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诞生 - (EPUB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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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信息
白日的诞生（外国中篇小说经典）
作者：【法】科莱特
翻译：桂裕芳
品牌方：99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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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您请我去您家，也就是去我钟爱的女儿身边住一个星期。您和她生活在一起，您知道我很少见到她，能见到她对我来说是件乐事，您邀请我去看她，这使我很感动。但我不能接受您的盛情邀请，至少目前不行。原因是这样：我的粉红色仙人掌可能要开花了。这是一种极稀有的植物，是人家给我的，据说在我们这种气候下，它每四年才开一次花。我已经是老迈的女人了，如果粉红色仙人掌开花时我不在家，肯定我再也见不到它下次开花了……
因此，先生，请接受我诚挚的谢意，我的敬意与歉意。
短笺的签名是“西朵妮·科莱特，娘家姓朗多瓦”，这是母亲写给我的第二任丈夫的。第二年她便去世了，享年七十七岁。
有时我感到有愧于四周的一切，我本人会变得平庸。我惊恐地发现肌肉正失去弹性，欲望不再强烈，痛苦的锋利性正在减弱，然而，在这种时刻，我仍然能振作起来对自己说：“我是写这封信的女人的女儿——这封信以及其他许多信我都保存着。在这短短几行字中，她告诉我在七十三岁高龄时她仍然计划去旅行并且确实去旅行，然而，热带花朵的可能开放使她在等待中中止了一切，甚至使她充满爱的心灵沉默。我是这个女人的女儿，她在一个不光彩的、吝啬而狭小的地方向野猫、游民和怀孕的女仆敞开乡间住所的大门。我是这个女人的女儿，她无数次因无钱援助他人而万分难过，冒着风雪挨户求援，对有钱人家说有家穷人刚生下一个孩子，没有襁褓，赤裸裸地躺在有气无力的、光秃秃的手上……我永远忘不了我是这个女人的女儿，她俯身瞧着仙人掌刀片状叶子中间那朵即将开放的花朵，她颤抖着，布满皱纹的脸在赞叹，这个女人本身也在不停地开放，不知疲倦地、长达四分之三个世纪……”
现在我逐渐衰弱，在镜子里我渐渐与她相像，但是，尽管我们容貌相似，我怀疑她如再世能否认出我是她女儿……除非她回来时天刚刚亮，我站在那里窥视着沉睡的世界，我醒了，像她从前，也像我往常那样，在众人以前……
几乎在众人以前，啊，贞洁和安详的幽灵。但我不能指给你看兜着母鸡饲料的蓝围裙，不能指给你看整枝剪或木桶……我几乎在众人以前就起床，但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但半光着身子披着一件胡乱罩上的、令人动情的袍子，但因情欲而颤抖的手臂挡护着——啊，可耻，啊，把我藏起来——一个男人的影子，小小的……
“让开，让我瞧瞧。”我亲爱的幽灵会对我说，“啊！这幸存下来，被你亲吻的不是我的粉红仙人掌吗？它长得多大，变化多大呀！……不过，女儿，我盯着你的脸，又认出了它。你的热情，你的期待，你张开的忠诚的双手，你的心跳，你屏住的呼喊，你四周的清晨，它们使我认出了它，对，我认出了，这一切都是我的作为。你别走，别躲藏，愿你们两个，你和你亲吻的它，得到安宁，说实在的，我的粉红色仙人掌很好，最终要开花了。”
这是我最后的家吗？我丈量它、听它。此刻，午时以后接踵而来的、短暂的室内黑暗在流逝。蝉和遮掩阳台的枝条排在发出响声，不知什么昆虫的鞘翅闪着点点红光，松树上深红色的小鸟每隔十秒钟就啾鸣一次，小心翼翼包围我房屋的西风却不惊动大海，大海平坦、稠密、坚硬，生硬的蓝色将在白日将尽时变得柔和。
这是我将忠实于它的、永不抛弃的、最后的家吗？它是如此普通，不可能有对手。
我听见瓶子在丁当响，它们被放到井里镇凉，晚饭时再取上来。其中一瓶，呈醋栗的粉红色，将与绿色的甜瓜相配，另一瓶琥珀色的，酒劲很大的沙地葡萄酒与生菜——拌上油的西红柿、辣椒、洋葱——和熟透的水果最相宜。晚饭以后，可别忘记将甜瓜两侧的沟挖一挖，给凤仙花、福禄考、大丽花浇浇水，还有小橘树，它们的根不够深，无法独自吸取土地深处的水，也不够强壮，无力在孤立无援的条件下，承受阳光不断的晒烤而不枯死……这些小橘树……为谁种的？我不知道。也许不是为我。猫高高地蹦起来进攻尺蛾，十点钟的空气像牵牛花一样发蓝。一对日本母鸡在一把乡间椅子的扶手上打盹，像一窝雏鸟一样叫个不停。狗已经退出了世界，想的将是明天的黎明。我将作出选择：书本、睡床和海边小路，路上有许多呱呱叫的癞蛤蟆……
明天，我将在被咸的露珠润湿的柽柳上、在假竹上看见红色的黎明，每根蓝色竹子的尖端挂着一粒珍珠……海边小路从黑夜、薄雾和海洋中升起……接着便是沐浴、工作、休息……一切都可以如此简单……莫非我在此达到了了结一切的境地？一切都与我生命的最初几年相似，我逐渐认出来了，缩小的农村地产，猫，衰老的狗，惊叹，安详——我远远就闻出它的气息：仁慈的潮气，即将降临的、使我在仍然动荡的生活中恢复元气的雨——它们使我认出了归路。消失在远方的那座昙花一现的宫堡让位给了小屋，摊散在法兰西各处的不动产渐渐地缩小，应了我从前不敢表明的愿望。往昔仍有非凡大胆的生命力，甚至一直影响到今日的下人：仆役们又变得谦逊和称职。贴身女仆兴致勃勃地用锹翻地，厨娘去洗衣池洗衣。在这个世界上，我原以为只能从生活的另一面来继续生活，然而在这个世界上仍存在一条菜园小径，我能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印迹。在井沿上，母亲的幽灵穿着过时的蓝棉缎衣袍，是在给喷水壶灌水吗？这些清凉的水珠，甜蜜的幻象，这种外省的心态，一句话，这种天真无邪，难道不是生命末日的迷人召唤吗？一切又变得多么简单……一切，直至我有时摆在浓阴下餐桌上的与我的餐具相对的另一副餐具。
第二副餐具……它现在不占什么位置：一个绿色的盘子，一只古老的、稍稍混浊的大玻璃杯。如果我示意仆人将它们永远拿走，从地平线突然袭来的恶风也不会吹起我的直发，也不会——这曾发生过——使我的生活转向。这副餐具从桌子上端走后，我仍然吃得津津有味。不再有神秘，他的餐巾下不再有盘曲的蛇。为了有别于我的餐巾，他餐巾上有一把古铜色竖琴的图像，下面是上世纪的一个老旧的奥菲克莱管，管的上方有几张空白的乐谱，只看见几处写着“强音”。这些字均匀地分散开，像是眼泪……这副餐具是一位来来往往的朋友的，它不再属于哪位男主人，他在夜里，跺得楼上卧室的地板咯咯响……当盘子、杯子、竖琴在我对面消失后，我只不过是独自一人，而不是被抛弃。我的朋友们安下心来，对我有信 ............

书籍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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