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露凝香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第一部分藏在暗袋里的朋友(1)
我参加了学校的摄影小组,这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当我挎着相机在校园里,或者在社区里拍照时,很有一种得意的感觉。每当有人叫我一声小摄影记者时,我都会有几分得意。
但最近不知怎么搞的,我的摄影老出问题。
我拍下一组照片,明明光圈、速度和取景都掌握得很好,等洗出来一看,面目全非。
只见照片变成一团五颜六色的东西,分不出哪是景哪是人,甚至连哪是上哪是下都区分不出来,这样的作品怎么拿出去给别人看?糟糕的是有些同学还等着我给他们照片呢。
我只能对这些同学说:“对不起,照相机出了点问题。”
可是接连几次都这样,我总不能都说照相机坏了吧,同学们已经用很怀疑的目光看我了。
我不得不冷静地想一想,毛病到底出在哪儿?
我从每一个细节检查起:照相机肯定没问题,因为并不是每次照片都拍坏,有几次拍出来的还是很好的;我的技术也没问题,我有这份自信;再不就是胶片了,也不会有问题的,都是刚出厂、没过期的……
突然,我的脑子一转,会不会问题出在暗袋上?我仔细一想――是的,每次只要我的胶片进过暗袋,比如相机里的胶片一次没拍完,急着要冲洗,我就会把相机里的胶片放进暗袋里剪一下送去冲洗。凡是这样洗出来的照片时常出问题。而整卷冲印,不经过暗袋的,没一次出毛病。
事情出在暗袋上!
暗袋漏光了吗?
没有。
我把暗袋翻了几个个儿,对着灯光检查了好几次,也没发现一个小洞,也没发现一丝漏光。
我有主意了。
那天,我拍了半卷风景照片,把相机放进暗袋里操作。我的手在暗袋里慢慢动着,后来一动不动――
突然,我张开手掌一抓,抓住了一个小东西。小东西在我手掌中乱蹦乱跳,我把他捉出口袋一瞧。这是一个浑身墨黑的小精灵。
“啊,逮到你了。我知道准有小怪物在我暗袋里捣乱!”
“放开我,放开我!”小精灵在我手中乱叫。
“你为什么在暗袋里搞破坏?”
“什么叫破坏?这叫游戏。我在做一种游戏,这是一种把胶片上色彩重新组合的游戏。”
“你毁了我好多照片!”
“不,你不会欣赏,这是我的创作。”
“什么创作?糟糕透顶的恶作剧,我要捏死你!”
“捏吧,捏得死我就不叫暗袋精灵了!”
“我要把你扔出去!”
“正好,不在你这儿住,我还可以去别的暗袋安家。再说,你这暗袋里还有新的暗袋精灵会来……”
这倒让我没了主意,也许小精灵说的话是真的。
我不得不用商量的口吻和他交谈。
“暗袋精灵,对不起。我们刚才的谈话不那么愉快,但我们也许会成为好朋友的。”
“朋友,什么叫朋友?”小精灵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儿,他翻了几页说,“我们暗袋精灵的辞典里,没有朋友这个词儿。”
“我们的辞典里有这个词儿。”我一面说一面拿起身边的学生辞典,翻到“朋友”这个词条指给暗袋精灵看,他伸过头来看了一会说:
“对不起,我不识你们的字儿。”
我拿回辞典念了起来:“朋友,就是彼此友好的人。”
“当然。”我抬头看了一下暗袋精灵说,“不仅是人,精灵也可以。”
“这很有趣。”小精灵掏出一支小小的笔,把我说的话记在他的小书里,“现在我的辞典里也有朋友这个词儿了。做朋友很开心吗?”
“当然很开心,既然彼此友好,就要互相帮助。我有许多好朋友,我们常常互相帮助,所以生活得很开心。”
“我没有朋友。”小精灵有点泄气。
“不,你有朋友。”我指指自己鼻子,“现在我和你不是成为朋友了吗?”
“我们能彼此友好吗?”
“当然能,从现在开始。”
“那么,请你先放了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手放了小精灵,这黑色小精灵像一道影子似的一闪,就钻进暗袋里不见了。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又从暗袋里钻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逃走。我在外面待久了不习惯,外面的光线太强烈,我得进去待一会儿才能出来和你说话。”
“你是我的朋友,怎么会逃走呢?”
“朋友,你好!”小精灵伸出手来。
“你好,朋友!”我伸出一根手指头让小精灵握了握,我很喜爱小精灵那股机灵劲儿。
从此,我们真的成了彼此友好的朋友。
第一部分藏在暗袋里的朋友(2)
我把拍好的照片放进暗袋操作,小精灵再也不会来捣蛋。不过,我每次总会多留一两张胶片,让小精灵在上面做他的色彩游戏。这样的片子印出来,上面虽然看不出什么成形的东西,但颜色非常美丽。有的显得特别协调,有的反差强烈,有的颜色搭配巧妙极了,让人赏心悦目。所以,每次照相馆叔叔把冲印好的照片给我的时候,总会抽出那一两张照片说:
“这颜色漂亮极了,是抽象派画家画的画吗?”
“是的。”我回答说,“我有一位这样的画家朋友。”
“真棒,真棒!”那位叔叔举着照片连连称赞,他还说,“能请他签名送我一张这样的照片吗?”
“当然行!”
我把这话告诉小精灵,小精灵乐得嘴巴都笑到头顶上去了。这我做不到,但小精灵真的能把嘴巴笑到头顶上,他开心极了。
小精灵掏出笔在照片后面签了名,说:
“这是我签的最大的一个名字了!”
我接过一看,名字签得又像印度文,又像古埃及文。
那位照相馆叔叔拿到照片,他颠来倒去看了半天,也没把这签名认出来。
打这以后,我拍的照片色彩感觉好极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夸我会用色彩,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我的朋友――暗袋小精灵的功劳。
有时,我拍摄时曝光不够了或者速度过快过慢了,或者在取景上有点什么问题,小精灵总会在暗袋里帮我修正一下。
有一次,我背着相机在校园里跑。
在校园的那棵玉兰树前,我碰到班上的钱董同学,钱董要我帮他在玉兰树前拍张照。因为我平时不太喜欢钱董这人,就举起相机,随意帮他拍了一张。
谁知钱董提出,他也要帮我拍一张。
钱董接过我的相机,我站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钱董举起相机刚要按下快门,突然尖叫起来:
“这怎么行,站在这位置拍下的照片,那根树干就像从你头顶上长出来的,你怎么连取景都不会。”
我的这位钱董同学,外号叫“全懂师傅。”好像他什么都懂,一教训起别人就没完没了。
我虽然有点后悔刚才取景时没有再仔细看一下,但我被“全懂师傅”这傲慢的神态激怒了,说:
“不用你担心,我能处理好的!”
一听这话,“全懂师傅”嚓的一下按下了快门,把照相机往我手里一塞,凶巴巴地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处理,我的摄影大师!”
第二天,当我把两张洗印出来的照片放在“全懂师傅”面前时,他大惊失色。只见照片上那棵玉兰树并没有在我们的头顶上长出来,它仿佛自己选择了一个非常恰当的位置,姿势优美地站立在那里。照片上的色彩和两人的表情都好极了。“全懂师傅”有点不懂了,他抚摸着自己的脑袋说:
“棒极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效果,不愧为摄影大师!”
“什么大师啊。”我笑着说,“我只不过是个魔术师!”
那天回到家里,我对我的暗袋说:
“好朋友,谢谢你!”
这时,从暗袋里伸出个黑黑的小脑袋,他扬扬手中的那本小辞典说:
“有了朋友真好!”
“是的。”我说,“有了朋友真好。”曾发表于《少年之光》
第一部分瞧咱这条热带鱼(1)
我们班李小茜家里,养了好多热带鱼。每回我到她家,都趴在那个玻璃鱼缸前,看个没完。它们在水草中间穿来穿去,忽上忽下,就好像一群小鸟在树林里飞。我太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小鱼啦!
这一天李小茜课间操的时候告诉我:
“我哥又买了几条大热带鱼,还有个大鱼缸,好像玻璃箱子一样。他把小鱼都送给我啦,你喜欢,我也送你两条!”
我心里好高兴。一放学,我就跟着李小茜去她家。我们看了一会儿大鱼,又看起小鱼来。还是小鱼好看!李小茜拿来一只塑料袋说:
“你挑两条吧!”
热带鱼很贵,我不好意思多拿,就说:
“一条就够了!”
李小茜说:“那你就挑个最漂亮的。”
我挑了一条银色带花条条儿的――黑条条儿、黄条条儿、蓝条条儿……
回家的路上,我快活得心直跳。哈,瞧咱这条热带鱼,有多漂亮!我对小鱼说:
“有点儿冷,是不是?别着急,这就到家了!我有个玻璃罐子,没你原来的房子大,可是你自己住个单间,也蛮好的!赶明儿我再弄些水草……”
没想到我刚进门,爸爸就爸爸就冲着我来了:
“又到哪儿野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接下来,他又用手一指:“那是什么东西?”
我说:“同学给的热……热带鱼……”
爸爸劈手夺下塑料袋:“你还有心思弄这个!算术才考了85分……”
他一边说,一边踢开门走进楼道。我听见楼道里铁盖子“砰”一声响,心立刻沉下去。
他把我的热带鱼扔进垃圾管道了!
我抬腿往外跑,被爸爸拦住。他揪住我一只耳朵,一直把我扯进屋里:
“你连自己都顾不上,还顾什么热带鱼!马上给我写作业!”
我打开方格本抄“字词”,眼泪都掉在纸上,湿了一大片。外边那么冷,我的热带鱼肯定要冻成冰棍儿,就算不冻死,从四层楼下去,摔也摔死了……
吃完饭又过了一个多钟头,我才找到个机会下楼。跑到一层,我立刻打开垃圾箱的铁盖,伸长胳膊到里边掏。
掏了一会儿,我还真摸到那个塑料袋了。塑料袋里的水早流光,那条热带鱼好像倒好像还在里面。我哭着把它拿进楼道,借着灯光看。这正是我那条漂亮的热带鱼,银色的,上面有黑条条儿、黄条条儿、蓝条条儿……可是它已经变硬了。
我把它从袋子里掏出来,双手捧着。我的眼泪滴滴答答掉在它身上。忽然间,我看见它的鳃鼓动了一下。
“还活着!”我叫了一声。
“跟死也差不多少了……”热带鱼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的热带鱼说话了!
我又把它装回塑料袋,没命地往楼上跑。进了屋,趁我爸没注意,我打开自来水龙头,把塑料袋灌满,跑进我自己房间。
“我冷,好冷啊……”漂在水面的热带鱼说。
我连忙把塑料袋放在暖气片上。
过了一会儿,小鱼摆动了一下尾巴,身体立起来了。它说:
“现在舒服多啦!这铁家伙是什么呀?”
“暖气,”我告诉它,“里面有热水,能让屋子暖和。”
“这东西不错!”我的小鱼说。
看见它活了,我非常高兴,可接下来我又发起愁来,叹口气说:
“再让我爸瞧见,还得扔出去。”
小鱼说:“这事好办!你把我养在‘暖气’里不就得了?又暖和,又省着你爸瞧见。”
我说:“不行,里头的水热着哪!”
小鱼说:“没事儿,热带鱼嘛!”
我见它那么有把握,就把暖气侧面一个铜螺帽儿拧下来。那里头往外滋水,劲头儿挺大。
我从塑料袋里捞出小鱼说:
“你自己也用点儿力气!”
小鱼使劲摆尾巴,“嗤溜”一下,还真钻进去了。
我很担心,怕它会烫坏。我敲着暖气大声说:
“怎么样,很烫吧?不行就赶紧出来!”
小鱼在里头回答:“没事儿,舒服着哪!就是黑了点儿……习惯了就好了。”
第二天放学,我买了一个小油壶,就是大肚儿细嘴儿,我爸给自行车上油的那种。我把鱼饵调成稀糊糊装进去,再取下暖气上的铜螺帽儿,把壶嘴儿插上一挤,鱼饵就挤进去了。
“这东西味儿真不错,”小鱼在里头说,“比李小茜给我的那玩意儿好吃!”
我还当是呆在暖气里头安全呢,谁知过了几天,我在楼道山墙上看见一张黄纸,上面写着:
鉴于个别用户偷放暖气内热水洗衣洗澡,锅炉房决定即日起
在热水中添加W制剂。该制剂对皮肤、衣物均具强烈腐蚀作用,特
提醒用户注意!
锅炉房 一月七日
第一部分瞧咱这条热带鱼(2)
我吓了一大跳:哎呀,今天都九号了!
我赶紧跑回去,敲着暖气大叫:
“喂,还活着吗?”
“出了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暖气里发出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还是叫:“快出来!我这就给你打开……”
小鱼在里头问:“怎么啦?”
我着急地说:“热水里放药了!”
小鱼说:“我说这两天怎么身上不痒痒了呢!大概我身上长虫儿,一放药,把虫儿都杀死啦!”
我问:“你没事儿吗?有什么难受的感觉没有?”
小鱼说:“没事儿,舒服着哪!”
瞧咱这条热带鱼――摔不死、冻不死、干不死,还药不死!
就这样,我的热带鱼仍旧在暖气里住着。放学回家,我总给他挤些鱼饵进去,跟它聊聊天儿。虽说看不见它漂亮的花纹,我还是想象得出它里面游来游去的样子。
有一天,它对我说:“喂,肖肖,有件事跟你商量。我可是长个儿了,没法儿再从那个小洞里钻出去。你是想瞧瞧我呢,还是让我这辈子就住在这里头了?”
听了这话,我很难过。我说:
“你已经出不来了,我怎么瞧啊?”
小鱼在里头说:“现在有个好机会,要不怎么跟你商量呢!隔壁张家的暖气坏了,锅炉房正在那儿拆修,我能从那儿出去!”
我跳起来:“好,咱们现在就去!”
我真地看见了我的热带鱼!它长大了,虽然在黑暗的地方呆了那么多日子,身上的颜色还是很鲜艳。见着它,我快活得直叫。
没想到,老爸正在张叔叔家下棋。他听见我的声音跑过来看,皱起眉头说:
“怎么又玩儿鱼?都玩儿到别人家来了!”
爸爸不由分说,气冲冲地从我手里夺下热带鱼就奔向厕所。我追进去的时候,抽水马桶“哗哗”响起来。
我的小鱼被冲下去了!
虽然再也听不到小鱼的回答,我还是常常敲敲暖气片,叫喊一两声。
事情到这儿并没完。
第二年春天,学校组织春游,老师带着我们全班一起去龙潭湖。中午野餐的时候,我嫌他们闹,独自一个坐在湖边一块石头上吃。我的面包渣落在水里,水草中就游出一群小鱼来啄食。那些小鱼都细长、半透明,所以后来混进一条花鱼来,就特别显眼。
“热带鱼!”我怔住了,“这湖里怎么会有热带鱼?”
而且,它银白的身体上,有一条一条的花纹,黑色的、黄色的、蓝色的……
我跨上一步,把两手伸进水里。那群小鱼像箭一样,“噌”一下子都钻进水草。花鱼却没有逃开。不但没逃,它还慢悠悠游上来,用头撞我的手。
“我的热带鱼!”我叫起来。
“没错儿!”那条花鱼说,“你爸爸真够可以的。他倒是知道我喜欢水,可那也得看是什么水呀!好家伙,我一冲进下水道,又是屎、又是尿,我猛游了一阵子,总算干净些了。我又游,游来游去,就跑到这里头来了。水很清,可顶上冻着一层冰,没把我冻死!我可是一条热带鱼呀……怎么样,咱们还去住暖气?”
嘿,瞧咱这条热带鱼!
(发表于1994年6月11日台湾《民生报》)
第二部分一根头发和十座金矿(1)
探长费尔玛先生很忙。因为M省拥有十座金矿。这十座金矿使M省的居民富得流油,同时也引来了许多盗贼。这些盗贼大多来自外省,也有一些甚至来自外国,这就使得偷盗案不但多而且复杂,费尔玛先生常常为此大伤脑筋。不过,探长是个精明的人,他善于按利害关系抓住大案、要案,并集中力量侦破。为此,他常得到上司的赞赏。
可是,这一次费尔玛先生却马失前蹄,栽了一个大跟斗。
事情不是由于盗贼引起来的,费尔玛认为,比他高明的窃贼还没有出世。事情是由一个名叫高特的老头儿引起来的,确切地说,是由高特的一根头发引起来的,这根头发搅得天翻地覆,把探长先生的美好前程给毁了。
这一天,探长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办公室。他的屁股还没挨到椅子,电话铃就响了。铃声非常急促。探长皱了皱眉,心想一定又是金矿打来的报警电话,因为这些天金矿石被窃的案子屡屡发生。他拿起了话筒。
“喂喂……什么,你不是金矿?你是蚂蚱街跳蚤巷十三号?……你那儿发生了重大案件?……好吧,我马上就来!”
探长放下话筒,给助手又留了张条子,便亲自驱车,赶往蚂蚱街跳蚤巷十三号。
迎接他的是一个瘦小丑陋的老头儿。他头发稀疏,满脸皱纹,佝偻(gōu
1óu)着身躯站在门口,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衣,脚下趿着一双廉价拖鞋,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被人们遗忘了的穷酸老头儿。这种老头儿在富裕的M省已经不多子。
探长皱了皱眉头:“是你打电话报的警?”
“是的,我叫高特。”老人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是个艺术家,主要从事雕刻……”
他将探长领进屋内,关紧了门。屋里很暗,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霉味。探长看到,房间很乱,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只有桌上的书籍和雕刻工具摆放得有条不紊。
“我丢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老人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态说道,“我找了好几天了……”
“是不是你祖上留下来的珍宝?”
“珍宝?……不,任何珍宝也比不上它!它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根头发。一根独一无二的头发……”
“什么,一根头发?你开的什么玩笑!”探长生气地站了起来,“我哪有工夫替你去找什么头发!”
“可这根头发非同一般……我为它耗费了五十年的光阴!整整五十年!……”
“对不起,我的时间可不能花费在一根头发上!”探长拿起礼帽,转身打开门就走。
“探长,您不能走!”高特追了出来,“这根头发关系到整个地球!我将地球上的文明史全雕刻在上面了……”
“你就是将整个太阳系的历史雕刻在头发上,也同我没有关系!”探长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汽车。
“探长,等一等!”老头儿气喘吁吁地追到汽车前,从手上捋(1uō)下一只戒指递到车窗前,“我给你优厚报酬……这是我的结婚戒指,镀金的……”
费尔玛接过戒指掂了掂,开始考虑值不值得为这只戒指去寻找一根头发。可是这时候助手D打来电话,告诉他B金矿发生了重大盗窃案,矿长请他去破案。
探长将镀金戒指扔给了高特,启动引擎(qíng),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探长很晚才回到家。妻子迎了上来:“费尔玛,有个老头儿等你很久了。”
探长走进客厅,一瞧,原来是高特!他皱起了眉头:“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的那根头发……”
“我跟你讲了,我没有时间!”探长说道,“我有要事在身,顾不上你的什么头发!”
“探长,您知道这根头发耗费了我一辈子的心血,它是我的代表作……”
“可B金矿被人偷走了几百公斤矿石!你说说看,是那些金矿石重要,还是你的头发重要?”
“这说不定,探长。”老人执拗地说道,“那根头发上刻写了整个地球的文明史……”
“我对历史不感兴趣!”费尔玛冷冷地说。
老头儿又掏出了结婚戒指,还摸出一本房地产契,说只要探长找到那根头发,戒指和房地产全归他所有。
“这老头儿准是疯了!”费尔玛想了想,答复道:“你的事等我破了B金矿的案子,再作考虑吧。”
第二部分一根头发和十座金矿(2)
几天以后,B金矿的案子终于被破了。探长松了一口气,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可是,第一个迎接他的不是妻子,而是那个满脸皱纹的驼背老头。
“我现在需要休息!”探长厌烦地进了屋,不客气地将门关上了。
第二天探长很晚才醒来。妻子告诉他,老头儿高特没有走,在门外等了他整整一宿。
费尔玛对老头儿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他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老人走了进来。他头发上凝结着一层白霜,脸冻得青紫。
探长伸了伸懒腰,刚打算问他那根头发是怎么丢失的,可是,这时候电话铃响了。电话是金银首饰店打来的,那儿发生了抢劫案。
探长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对老头儿说道:“对不起,金银首饰店有一大批黄金首饰被抢,我必须赶往那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点儿残酷。费尔玛在耗费了一星期时间破获金银首饰店的劫案以后,又投入了侦破A金矿发生的一个盗窃案。这个案子比B金矿的那个案子还要严重十倍,因此尽管老头儿高特隔三差五地跑来哀求探长,说他准备将全部家产包括他死后遗体卖得的钱,都送给探长,只求探长能替他找到那根头发,费尔玛也没有答应他。而A金矿的案子十分棘手,探长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才找到侦破线索,又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擒获案犯。这件案子结束后,M省总督亲自表彰费尔玛探长,发给他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望眼欲穿的老头儿高特在电视上看到了这情景,以为探长接下来该过问他的案子了,谁料想这时总督先生的女儿丢失了一只猫。总督先生见女儿愁眉不展,便请探长替他找一找这只猫。
费尔玛在头发和猫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猫,再一次拒绝了可怜巴巴的老头儿的请求。
高特彻底绝望了。他开始明白,在探长眼里,几乎任何东西都比他为之耗费了毕生心血的那根头发重要。于是,他改变主意,不再求费尔玛探长了。他听人说簸箕(bò
ji)街有个私人侦探N先生,便跑去找N先生,向他求助。
N先生是个很现实的人,他对于世界上还存在像高特这样的艺术家而感到吃惊。
“你干吗将一辈子的精力花费在那上面呢?”N先生转动着老鼠眼睛问道,“干吗不去经商或干点别的赚钱行当呢?”
老人没有回答N先生的问话,他只是表示,如果N能替他找到那根头发,他将以他的全部家产来报答他。
“我这儿可得现买现卖,”N先生说道,“你交了钱,我才能够保证替你找到头发。”
高特想了想,同意了。他变卖了全部家产,将钱交给了N。可是,没想到N先生是个骗子,他根本没有侦破的本领,钱一到手,便卷起铺盖,连夜逃走了。
老头儿高特失去了一切。他踽(jǔ)踽地在街上走着,手上拿着一只放大镜――这是他唯一没有变卖的家产。“啊,我的头发!”每当经过一个垃圾箱,他便要钻进去细细翻找,将所有的毛发仔细观察,看看是不是有他精心雕刻过的那一根。他越来越相信,没有谁会注意他的那根头发,它八成是被风刮到窗外,被清洁工扫进了垃圾箱。
老头儿高特不断地寻找着,浑身弄得肮脏不堪。没有人知道他翻找了多少垃圾箱,也没有人注意他吃些什么和在哪儿过夜。看见他的人都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疯子。终于,有人报告了市容管理处,管理处开来了一辆汽车。从车上跳下来两个大汉,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把老头儿拎了起来,架上了汽车:“别丢丑了,到疯人院去吧!”
“不,我不是疯子!……”老人拼命喊叫着,他的声音不断从汽车的缝隙中飘出来,像一只可怜的甲虫的鸣叫,消逝在热闹的都市上空。
第二部分一根头发和十座金矿(3)
这个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因为一个月后,发生了震惊地球的外星人入侵事件。
开始,地球人并没有足够估计这些外星人的力量,因为他们的脑袋是三角形的,看来脑容量很小,而且身躯矮得出奇,最高的个头也没有超出地球人的膝盖。他们选择的着陆地点刚好是在D国M省的两座最大的金矿之间。M省总督接到报告后认为,这些外星人是冲着M省的十座金矿来的,于是命令地方保安部队,将这些外星矮人一网打尽。没料想这些矮人身上有刺,蜇得保安部队士兵哇哇怪叫。士兵们于是开枪射击,这下激怒了矮人们。他们放出一股特异的气味,令所有闻到这股气味的人全都昏倒在地。外星人首领留下一部分人在那两座金矿之间继续搜寻着什么,其余的由他率领,向M省首府挺进。总督先生慌了,忙派出机器人部队对付他们,谁知这些矮人射出可怕的光束,熔化了所有的机器人,包括他们使用的枪炮子弹。矮人们轻而易举地占领了首府,总督先生被活捉了。
D国总统得到消息,大惊失色。他急忙赶到M省首府,向矮人们道歉,并下令撤了总督的职。随后,他设宴款待矮人们,在席间殷勤地询问他们需要些什么,矮人首领对他的助手叽叽咕咕说了几句什么,助手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展开来递给总统。原来这是一张地图,图上画的正是M省的金矿区。
总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想:为了D国和全地球人类的利益,看来只有将金矿割让了。于是,他满面笑容地站起来,对外星人首领说道:“只要你们停止进攻地球,我们情愿将十座金矿全部奉送给你们……”
外星人首领点点头,又摇摇头,搞得总统莫名其妙。总统命助手取来这十座金矿的矿石样品,对外星人说,这些矿石的含金量极高,而且储量丰富,价值惊人。
外星人对这些矿石并不怎么感兴趣,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几个小时以后,那些留在金矿区的外星人赶来了。他们带来一些散发着泥土味的龟甲、竹简、碎瓷片等物。所有的外星人见了这些东西都很兴奋,他们围在一起指手画脚,叽叽咕咕。
“原来他们是对文物感兴趣!”总统连忙命人取出博物馆的所有文物,献给外星人。
面对这一大堆文物,外星人非常高兴。可是过了一会儿又都一个个面露忧愁之色,搞得总统摸不着头脑。正在这时候,总督府门外响起一种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我的头发……谁见到我的一根头发?……”
“那是谁?怎么敢跑到这儿来嚷嚷?”总统非常奇怪,他叫人唤来费尔玛探长。“报告总统,”费尔玛探长说道,“他叫高特,是一个疯老头,从疯人院逃出来的……”
总统下令将高特抓回疯人院去,可是老头儿却拼命喊叫起来:“我不是疯子,不是疯子啊!……”
这声音惊动了外星人,他们走出来止住了费尔玛探长。老头儿像见到救星似地对外星人说,他是个雕刻家,来这儿是为了寻找一根头发。那头发上雕刻了地球上的文明史……总统认为老头儿是在胡说八道,他担心这会激怒外星人。没料想外星人对高特的话十分感兴趣,他们听后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个特殊的仪器,套在老人脑袋上,检验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几秒钟后,仪器上亮起绿色的信号灯,外星人全高兴得跳了起来。外星人首领突然用生硬的地球语言对总统说:“他是个真正的艺术家!我们需要他那根头发!……”
总统非常惊讶,但却不敢怠慢,连忙命令费尔玛探长,限他在两天内务必找到那奇特的头发。
费尔玛开始后悔当时没重视这案子,越后悔便越紧张,结果两天时间过去了,他累得满头大汗,仍一无所获。总统气得大骂费尔玛是“饭桶”,命人将他拉出去枪毙。
费尔玛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哀求总统饶命。这时候老头儿高特走了过来。他发现探长磕头时,额头上粘着了一根头发,便走上前取下那根头发,用放大镜看了看,立刻大叫起来:“是这一根!啊,我的天,终于找到了!”
外星人一片欢呼,围着那根头发跳起了舞。外星人首领对总统说道:“地球吸引我们的是它的文明史而不是黄金。我们来到贵国金矿区,是因为那儿有一群古墓葬……但所有的文物都比不上这根头发,因为它记载了全地球的历史!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外星人将十座金矿的所有权交还给了D国总统。他们未带走那些文物,因为它们太沉重了。当然,他们离开地球时,带走了那根头发。对于他们来说,有了它就足够了,这是无价之宝。
总统先生十分开心。他下令嘉奖老头儿高特,赐给他一幢别墅,还有一大笔养老金。
至于费尔玛,总统赦免了他的死罪,但要他全力保护高特,不许再遗失一根头发,否则将严惩不贷。
高特已经老了,不可能再将地球上的文明史雕刻在一根头发上。他常常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想着那根永远失去的头发。
这一天早晨,高特醒来,无意间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立刻有许多头发掉了下来。
“啊,我掉了头发,十几根头发!”老头儿感叹地喊道。
这声音惊动了费尔玛。他吓傻了。“天哪,他掉了十几根头发!”费尔玛绝望地大叫一声,随后拔腿就跑。他逃出了首府,逃出了M省,逃出了D国,仍然狂奔不止。他感到老头儿丢失的每一根头发都变成了巨蟒,在身后紧紧追赶着他。
费尔玛先生疯了。(选自童话集《异想天开的孩子》)
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1月出版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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