋公司当海员?
  此时,在距离广州130公里的深圳蛇口开发区,开拓者袁庚提出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口号。浑然不觉间,深圳已经成为一个被世界瞩目的建筑大工地。应国务院、中央军委的调遣,两万名中国人民解放军基建部队官兵正日夜兼程奔赴深圳参加基建大会战。
  转眼1983年春。“牛仔”(原名庄顺福,深圳皇岗村村长,王石最早的朋友之一)夫妇带着打捞的鲜虾、一箱新奇士橙、一箱加州红苹果,来广州探望我的岳父母。“牛仔”穿着一件台湾制的浅色夹克,头发也光鲜了许多,最称奇的是“牛仔”村长的夫人烫了个卷发头,问她是哪烫的,她只是低头掩嘴嗤嗤地笑,脸也红了起来。短短三年时间,深圳到底发生了什么?
  “牛仔”兴奋地告诉我们这些广州人:整个深圳成了大工地,罗湖区的两座山头都被铲平了。
  “铲下的土方倒进海里?”
  “罗湖区是个洼地,铲平山头填洼地。”
  “规划者很高明啊。”我不禁感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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