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 (TXT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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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第1节 央歌和黄仪
像往常一样,一杯热茶喝下去之后,黄仪摸出一枝烟,这表明她的谈话是有些"猛料"的。在黄仪所有的习惯里,央歌最讨厌两点:一是口无遮拦,一是喜欢抽烟。可说起来,要是没有了这两个缺点,那就不是黄仪了。
别这样看我,我其实也只是在你面前抽抽,没有一个男人看过我抽烟,包括周刚刚,结婚五年,我们家一直是无烟区。男人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满嘴烟味的女人呢,接起吻来那简直像吻一只烟灰缸!所以从这一点来说,你要比我有男人缘。
窗外走过一个又一个动作僵硬的行人,有的是手上拎着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有的是车后驮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快要过年了,人们看上去都匆忙得很,他们就这样在匆忙中一步步离开了幻想、温情和激情,同时向死亡又靠近了一步。
黄仪关于"烟灰缸"的比喻让央歌笑了起来,事实上,与黄仪的每一次见面,都是愉快的。要知道,黄仪是个特别喜欢说话的人,而且她又尤其喜欢说她的隐私。世上有几个人不喜欢听别人的隐私的呢?
嗯?今天说第几个?应该是第三个吧……央歌饶有兴趣地盯着黄仪。
在与周刚刚结婚之前,黄仪有过五个男朋友。从今年夏天开始,也不知为什么,黄仪开始一个一个地仔细向央歌介绍她与他们的交往史:开始、过程、高潮、结局、细节、对话、对方的生活习惯和口头禅包括第一次上床的时间等等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起这些内容,即使不排除情绪波动的因素,也足以说明两人交情和相互信任的程度--在黄仪与央歌之间,话题永无禁忌。
央歌对黄仪结婚以前的桃花运早有耳闻,但没想到她竟然真刀实枪地跟五个人上过床,天哪,那真让人吃惊和……愤怒--想想自己,在介绍人家里认识了李临,然后就约会,然后就结婚,到现在都没有碰过第二个男人的手!
央歌的反映表现到她的表情上,她的脸上带着好奇、妒忌乃至有那么一点后悔,这成了黄仪回忆往事的最佳催化剂,她对每一任男朋友的回忆就像新鲜成熟的葡萄那样挂在面前,每次到"落日茶社"喝茶,黄仪就挑出其中的一颗,剥下来与饥渴的央歌共同分享……
算了,今天不谈那些陈年烂谷子了--曾经阔过……那有什么用,现在一贫如洗!我们来好好分析一下我们的现状吧……你看,我们现在其实面临同样的形势:容颜正在迅速老去,再过两年,都没有男人再把你当作一个女人;陷入形式的婚姻,就像一个永远散不了的会议,冗长而令人困倦;孩子,这个更烦人,就像手上的一根肉刺,连在身上,再也别想拨掉;还有,最明显的,生活质量节节下降,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周刚刚对我是从"一日三餐"到"日记"到"做礼拜"到"月报表"再到"季度奖"……真可怕!算算看,他都有两个多月没碰过我了,真的,你别笑,我在日历上做记号的!你跟李临呢,最近的一回是什么时候……
看这个黄仪是怎么说话的!央歌悄悄看了看四周,还好,每个人都在各自的角落里窃窃私语,没有注意到黄仪令人脸红的比喻,央歌端起茶喝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应和道;差不多,跟你差不多吧……
哼。黄仪不满意地翻翻眼睛。反正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这样子怎么办?老是坐在这里谈以前的男朋友有什么意思?有什么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生活还是老样子!我们应该做点什么?真的,应该改变一下生活方式,一转眼,就老了,到那时,就真的什么也抓不住了,想玩点什么都不可能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说过,结婚以后就好好过日子的吗……
我受我年龄的刺激了!快过年了,你知道我过了年都多少岁了?34!你不也就比我小一岁?!再说,什么叫"好好过日子"?不就是要提高生活质量!那什么叫生活质量,这个,你总是懂的吧……你呀,最大的毛病就是缺乏想象力,像你这样,就一辈子守着李临吧,永远都甭想有外遇……黄仪挤挤眼睛笑起来,为她一下子说出这个关键词而感到高兴。对,这个中午,她就准备跟央歌谈谈"外遇"的问题。
相对于黄仪的无所顾忌,央歌可以说是城府重重了。事实上,黄仪的判断并不准确。除了丈夫李临外,央歌的日常交往中还有两个关系较为密切的男人:X与D。
当然,央歌与他们的关系目前都还非常清白,甚至可以站在太阳下介绍给李临彼此认识,但与此同时,这种关系又随时会转成暧昧的乃至亲密的、直至黄仪所说的"外遇"--主动权现在完全在黄仪手中,只要她想给自己的生活一个突破口,只要她露出一点点的破绽和口风,X或是D就会机灵迅速地乘势而上--对此,央歌有着非常清晰的直觉。
X喜欢与央歌通过伊妹儿联系,这可能与他的性格和以文字为表现方式的职业有关。央歌很早就认识了X,但X生性内向,不善言谈,极度不自信,在生活中的真实交往中根本无法引起央歌的兴趣。直到两人分别结婚生子,X一直都是那么羞怯,见面都很少说话。但在伊妹儿中,X却像一个从岸上回到在水中的鱼那样灵活、优美、自信。
他的文笔非常合适用来写信,有时短短一个上午,他会发来三封令人回味无穷的长信,在这些信中,他会安详而自然地谈到他的童年和村庄,谈到九年前他在南京的某个夜晚,谈到他自己最近做的一些研究选题,在所有这些内容中,他经常会突然停下,像一个梦呓者那样插上一句: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要跟你说起这些;我想要告诉你我过去的所有往事……到了下午,X会比较忙,于是他就抽空发一些很短的信,短到只有一行字:刚才突然想起了你,你那里几点了?或者:点着了一根烟,我在焦灼中跟烟一起成了灰。
央歌的弱点其实正在文字上--在所有的艺术形式中,文字是对央歌最有杀伤力的,她会因为一段话而突然地喜欢上或厌恶起某个人。
尽管X在生活中对央歌缺乏吸引力,但他的信却歪打正着地一下击中了央歌。X的信像是一种看不见的、可以无限伸长和变形的、具有巨大耐心和耐力的某种诱饵,从X的电脑那端出发,一路撒出去,一天天慢慢前进,期望某天可以抵达央歌的心房。
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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