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平《小站的黄昏》 - (TXT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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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平《小站的黄昏》

  谁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几天之内,也许是一夜之间,秀秀变得漂亮了。
  原来可不是这样,原来秀秀也是个挺难看的小姑娘,就和她那十几个邋邋遢遢的小伙伴一样。鼻子底下老是留着些浅浅的印儿,小嘴角老是挂着些玉米糁子,头发了了草草地扎着,还粘着些草棍棍。娘做的棉袄老是那么大,深深的袖筒里只露出十个冻得红红的指尖儿。裤角下却伸出细细的脚踝,趿拉着一双硬邦邦的乌拉套鞋,踢里踏拉的,整天和小伙伴们在泥泞的巷子里追打跑跳,哭笑叫闹。
  可是这年她十五了。谁也没注意这是怎么发生的,一过了端阳节,当屯子里那些插花戴朵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全部卸去了首饰,换下了花袄的时候,秀秀一下子显得出众了。弯弯的眉毛整齐了,圆圆的眼睛清朗了,鱼牙似的眼白,一闪一闪的亮人,一双眸子,黑的象是蜈蚣河里的水。鼻粱也直了,嘴唇也薄了。似乎也学会了梳头,那头蓬蓬的乱发,不知怎的竟变成一条又乌又亮又顺溜的大辫子,披在背后。挑水的时候,那黑黑的辫梢在腰上一甩一扭,煞是好看。这时若是有人叫一声"秀子!"她准会答应个"嗳!",然后停下脚,慢慢转过身来。那一张光洁明净的脸,活脱脱八月十五丛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月亮。
  屯子里的女人见了,惊奇的说:"呦,这不是秀子吗?"好象多久没见了。
  小伙子见了却打一个愣怔,客气地笑笑,斜着身子赶紧走过,再也不敢伸手去揪她的小辫子。
  老爷子们则聚在一起,一边往烟锅子里摁着关东烟儿,一边老远地点着她那窈窕的背影,满怀感慨地摇头叹气说:"行了,这三十年的杨花命,怕是应在了这个丫头的头上!"

  耄耋之语少有空言。老爷子们说的,是这屯子里流传了三百年的一个传说。
  说起来是雍正年间的事了。那年秋天,一个山东老道递解黑龙江,途经此处的时候,人们请他算了一挂。那老道戴着木枷,捻着胡须,闭目掐算了好一会儿以后,说:"这里金相不足,火相不盛,富贵是不大会富贵了。但木气清明,土气平和,倒也是个清宁的所在。只是三尺之下,泉脉错杂,这是水道不正。想必是......"老道的眼睛转了一转,"这里的妇道们恐怕不大安详。"
  屯子里的人慌了,纷纷求问何术可解。那老道却只是正襟危坐,闭目不语。于是人们凑起些散钞乱钱,堆在他的面前,他这才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把钱撮起来说:"去西北冈上,斩尽那里黑松黄柞,留一山杨花。从今以后,有什么灾祥,就叫它一个承当了吧!"
  于是三百年来,一个接一个孤芳独秀的女人便出现在这个小小的屯落里,主宰了这一带的风流场,不知给这条驿站上的居民和过客留下多少让人叹息不已的传说。

  小站出美人,远近闻名。这条古驿道上流传的那些风流韵事,有许多都和这里有关。据说前清的时候,有时京里的朝官和奉天府的将军贝勒们向这个方向当差,那些二品三品的诰命夫人还会特意关照一下随行的跟从:"看住老爷,不许在那个小地方停留!"可知小站的魅力,远达省府京城。
  不过要说一个地方山灵水秀,大概是应该多出些好看的姑娘才对。可是小站的美人却出的蹊跷:三十年只出一个。这就使这位姑娘显得更加出格,更加风骚,也给小站的命运带来了更大的波澜。于是人们也更加确信,这都是那个老道留下的一山杨花在做祟。可是他们却只能默默地忍受这一切。于是这茫茫林海中孤岛一般的屯子里的人们,便把他们全部的惊疑和恐惧,都集中在了这个每三十年便不期而来的漂亮姑娘的身上。

  小站是一个驿站,是从嫩江到黑龙江的一系列漫长驿站中的一个。这些驿站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大清开国不久的初年。那还是三藩之乱的时候,吴三桂在云南起兵被平息,康熙皇帝将几十万滇兵谪为罪役,发往黑龙江戍边。这些士兵们携妻牵子,挑着担,推着车,从万里之遥的云南高原上一步步地走下来,过了长江,过了黄河,又过了山海关。然后从一个叫做墨尔根的小地方渡过了嫩江,走进了人迹罕至的兴安岭森林,在旗官们的押解下,他们浩浩荡荡地沿着森林中那一个又一个的河谷继续向北进发。就是在这些河谷中,旗官将他们这里留下十几,那里留下几十,点豆般建起了一个又一个驿站。大队的兵丁和粮草则沿着这些驿站开上的古城岛,于老毛子打了两仗,收复了雅克萨城。
  那些去打了仗的滇兵,后来都削了罪籍,成了绿营。立了战功的还有后人中了秀才,做了乡官。而那些留在驿站上的人则成了站丁,被牢牢地紧锢在森林深处的几排木房马厩里,成了在清朝国家机器的运转中永远也不得超脱的铆钉,他们只准习马,不准练武,平时屯田自给,私出百里便要杀头。在这条荒寂无人的森林驿道上,他们唯一的差遣便是传递京城省府与边疆上的往来文书。这些文书的传递是十分机密的,站丁一手接过包袱,一脚便要上马,不许稍有迟怠。有时公文紧急,各站之间只许换马,不许换人,一人数马连驰几站。而一旦碰上十万火急的红漆封,那就连各站都不许停留,一人数马一直驰到江边,这叫"八百里滚蛋",往往滚到了江边,已是人马俱毙。而这些差遣的分配指派,全由屯官决定。于是站丁们的命运,便牢牢地落入了屯官的掌握之中。
  屯官是满人,站丁称他们"千总"。千总戴铜顶子,不过是个从九品的武官,但是对于站丁们却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他们是这化外之地的君主,是一方生灵的主宰。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和安排每一个站丁的命运,或者给他们一些幸运,或者使他们遭到灭顶之灾。因此,在这一个小小的天地里屯官便获得了绝对的权威。他们的尊贵是外面的人很难想象的。屯官上马,站丁要以膝为踏,屯官出行,站丁要以步相随。逢上年节的时候,站丁要备下厚礼去请安,而站丁们的婚姻嫁娶,那些出阁的闺女和进门的新妇,却必须去屯官奉侍三天才行。一代又一代,这种卑贱的,为人所不耻的地位,因其祖先的罪籍和其职业的军事性与奴役性而世世传袭了下来,这些站丁们永无出头之日,也就不再还乡了。
  这些驿站都是编了号的,自南而北,那个墨尔根便是一站,然后是二站,三站......一直排到了黑龙江边。过了黑龙江还有几站,深深地排进了起伏连绵、莽莽苍苍的原始大森林。不过小站到底是几站,现在已无籍可考。那是因为同治年跑老毛子的时候,有许多驿站移了位置,有些编号便丢在了荒无人迹的大山沟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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