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艾肯童话》作者:琼·艾肯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琼・艾肯童话
雨滴项链
馅饼里包了一块天
面包房里的猫
小埃丝的摇木马
哈里特的织发机
作家简介:琼・艾肯(JohnAiken,1924――),当代英国女作家。在十几岁时,因为天天给弟弟讲故事又找不到更多更好的故事,就挖空心思去想和编,处女作就是这类故事的结集。她至今已经创作了大量中、短篇小说、童话、诗歌、戏剧等大量儿童文学作品。
雨滴项链
有位名叫琼斯的先生和妻子住在离大海不远的地方。一个暴风雨的夜晚,琼斯先生在他家花园里,看到大门旁的冬青树突然摇晃起来。
一个声音叫着:“救救我!我被树挂住了!救救我,要不然暴风雨就得下一夜。”
琼斯先生非常吃惊,走到树跟前。在树枝中间,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长长的灰斗篷,留着长长的灰胡子,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你是谁?”琼斯先生问,“你跑到我的冬青树上做什么?”
“你没看见我被挂住了吗?快把我救下来,要不然暴风雨就得整夜地下。我是北风,我的工作是吹走暴风雨。”
琼斯先生把北风从冬青树上救了下来。北风的双手冷得像块冰。
“谢谢你啦,”北风说,“我的斗篷被挂破了,不过不要紧。你帮助了我,所以我也要为你做点什么。”
“我什么也不需要。”琼斯先生说,“我妻子和我有个刚生下的小女孩,我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妇之一了。”
“要是这样的话,”北风说,“我来做这小婴孩的教父吧。这串雨滴项链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
北风从灰斗篷底下掏出一条细细的银项链,链子上挂着三颗明光闪闪的雨滴。
“你把项链戴在女孩的脖子上,”他说,“这雨滴不会把她弄湿,也不会落下来。每年她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给她带一颗雨滴来。当她有了四颗雨滴的时候,再大的雨也不会把她淋湿。等她有了五颗雨滴,什么样的雷电也伤害不了她。等她有了六颗雨滴,最强的风也吹不走她。等她有了七颗雨滴,她就能在最深的河里游泳。等她有了八颗雨滴,她就能游过最宽阔的海洋。等她有了九颗雨滴,一拍手就能把雨停住。等她有了十颗雨滴,用鼻子一喷气,天上就能下雨。”
“别说了,别说了!”琼斯先生喊道,“一个小女孩会这么多已经够了!”
“好吧,不说就不说吧。”北风说,“记住,绝对不能让她把项链摘掉,不然会给她带来灾难的。现在我得走了,得去吹走暴风雨了。明年她过生日的时候,我会带着第四颗雨滴回来。”
说完,他飞上天空,推开乌云,让月亮和星星再放光芒。
琼斯先生回到屋里,把有三颗雨滴的项链戴在女儿的脖子上。女孩的名字叫劳拉。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当北风又回到海边这所小房子的时候,劳拉已经能爬了,能玩她的三颗闪闪发光的雨滴了,可她从没把项链摘下来过。
北风给了劳拉第四颗雨滴,即使是下最大的雨,也不会把她淋湿。她妈妈可以让她躺在婴儿车里,放在花园里,过路的行人就会说:“瞧这个可怜的小婴孩,放在这么大的雨里淋,她一定会感冒的!”
可小劳拉身上干干的,很是快活,她一边玩着雨滴,一边向正在飞走的北风教父挥手告别。
第二年,北风给她带来了第五颗雨滴。又过了一年,带来第六颗。再一年,带来第七颗。现在最凶猛的风暴也不能伤害劳拉了,而且假如她掉进池塘或大河里,她也会像一片羽毛似的在水上漂浮。当她有了第八颗雨滴,就能够游过最宽阔的海洋――可是她快乐地住在家里,从来没去试过。
得到第九颗雨滴的时候,劳拉发现,她一拍手就能把雨停住。所以海边的天气往往是晴朗的。但是在下雨天,劳拉也并不是总拍手,因为她特别爱看银色的雨滴从天上往下落。
劳拉该上学了,你可以想象孩子们是多么喜欢她!他们喊着:“劳拉,劳拉,请你把雨停住吧,雨停了我们就能到外面去玩了。”
劳拉总是满足他们的要求,把雨停住。
可是有个名叫梅格的小姑娘心里说:“这不公平。为什么劳拉就该有那可爱的项链,还能把雨停住?为什么我就不该有?”
于是梅格就跑到老师那儿去,说:“劳拉戴着一条项链。”
后来老师就对劳拉说:“上学的时候必须把项链摘掉,亲爱的。这是学校的纪律。”
“可是摘掉项链会给我带来灾难的呀!”劳拉说。
“不会的,我替你把项链放在一个盒子里,妥善地保管起来,放学以后再给你。”
老师把项链放在一个盒子里了。
可是,老师放盒子的地方被梅格看到了。等到孩子们都出去玩了,老师去吃晚饭了,梅格赶快跑去把项链放在自己的衣袋里。
老师发现项链不见了,又生气又难过。
“谁拿了劳拉的项链?”她问。
但没有人回答。
梅格的手插在衣袋里,紧紧地握住那条项链。
可怜的劳拉一路哭着回家去了。她顺着海边走,泪珠像雨滴一样流过面颊。
“哎呀,要是我对教父说,他送我的礼物丢了,他会怎样呢?”她哭着说。
一条鱼把头伸出海面说:“好劳拉,不要哭。当海浪把我冲上沙滩的时候,你曾把我放回海里。我会去帮你找项链的。”
一只鸟儿落下来叫道:“好劳拉,不要哭。当风暴把我吹到你家屋顶上,摔断了翅膀的时候,你救过我的命。我会帮你去找项链的。”
一只老鼠把头探出洞来说:“好劳拉,不要哭。有一次我掉进河里,你把我救了上来。我会去帮你找项链的。”
劳拉擦干了眼泪问:“你们怎么帮我找呢?”
鱼儿说:“我在海底找,还要请我的兄弟们来帮忙。”
鸟儿说:“我在天上飞,巡视田野、森林和道路,还要请我的兄弟们来帮忙。”
老鼠说:“我在房屋里找,还要请我的兄弟们一起来,找遍全世界每一间房屋的每一个角落和壁橱。”
它们全分头去工作了。
在劳拉同她的三个朋友谈话的时候,梅格在做什么呢?
她戴着项链在雨里走,可是雨把她浇得好像一只落汤鸡!她拍拍手想让雨停住,可是雨不但不理她,还比原来下得更大了。
原来这条项链只为它真正的主人服务。
梅格很生气,可她依然戴着项链,结果被她爸爸看见了。
“你从那儿弄来的项链?”他问。
“我在路上拣的。”梅格说。她这是撒谎!
“这项链太好了,小孩子不能戴。”她爸爸说着,把项链拿走了。梅格和她爸爸并不知道,一只小老鼠在墙洞里看见了这一切。
小老鼠跑去告诉它的朋友们,说项链在梅格家里。于是十只老鼠同它一起返回去拖项链。可等它们赶到梅格家,项链已经不在了。梅格的爸爸把项链卖给了一个银匠,卖了好大一笔钱。两天以后,一只小老鼠在银匠的铺子里看到了那项链,就跑去告诉它的朋友们。但它们还没来得及去拖,银匠又把项链卖给了一个商人,这商人是专为阿拉伯公主过生日采办珍贵礼品的。
一只鸟儿看到了项链,飞去告诉劳拉。
“项链在一艘船上,那艘船正在海上向阿拉伯半岛航行。”
“咱们去跟着那艘船,”鱼儿说,“我们给你们带路,你跟着我们游!”
“我没有戴项链,怎么可能游那么远呢?”她叫道。
一只海豚说:“我背着你游。在我饥饿的时候,你经常把好吃的东西扔给我。”海豚背着她,鱼儿在前面游,鸟儿在天上飞,经过好多好多天,它们终于来到了阿拉伯半岛。
“现在项链在什么地方?”鱼儿喊着问鸟儿。
“在阿拉伯半岛的国王那里。他明天就要把项链送给公主过生日了。”
“明天也是我的生日。”劳拉说,“哎呀,我的教父要来给我第十颗雨滴,发现我脖子上没有项链的话,他会怎么说呢?”
鸟儿把劳拉领进国王的花园,她在棕榈树下睡了一夜。那儿的草都干了,花儿都枯黄了,因为天气太热,已经有一年没有下雨了。
第二天早晨,公主走进花园,打开她的礼物。她得到许多可爱的东西:有会唱歌的花;有一个鸟笼,里面全是长着绿色和银色羽毛的鸟儿;有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因为这书没有最后一页;有一只会摇猫摇篮的猫;有一件像蛛网样的银衣服和一件像鱼鳞样的金衣服;有一座由真杜鹃报时的钟;还有一艘用特大的粉红贝壳制成的船。这些礼物中间也有劳拉的项链。
劳拉一看见自己的项链,就从棕榈树下跑过去,喊着:“哦,对不起,那条项链是我的!”
阿拉伯国王生气了:“这个女孩是什么人?谁让她到我花园里来的?把她带走,扔到海里去!”
可那个漂亮的小公主说:“等一等,爸爸。”她问劳拉:“你怎么知道这项链是你的?”
“因为这是我教父给我的!我戴上这项链,站在雨里不会湿,风暴不会伤害我,我能游过江河游过海洋,还能叫雨停下来。”
“那你能让天上下雨吗?”国王问。
“现在还不能。等我教父给了我第十颗雨滴就能了。”劳拉回答。
“你要是能让天上下雨,我就把项链给你,因为我们这个国家太需要雨水了。”国王说。
劳拉很悲伤,因为没有第十颗雨滴,她就没办法让天上下雨。
正在这时,北风飞进了国王的花园。
“原来你在这里,教女!”他说,“我为了给你送生日礼物,找遍了整个世界。你的项链呢?”
“在公主那儿。”可怜的劳拉说。
北风生气了。“你不该摘掉项链!”他说。北风把手中的雨滴摔在干草上,雨滴不见了。然后他就飞走了。劳拉哭了起来。
“别哭了,”好心的小公主说,“你把项链拿去吧,我看得出来,这是你的。”公主把项链从劳拉头上套下去。就在这一刹那,劳拉的一滴眼泪恰好落到项链上,并且挂在上面,和另外九颗雨滴排在一起,成为第十颗了。劳拉笑了,她擦干眼泪,用鼻子喷了一下气,你猜怎么着?她鼻子一喷,天上就下雨了!下呀,下呀,树木伸出了枝叶,花儿展开了花瓣,它们开怀畅饮,高兴极了。
最后,劳拉拍了拍手,雨又停了。
阿拉伯国王高兴得不得了,他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项链!你能不能每年都到我们这儿来住住,给我们带来充足的雨水呢?”劳拉答应了。
后来,他们用公主那艘粉红贝壳船送她回家,鸟儿在头上飞,鱼儿在前面游。
“我真高兴找回了项链,”劳拉说,“可是我更高兴交了这么多朋友。”
梅格怎么样了呢?老鼠告诉北风,是梅格把劳拉的项链拿走的。于是北风飞来,吹掉了她家的屋顶,让雨落进去,这样她就被泡到水里了!
(选自《二十世纪最新童话》,舒杭丽译)
馅饼里包了一块天
从前有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太,住在一个非常寒冷的国家里。一个冬天,老头儿对老太太说:
“我说老婆子,天可真冷啊,要是你能给我做个又香又甜又热乎的苹果馅饼,那可就太好了。”
老太太说:“是啊,老头子,我这就给你做。”
她把糖、佐料和苹果统统放进一个盘子里,然后拿出面粉、油和水,用来做馅饼的皮。她先把油和进面里,再倒进去一点水,揉成了一个面团。
她用擀面棍在面团上擀着。
这时候,老头儿说:“你瞧窗户外头,瞧,天上下雪了。”
老太太往窗外一看,灰蒙蒙的天空上,雪片急匆匆地往地上落着。
她又接着擀面。可你猜猜发生了什么事?她刚刚看的那块天掉下来一小角,落到面团上了。这块天在擀面棍底下被压扁了,就像一件衬衣被拧紧了一样。老太太把面擀成皮,扣在馅饼盘子上,于是,馅饼里就包进了一块天!可老太太一点儿也不觉得。她把馅饼放进烤炉,不一会儿,炉子里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该吃饭了吗?”老头儿问。
“快了。”老太太说着,把勺子、叉子和盘子在桌上摆好。
“现在该吃饭了吧?”老头儿又问。
“是的。”老太太说着,打开了炉门。
你猜怎么着?那个馅饼里因为包了一块天,所以特别特别轻。它一下子从烤炉里飞了出来,飞到屋子的另一头。
“抓住它,抓住它!”老太太叫着。她伸手抓一下没抓着,老头儿伸手也没抓着,馅饼飞出大门去了,他俩一直追进了花园。
“跳上去!”老头儿喊着跳上了馅饼,老太太也跟着跳了上去。
馅饼是那样轻,载着老头儿老太太,穿过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直向天上升去。
他们的小花猫惠斯基正蹲在苹果树下看下雪。
“快拦住我们,拦住我们!”他俩向惠斯基大声喊着,于是小猫也挑到馅饼上。可猫也太轻了,馅饼不但不落下,还继续冒雪往上飞,越飞越高了。小鸟儿朝他们唱道:
“老婆老头儿带着小猫,
干嘛坐着苹果馅饼,
在高高的天上飘?”
老太太答道:“不是我们飞,不是我们飘,只是因为停不了。”
他们在天上飘呀飘,看见天上停着一架用光了燃料的飞机。飞行员坐在飞机里面,冻得瑟瑟发抖。飞行员大声问:
“老婆老头儿带着小猫,
干嘛坐着苹果馅饼,
在高高的天上飘?”
老太太答道:“不是我们飞,不是我们飘,只是因为停不了。”
“能让我上去吗?”
“当然可以了。”
飞行员也跳到馅饼上,同他们一起飘。
飘了没多远,遇到一只鸭子,它忘记怎么样飞翔,只好待在一朵云彩上。鸭子喊道:
“老婆老头儿,
飞行员和小猫,
干嘛坐着馅饼,
在高高的天上飘?”
老太太答道:“不是我们飞,不是我们飘,只是因为停不了。”
“能让我上去吗?”
“当然可以了。”
鸭子也跳到馅饼上,同他们一起飘呀飘。
飘了没多远,经过一座高山,山顶上有一头山羊忘记了下山的路。山羊朝他们喊:
“老婆老头儿飞行员,
鸭子和小猫,
干嘛坐着苹果馅饼,
在高高的天上飘?”
老太太答道:“不是我们飞,不是我们飘,只是因为停不了。”
“能让我上去吗?”
“当然可以了。”
山羊也跳到馅饼上去了。
他们飘了没多远,又来到一座大城市,城里的大楼特别高。一头不幸的大象站在大楼顶上,它很想家,在纷飞的大雪里,样子又悲伤又烦恼。大象朝他们喊道:
“老婆老头儿飞行员,
鸭子山羊和小猫,
干嘛坐着苹果馅饼,
在高高的天上飘?”
老太太答道:“不是我们飞,不是我们飘,只是因为停不了。”
大象说:“你们的馅饼热又香,它使我想起了家乡。能让我上去吗?”
“当然可以了。”
于是大象也跳到馅饼上,馅饼接着在天上飘。可大象太沉了,把馅饼压得朝一边倾斜着。
馅饼飘呀飘,把严寒和雪花甩到后边,来到了温暖的地方。下面是一片蔚蓝的大海,许许多多的岛屿散布在海上,岛上全是细细的白沙和苍翠的树木。
这时候,馅饼开始慢慢地凉了下来,它一边变凉,一边渐渐往下降落。
“咱们就降落到那可爱的小岛上去吧!”老太太、小猫惠斯基、鸭子、山羊、飞行员和大象都这么说。
可是岛上的居民看见他们往下落,就举起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没有停放馅饼的地方”。
他们又往前飞了一段,来到另一个岛的上空。那个岛上的居民也举起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没有停放馅饼的地方”。
老太太说:“天哪,没有一个岛会让咱们着陆了吧?”
这时候,馅饼已经凉透了,一下子落到海面上。
老头儿高兴地说:“这下好了,咱们自己的馅饼成了一个非常好的岛。”
老太太说:“这儿没有树!没有花!咱们吃什么?喝什么?”
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不一会儿,馅饼岛上就长出了美丽的苹果树,树上长着绿油油的叶子,粉红色的花朵,还有红艳艳的苹果。山羊给大家挤奶,鸭子给大家下蛋,惠斯基下海去捉鱼,大象用长长的鼻子为大家摘苹果。
就这样,他们快快活活地在岛上生活着,再也没有回过家。
这全都是因为老太太烤的馅饼里包了一块天!
(选自《二十世纪最新童话》,舒杭丽译)
面包房里的猫
从前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琼斯太太,她养了一只猫,名叫莫格。琼斯太太在一个小镇里开了一家面包房,那个小镇就在两山之间的山谷下面。
每天早晨,镇上的人都还在睡觉,琼斯太太的灯就最先亮了,因为她得早起,起来烤成面包、甜面包、果酱面包和威尔斯蛋糕。
琼斯太太起床后先把炉子生旺,再用水、白糖、酵母来和面,然后把面团搁在盆里,放到火边上去发酵。
莫格也起得很早,它起来捉老鼠。等它把所有的老鼠都赶出了面包房,就想卧到炉于边上暖和暖和。可是琼斯太太不让它上那儿去,因为生面包正在那里发酵呢。
她说:“你可别坐到甜面包上,莫格。”
生面包发得很好,又光洁又大,这都是酵母的作用。酵母使面包和蛋糕膨胀起来,越胀越大。既然不让莫格在炉子边上坐,那它只好到水他里去玩。
一般的猫都讨厌水,可是莫格不,它喜欢水,喜欢坐在水龙头边上,用爪于去打落下来的水滴,把水弄得满胡子都是!
莫格长得什么样儿呢?它的后背。身体两侧、四肢、脸、耳朵和尾巴都是橘子酱色的,肚皮、爪子都是白的。尾巴尖上有一缕白毛,耳朵上有一道白边,还长着白胡须。水湿了它身上的皮毛,看起来像狐狸皮一样,爪子和肚皮又白又光。
琼斯太太说:“莫格,你太淘气了。面团发得好好的,可你把水都甩到上面去了。快出去,到外边玩去。”
莫格觉得很委屈,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猫在高兴的时候都把耳朵和尾巴竖起来),走了出去。天上正下着倾盆大雨。
湍急的河水流过镇中心,河床里有很多石头,莫格蹲在水里找鱼吃。可是那段河里并没有鱼。莫格身上越来越湿,它没有在意。突然,它打了一个大喷嚏。
这时,琼斯太太开门喊着:“莫格!我已经把甜面包放进烤炉了,你可以回来坐在火炉边上了。”
莫格浑身都湿透了,发着亮,好像涂了一层油。它坐到火炉边上,一连打了九个大喷嚏。
琼期太太说:“哎呀,莫格,你着凉了吧?”
她用毛巾把莫格的毛擦干,喂它喝了一点掺着酵母的牛奶。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吃点酵母是有好处的。
她让莫格在火炉边上坐着,又动手做果酱面包了。等她把果酱面包放进烤炉,就带着雨伞去商店买东西。
可是你猜猜莫格出了什么事?
酵母把莫格发起来了。
它在温暖的火炉边打瞌睡的时候,身体胀得越来越大。
起初它大得像一只绵羊。
后来它大得像一头驴子。
后来它大得像一匹拉车的马。
后来它大得像一头大河马。
这时候,琼斯太太的小厨房已经装不下它了,它个子太大了,根本走不出门去,把墙壁都撑裂了。
琼斯太太提着篮子和雨伞回家一看,不禁大叫起来:
“天哪!我的房子怎么了?”
整座房子都膨胀起来,歪七扭八的,厨房窗户里伸出粗大的猫胡子,大门里伸出橘子酱色的大尾巴,白爪子从卧室里的一个窗户伸出来,另一个窗户里伸出带白边的耳朵。
“喵?”莫格睡醒了,伸了一个懒腰。
这一来,整座房子都塌了。
“哎呀,莫格!”琼斯太太叫道,“看看你干了些什么。”
镇上的人们看到这情况非常震惊,他们让琼斯太太搬到镇公所去住,因为他们都非常喜欢她(和她的甜面包),但是他们对莫格可不大放心。
镇长说:“它是要没完没了地长,最后把镇公所也撑破了怎么办呢,要是它变得非常凶暴怎么办呢?它住在城里是很不安全的,它太大了。”
琼斯太太说:“莫格是一只很温和的猫,它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镇长说:“那咱们等等再看吧。要是它一屁股坐在人头上怎么办呢?它饿了怎么办呢?给它吃什么呢?最好还是让它到城外去,到山上去住。”
人们都叫嚷着:“嘘!滚!呸!嘘!”于是可怜的莫格被赶出了城门。雨下得那么大,山上的水冲下来。莫格倒不怕这个。
然而可怜的琼斯太太伤心极了,她在镇公所里又和了一块面,眼泪流进去,面团变得又软又咸,莫格走进了山谷,这时候它已经胀得比大象还大了――几乎有鲸鱼那么大!山上的绵羊看到它走来,吓得要死,飞奔着逃命去了。莫格可没注意到它们,它正在河里捉鱼。它捉了好多好多鱼!心里真快活。
雨下得太久了,莫格突然听到山谷上边传来洪水的咆哮声,巨大的墙向它扑来。河水泛滥了。越来越多的雨水灌进河里,从山上奔流直下。
莫格心想:“我要是不把水拦住,那些好吃的鱼就都得被冲走。
于是它一下子坐到山谷中间,把身体伸展开,活像一块又大又胖的大面包。
洪水被挡住了。
城里的人们听到洪水的咆哮声,害怕极了。镇长大声喊道:“趁着洪水还没冲到城里,大家都跑上山去,不然我们全都得被淹死!”
于是大家都往山上跑,有人跑到这边山上,有人跑到那边山上。
他们看到什么了呢?
喔唷,莫格在山谷中间坐着,它身后是一个大湖。
“琼斯太太,”镇长说,“你能不能让你的猫先待在那儿别动,好让我们在山谷里修一条水坝,把洪水挡住?”
“我试试吧。”琼斯太太说,“在它下巴底下挠挠,它就会老老实实地坐着。”
于是大家轮流用干草耙在它下巴底下挠,一直挠了三天三夜,莫格高兴地呜呜叫着,叫着,它的叫声掀起了一个巨浪,从洪水湖上滚滚而过。
这些天,最好的工匠们不停地在修一座横跨山谷的特大水坝。
人们还给莫格带来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一碗碗的奶油、奶酪、肝、腋肉、沙丁鱼,甚至还有巧克力!可它已经吃了好多鱼了,所以并不太饿。
到了第三天,水坝修好了,城市安全了。
镇长说:“现在我认为莫格是一只很温和的猫,它可以同你一起住进镇公所了,琼斯太太。把这个奖章给它戴上。”
奖章上有一条银链子,可以挂到脖子上。上面刻着:莫格救了我们的城市。
从那以后,琼斯太太和莫格就快活地住在镇公所里。假如你到卡莫格小镇去,就可以看到,早上莫格要去湖里捉鱼吃的时候,警察会断绝交通请它独自通行。它的尾巴在房顶上摆来摆去,胡须碰得楼上的窗户咋嘈咋嘈响。但是大家都知道它不会伤人,因为它是一只很温和的猫。
它爱到湖里玩,有时候把身上弄得太湿了还会打喷嚏,然而琼斯太太再也不给它吃酵母了。
莫格已经够大的了!
(舒杭丽译)
小埃丝的摇木马
从前,有一个名叫埃丝梅拉达的小女孩,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父亲跟一个叫米钦的女人结了婚。后来,父亲去世,小埃丝便跟着继母生活。
米钦夫人很富有。她在郊外有一座很大的住宅,院子里有一片月桂树和一块空地,院子周围装饰着铁栏杆。米钦夫人喜欢创立各种机构,组织各种活动。她创立的机构多半是医院、公共图书馆和市民活动中心之类;她组织的活动多半是产品推销、交易会、募捐之类。实际上,她是个社会活动家,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即使在家里,她的时间也都用于接待来访的客人。
“你的小女儿怎么样啦?”客人们有时会这样问米钦夫人。“她是待在家里呢,还是在寄宿学校上学?”
“啊,她待在家里,”米钦夫人回答,“你们知道,埃丝有自己的游戏室,这样我们可以互不干扰。我不愿意大人总去管孩子的事,你们说呢?”
米钦夫人舍不得花钱送小埃丝去读书,她的钱都用在创立机构或组织社会活动上了。每当她创立的机构举行开幕式时,她总要带小埃丝去参加,因为人们喜欢看到典礼台上有孩子的身影。在这种场合,她总是给小埃丝穿上一身漂亮的白色薄纱童装。可平时在家里小埃丝只能穿她那身又破旧又短小的棕色裙子和一双破了的运动鞋。她让小埃丝自己在厨房里吃饭,吃的东西都是些粗糙的食物。
然而,最使小埃丝忧郁的还是她整天无事可做。米钦夫人所说的游戏室是一间宽大的一楼房间,但却被月桂树遮得见不到一点儿阳光。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一把椅子也没有,更不用说其他东西了。这间屋子平时根本就没有别人进来过,若不是小埃丝喜欢干净,每星期向女仆借一把笤帚来打扫一次,屋子里早就积下厚厚一层尘土了。
小埃丝没有玩具。有一次,来她家修剪月桂树的斯耐先生送给她一截麻绳,她就用来跳绳取暖。她没有书可读,而且也不敢到米钦夫人的房间里去。除了黄昏时偶尔出来散步以外,她也很少到院子外面去。
有一次,米钦夫人要举办一次旧杂货义卖活动,这是市长大人委派她的一桩美差。临走时她告诉女仆胡珀给小埃丝穿上那身白色薄纱衣裙,并把她带到义卖大厅去。嘱咐完后,米钦夫人便匆匆走了。
“真不巧,”胡珀说,“你的薄纱裙子送去洗染店还没取回来,我可该怎么办呢?”
“我就这样去吧,不用换衣服了。”小埃丝说。她很喜欢参加典礼活动,因为这至少意味着改换一下环境,不在那间黑屋里闲得难受了。
“不知道夫人会说什么,”胡珀有些迟疑不决,“可如果不带你去,我肯定也会受到她的责备。”
女仆胡珀没给小埃丝换衣服就带她到义卖大厅去了。米钦夫人发现小埃丝穿着那身寒碜的衣服去见她时,惊愕地叫出声来:“我不能让你以这身打扮出来见人!你马上给我回家去!”说完,米钦夫人便匆匆离开了小埃丝,生怕让人知道这个衣着破烂的孩子是她的女儿。
这时,胡珀被货摊上一个紫色缎面针插吸引住了。于是她把小埃丝领到一个墙角,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别害怕,不会有人认出你来的。”
小埃丝默不做声地站在墙角处向四周观望。一位老勋爵正朝典礼台走去。他发现了小埃丝,便停下脚步,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说:“拿着吧,我可怜的孩子。去买一个漂亮的玩具。”
老勋爵继续朝典礼台走去。小埃丝惊讶地望着老人的背影,又低头瞧着手中的硬币。这是一个先令。她手里从没有拿过一分钱,她不知道怎么去花这个硬币才好。小埃丝不知不觉沿着柜台徘徊起来。柜台里陈列有书籍、衣服、香水和鲜花什么的,这些东西对小埃丝来说都很新鲜,可她都不想买。她来到一个玩具柜台前。玩具!她从没玩过玩具,只有一次她用自己的手摸过一件玩具。那是米钦夫人在某家医院开设儿童病房时,叫小埃丝给一位小患者赠送的一只玩具熊。
柜台里的布娃娃、七巧板、小发动机等等把小埃丝迷住了,她不知道这些玩具不过是些二手货。在柜台的尽头,她终于发现了一件最喜欢的东西。这是一只摇木马――灰暗的皮色,身上已有磨破的地方和风吹雨淋的痕迹。它的耳朵耷拉着,尾毛纷乱成一团。两根摇摆弯杆的外侧印着“王子”的字样。这名字似乎与这样一只破旧的摇木马很不相称。别在木马尾巴上的价格牌上面写着“售价1先令”。
小埃丝举起手中的一先令硬币,怯生生地对女服务员说:“我想买这只摇木马。”那服务员看了一眼小埃丝手里的钱,又看看价格牌,说:“啊呀,普罗瑟罗先生,这东西怎么一个先令就卖了?大概是十个先令吧?”她大声招呼柜台另一头的一位先生,可那人正忙着,没听见她的喊声。
“好吧,”女服务员对小埃丝说,“你把木马拿去吧。这种便宜事是少有的。”她接过那一先令硬币,便把摇木马提起来放到地板上。
“你怎样把它弄回家去呢?”服务员问。
“我不知道。”小埃丝回答。
正当小埃丝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斯耐先生。
“你买下了这只摇木马?”斯耐先生问。“嘿,这下好了,它会给你带来许多乐趣。我用大车给你拉回去,行吗?我是到这里给典礼台送花的,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太好了,谢谢您,斯耐先生!”小埃丝高兴地回答。
斯耐先生把摇木马扛在肩上,又对小埃丝点点头,说:“我很可能比你先到你家,我把它藏在你院子里的灌木丛里吧。”
于是,小埃丝便转身去找胡珀,胡珀已经买好她所喜爱的针插,两个人便乘公共汽车回家了。
暮色降临了。趁着院子里无人,小埃丝从屋后的台阶上溜下去。从矮树丛里找出木马,半拖半般地弄到自己的游戏室。她把摇木马放在屋子的正中央,在他的身边坐下来。这是一个奇妙的时刻。因为自从小埃丝记事以来,她从来没有过伙伴,也没有玩具,可现在,游戏室里忽然来了一个朋友。她相信自己有了伙伴和朋友。她把一只胳膊搭在木马那光滑而又冰冷的脖子上,木马缓慢地摇摆起来,他的鼻子不时地触在小埃丝的头顶上。
“王子。”小埃丝轻声地呼唤着木马,很希望木马能够跟她说说话。“王子”没有应声,只是不停地摆动着身子。小埃丝找来梳子,把木马的鬃毛和尾毛梳理好。她陪木马坐着,直到该睡觉了才离开游戏室。
小埃丝回到自己睡觉的小屋时,忽然想起,木马会不会觉得冷呢?
小埃丝的床上有两条毯子,她拿了一条毯子溜回游戏室,把毯子盖在木马身上。回卧室以后,小埃丝便躺下来睡觉,可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她身上只盖着一条毯子,冷得不行。同时,她心里一直在惦记着她的摇木马,他会不会感到孤单?会不会想家?所以,过了不大一会儿,小埃丝又拿着另一条毯子蹑手蹑脚回到游戏室。她在地板上为自己和木马铺了一个睡床,把身子蜷缩在木马脚下两根摇摆弯杆的中间睡下。这样,她夜里需要找伙伴时,只要伸手拉一下马缰绳,让木马那冰凉但却十分友好的鼻子触一下自己的脸蛋就行了。
现在,小埃丝不再感到孤独了。可她从没骑到摇木马的身上去过,因为她认为那样做对于一位朋友来说,尤其对于这样一个年老疲倦的“王子”来说,简直是无礼的举动。每当她跳绳时,总让木马也来回摇摆,这样她才觉得他们真的是在做伴。小埃丝总是不停地对摇木马讲话,摇木马则聪明地点点头,表示回答。每天夜里,她都抱着两条毯子悄悄地下楼,蜷在木马的两只脚中间睡觉。
一天,米钦夫人决定在自己家里为烟囱清洁工的妻子们举行一次惠斯特牌比赛。她选择了小埃丝的游戏室作为比赛厅,于是便来这里“视察”。进门一看,小埃丝正在做她每周一次的清洁工作。
“好,好,不错!”米钦夫人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却盯上了屋子中间的摇木马。“这是什么?摇木马?”
小埃丝立在一边,没敢吭声。
“你都这么大了,还玩这种玩具,你不觉得不太合适吗?最好还是把它送给穷孩子们玩吧。埃丝,像你这样一个生在富裕人家的孩子,有义务把自己的旧玩具送给贫民区里的孩子们。明天早上我就让大车把它带走。不过,你首先得把它擦得干净一点儿,如果不设法改进一下这只破玩具的外观就把它送人,你会觉得害臊的。可它毕竟会给孤儿院的穷孩子带来欢乐。所以,今天晚上你要把它好好擦洗一下。我刚才做什么来着?噢,对了,十七英尺长,十六英尺宽,十张桌子――让我来算一下……”
米钦夫人走后,小埃丝仍呆呆地立在原地没动,她觉得浑身都麻木了。饮茶时间过后,小埃丝带了一块肥皂和一把擦洗刷子来到自己的游戏室,开始洗刷起“王子”来。“唉,”她心里想,“也许我不配得到这些快乐。我从没想过把木马身子擦洗一下,或许别人会对他照料得更好一些吧。可是,哎呀,把他送走了以后我该玩什么呢?我该怎么办呢?”
小埃丝擦呀擦,当那层又脏又旧的灰颜色被擦洗掉以后,“王子”的后背和两肋都现出了银白色的亮光,他的鬃毛和尾毛也擦洗得像丝线一样闪亮了。
该睡觉了,小埃丝最后一次默默地回到楼上去抱来那两条毯子。她在“王子”的身边躺下来。朦胧中,她仿佛觉得“王子”把鼻子低垂下来在她湿润的脸颊上轻轻地触了一下。
第二天,米钦夫人来到游戏室,要亲自指挥比赛厅的布置工作。她一看到“王子”光洁的身躯,不禁惊叫起来:“啊呀,这件玩具太贵重了,不能送到孤儿院去。我要把它献给博物馆。”
于是,小埃丝的摇木马就被送到博物馆去了。
这一整天,小埃丝一直躲在楼上卧室里。她不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摇木马被人带走的情景,也不想再到游戏室去了。
傍晚时,女仆胡珀来到小埃丝的卧室。她知道小埃丝还在为失去的玩具而难过,就带她到外面去散步。她们来到了博物馆。胡珀喜欢参观这里展出的不同时代流行的各种服装。她在那些有衬架支撑的女裙和腰垫前面停住了脚,而小埃丝则趁机溜到一边去。
小埃丝绕过屋角来到另一个展厅,很快便找到了她的“王子”。一根红绳把木马与观众的通道隔开了,大概是为了防止人们随便触摸展品吧。木马的身边放了一块木板,上面写道:“米钦夫人捐赠,19―年11月。”小埃丝伸出手想抚摩一下自己的“王子”,可隔着绳子够不到他。
“请注意,小姐,”一位服务员说,“请不要用手摸展品。”
小埃丝只得收回手,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王子”出神。直到胡珀来招呼她回家时,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从那以后,小埃丝每天都去博物馆看“王子”。米钦夫人正忙着筹备一个福利事业中心和一个诊疗所,既不注意小埃丝日益苍白的面色,也不理会她频繁参观博物馆的事。
有一天夜里,小埃丝忽然从梦中醒来,睁眼一看,原来是一束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轻轻地坐起身来,穿上那件棕色裙子和那双又破又小的鞋,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像个幽灵似的沿着那空无一人的大街走去。她来到博物馆门前,不由自主地朝旁边一个小侧门走过去。侧门没上锁,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埃丝现在十分熟悉博物馆内的道路。她自信地沿着一条通道朝前走,一会儿就来到了主展厅,而且很快就找到了“王子”。她迈过栏绳来到“王子”身边,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埃丝梅拉达,”摇木马说话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丝微弱而十分清越的风声。
“你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呀!”小埃丝惊奇地说。
“那是因为我身上的灰色油漆呛得我说不出话来。”
“哎呀,”小埃丝叫出声来,“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寂寞极了,我该怎么办呢?”
“你一次也没骑过我。”木马说。
“我不愿意那样做。你年老体弱,如果我骑在你身上,那未免有些太放肆、太无礼了。”
“现在请骑到我身上来吧。”
小埃丝胆怯地把脚伸进马镫,然后小心地跨到木马的背上。
“坐到马鞍上去,两手扶住,坐好了吗?”
“好了。”小埃丝回答。
木马摇摆起来,并渐渐地升起,离开了展厅的地板。小埃丝和摇木马像一片大羽毛似的,沿着照进大厅的那一束月光缓缓上升,飞出屋顶的窗口,消逝在茫茫的夜空中。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他们。
(选自《20世纪短篇童话精选》,孟庆升译)
哈里特的织发机
“噢,妈妈,”哈里特像往年那样问,“我能不能在吃早饭时打开我的生日礼物?”
艾米特奇太太也像往年一样回答:“当然不行!你完全知道你是到下午四点半才出生的,吃茶点的时候你才能得到生日礼物。不能提前。”
“我们都十几岁了,可以改变这个习惯了,”哈里特机灵地建议,“你不是讨厌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打开马克的礼物吗?”
马克强烈反对哈里特的建议,艾米特奇太太又说:“无论如何别忘了今天是你十三岁的生日,我要带你到密室去看看。但在上学之前,没有时间了。快去整理你的课本。马克,把你耳朵后的烟煤洗干净。假如你一定要到烟囱里去寻找安妮的珍珠,我希望你在吃早饭前,把自己洗干净。”
“假如我能找到的话,你应该和别人一样高兴。”
马克抱怨着,走出餐室,把煤灰都擦到毛巾上。
“你猜密室里有什么东西?”当马克和哈里特去乘坐校车时,马克问,“我想可能是些骗人的烂东西。还只让家中满十三岁的女孩子进去看。假如里面是个像格洛米斯那样的怪物,你怎么办?”
“驯服它。”哈里特果断地说,“我用面包、牛奶和莴苣喂它。”
“也许里面是只豪猪!它有巨大的牙齿和触角,它那根毒螯足有三码长,是吗?”
“别说了!我想无论如何不是什么怪物,我们从来没有看见妈妈端着饭碗进密室喂食。也许是躺在棺材里正在腐烂的老姨婆,或者诸如此类的令人厌恶的东西。”
然而家里有密室终究是件好事,哈里特想。她坐在汽车里快活地谈论着密室里可能有的东西――宝石,也许是像土豆大小的红宝石;也许是亚瑟王的魔剑。当亚瑟王到阿瓦朗去时,为了妥善地保护魔剑,把它留给艾米特奇的祖先;或许是在诗中酣睡的威尔斯诗人塔里辛;也许是传说中的一种毒蛇;也许是“玛利・塞莱斯尔”号上失踪的水手,他们正在密室里玩纸牌,唱着劳动的号子……
上课了,哈里特还在梦幻中神游。第一节课是格宾斯老先生上的地理课,没有必要注意听。她坐在那里试图想起那条毒蛇的名字,这时,她听到左面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这当然是古代的中国人,”格宾斯先生像聊天一样地说,“马可・波罗在旅行中……”
哈里特小心地环顾四周,发现她左边的邻座德斯林,人们也叫她迪扎里,正在伤心地哭泣。因为她弯身坐在桌子上的墨水瓶前,眼泪都落在墨水中。
迪扎里是村里烟囱清洁工厄恩・佩罗的女儿。佩罗家族有一个特点:没有人超过六英寸高。哈里特每天把迪扎里放在口袋里,带她上学。迪扎里不像其他的同学坐在课桌旁,而是在课桌上放起小桌子和小椅子――这是乐于助人的马克用火柴盒做成的――坐在上面。
“怎么回事?”哈里特小声地问,“别把眼泪滴在墨水里。这墨水已经很淡了,你会把它冲得更淡。你没有手绢?”
哈里特从自己的课桌里取出针线剪刀之类的东西,从她绣的花桌布上剪了一角,递给迪扎里。她已经停止抽泣了,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花桌布的角擦擦眼泪。
“怎么回事?”哈里特又问。
“是格宾斯先生的话引起的,”迪扎里喃喃地说,“说到中国,我们的蒙尼老说想到中国去。她常把中国和咖啡混在一起。她认为在中国可以吃到糕饼、山莓和冰淇淋。”
“那又怎么了?”哈里特说,她觉得没有什么好哭的。
“你没有听说我们已经失去了蒙尼?我们失去了蒙尼!”
“喔,天哪!你是说她死了?”
“不,没有死。只是丢失了。从昨天早饭起就没人见过她。”
哈里特心想这对她们家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但说出来未免太没有礼貌了。蒙尼是佩罗家最小的孩子,她是一个十足的小恶魔,到处惹是生非。她不是到村里的商店偷罐子里的糖,就是偷黄油果仁、XK汁;或者调皮地透过钥匙孔偷听别人的秘密,或者钻到邮递员的口袋里,搭乘免费的“电梯”,却用针刺他,来作为报酬;有时候在水塘里划着小船攻击农夫比泽莱的鸭群,并在鸭翅膀下搔痒,使鸭子疯游,有时候跑到大街上揍打人家的牧羊犬;她还常常爬进牧师的电视机,在荧光屏上大叫,“时间到了!”把牧师吓得半死。蒙尼喜欢冒险,似乎过着一种富有魅力的生活。村里人都憎恨蒙尼・佩罗,但她的哥哥姐姐们都喜欢,并为她的战绩而骄傲。
可怜的迪扎里还在哭。她哭哭停停。哈里特试图安慰她。但蒙尼似乎遭到了不幸:可能跑得太远,被牛吞掉了;可能掉进污水坑里淹死了;也许在面包店里偷果酱时,被卷进瑞士的馅饼里去了――许多不幸的灾难都有可能降临在她的头上,但很难说哪一种可能性最大。
“今天晚上我帮你去找,”哈里特许诺,“马克也会去的,我一吃完生日茶点就去。”
哈里特和迪扎里一起回家吃生日茶点。哈里特感到有些高兴,因为她看见了一只形如企鹅的生日蛋糕,企鹅的嘴是桔瓣做的,蛋糕上裹了一层黑醋栗的糖衣。还有不少送给哈里特的礼物,它包括马克送的魔桶(一根树枝和一桶水),一个电吉他――它既能唱也会弹,一只小小的袖珍计算机。哈里特的教母送给她一支用不完的牙膏。哈里特对教母送的礼物不怎么感谢,想到自己一辈子只能用这管牙膏了,她感到很失望。
“我宁愿要一支能吹一辈子的单簧管,”她生气地说,“到了九十岁,我的牙齿都掉光了,这支牙膏还有什么用?”
迪扎里送的礼物是最棒的:一串细长的用干果仁做成的项链,它是粉红与桔黄两色夹杂,做得非常精美。另外,还有一只叫阿拉达斯的欧椋鸟,它已经训练得会送信、回电话,并把买来的小东西带回家。
“现在,”当哈里特欣赏过一番礼物之后,艾米特奇太太相当不安地说,“我最好带哈里特到密室里看看。”
马克克制着自然而生的妒忌心,友好地说他要帮助迪扎里去寻找蒙尼,先带着她去贝茨勒先生农院里的收割机和捆扎机里看看。这时,艾米特奇先生匆匆地回到了书房。
哈里特和艾米特奇太太来到了阁楼里,妈妈在一扇布满蜘蛛网的门前停下来,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
“现在你必须说:我,哈里特・艾米特奇庄严起誓,不把这个屋里的秘密泄露给任何人。”
“那么我长大了,有了女儿,”哈里特不赞成地说,“我就不能告诉她,就像外祖母告诉你,你告诉我那样?”
“噢,我也是这样想的,”艾米特奇太太不太愿意地承认,“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忘了誓言是怎么说的。”
“为什么我们要许诺不告诉别人?”
“我也不知道。”
“我们略过这一点吧――它好像没有什么道理,进去吧。”哈里特建议。她们打开了门(门很难开,因为它至少关了二十年),走了进去。
阁楼里很暗,只有一缕光亮从屋顶一个绿色玻璃瓦片孔里透进来。密室里除了一架又小又积满灰尘的黑檀木织机和一把小凳子以外,什么也没有。
“一架织机?”哈里特非常失望地说,“就这些?”
“这不是一架普通的织机,”妈妈纠正她说,“这是一架织发机,可以编织人的头发。”
“谁想编织人的头发?你能织出一点什么来?”
“我想你可以织一块头发垫子。但你只能用生下来后就没有剪过的头发编织。”
“你试过了没有?”
“哦,亲爱的,我好像从来没有机会。当我和你一样大时,外祖母带我看织机,可那时人们都留短发,你无法找到足以编织的长发。后来有了你们这些孩子――我就没有时间了。”
“我很高兴,”哈里特说,“我要弄些头发试试。我想知道普林小姐是否能让我编织她的头发。我敢打赌,她的头发从来没有剪过。她的头发一定有好几码长,或许你能把它织成一件隐身的披风,也就是那种让天鹅变成人的东西。”
这个想法使哈里特非常高兴。在她们下楼的时候,哈里特这才想起问道:“我们家怎么会有织机?”
“我也不太清楚,”艾米特奇太太承认,“我相信它是属于一个希腊女祖先的,一个参战的艾米特奇祖先和她结了婚,并把它带回了英国。这位女祖先我称她为珀涅罗珀。”
哈里特对妈妈的解释并不在意。她去寻找马克和迪扎里。爸爸说他们朝教堂那里去了。于是,她也朝这个方向走去。她走到邮局停下来,询问年长的普林小姐,女邮政局长,是否愿意把她的灰色长发卖掉,织成一块地毯。
“它看上去会很漂亮的,”哈里特哄她说,“我将把它染成粉红色或者蓝色。”
普林小姐听不进去。
“卖掉我的头发?把它剪掉?鬼主意!还要把它染一染,太无礼了!滚开,冒失鬼!”
哈里特只好放弃这个计划。她在明信片上写道:收购没有剪过的人发,价格从优。她写了一张贴在布告栏里,又写了一张邮寄给本地的一家报社。后来她遇上了马克和迪扎里。他们到教堂的风琴里寻找蒙尼,但没有成功。
哈里特在路上碰见了佩罗家的不少成员:厄恩・蒙尼的爸爸,驾驶着一辆用旧玩具小推椅做的汽车,他在椅子上安了一个发动机,成了一辆可以折叠的旅行车,犹如福特牌T型车的模型。老格兰・佩罗迈着沉重的脚步,对着每一个阴沟大声叫喊:“蒙尼!”斯德,一个男孩,骑着用可可粉的空罐头做的自行车,手拿一根竹竿,把围篱上所有鸟巢捅了一遍,唯恐蒙尼被诱拐到那里去。
天太黑了,无法再找下去了。哈里特、马克与迪扎里在佩罗家玫瑰小屋前分手了。
“明天继续找!”他们说。
哈里特说:“别太着急了。”
“但愿她不论在哪里,都能平安无事。”马克说,“回来之后,说不定蒙尼哪一天还要和疯牛较量一番呢。”
回家的路上,马克问哈里特:
“密室怎么样?有怪物吗?”
“没有,真没有意思――只有一架织机。”
“你不应该告诉我,是吗?”
“是的,不过,我们同意暂时不考虑保密问题。”
“真叫人扫兴,”马克说,“谁要一架旧的织机?”
他们一回家就遇上了麻烦。他们的父亲正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什么地毯上有烟煤,浴室的脸盆和毛巾上有污点啦。他天天都这样。
“假如你不想叫我去寻找安妮太太的项链,”马克伤心地说,“假如这串项链不是在1660年遗失时就值一千英镑,它还能有什么吸引力呢?”
“到底在不在烟囱里?别争了,上床睡觉,刷牙!”
“我把牙膏借给你。”哈里特说。
“都一样。”马克嘀咕着,挤了很长一段牙膏刷牙,弄得脸的两边都是泡沫,就像邓德雷的白胡子。浴室的有些地方也飞落了许多泡沫。
“厄恩・佩罗曾经明确地告诉我,他的祖父的祖父奥利・佩罗和安妮・艾米特奇吵架了,因为安妮指责奥利在她的果园里抓田鼠。奥利是村里的烟囱清洁工。事后,安妮的珍珠项链就不见了。厄恩认为老奥利一定是把珍珠项链放进烟囱,来教训安妮一下。后来,奥利来不及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被狐狸咬死了。厄恩肯定珍珠就在烟囱里。”
“也许蒙尼也到烟囱里去找珍珠项链。”
“不会的!她从来没有做过正经有用的事情。”
哈里特请阿拉达斯――欧椋鸟在早晨七点钟时叫醒她。但事实上在六点三十分时,哈里特已经被前面的敲门声惊醒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叫那疯子离开!”艾米特奇先生在枕头下面叫喊。
哈里特披上一件睡衣,跑到楼下。她大吃一惊:门口站着一个矮小的老头,身穿白色的粗呢外套,戴着一块头巾。他手里提着一只用布袋捆扎好的一个大包。哈里特发现老头用锐利的目光望着她,使她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你是艾米特奇小姐吗?就是那个在报上刊登广告的年轻女士?”
“是关于头发的广告?”哈里特急切地说,“是的,是我登的。你有头发吗?先生……”
“我是巫师托马斯・琼斯先生。我有漂亮的头发,你看――比任何女士的头发都好。我打开这个包让你看!”他把包放在她的脚边,解开上面的绳子,哈里特也在一边帮忙。最后半圈的绳子是一下子蹦开来的,一大堆松软的头发散了开来,又软又好,白的中间还有几绺黑发,令人眼花缭乱。头发里还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
“多好的头发!你见过这么好的头发吗?”
哈里特说:“不过,它没有被剪过吗?”她嘴里这样问,心里却多么希望它没有被剪过。而且,想把这包头发再包扎起来,似乎也不可能了。
“我是昨晚剪下来的,在这以前,从来没有剪过。”老头说。
哈里特很想知道这是谁的头发。在老头龇牙咧嘴的笑容里带着一些自我满足和恶意。为了避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老头又加了一句,“是我剪的。”
“嗯,你想卖多少钱?”她小心翼翼地问。
“喔,确实,这么漂亮的头发要说个价钱真是件难事。”他说。
这时,他们的谈话被打断了。一辆大货车停在艾米特奇家的门口。车身的两边用五彩的颜色写着:萨格敦肥皂。
一个穿制服的司机跳下来,看着一张纸。
“马克・艾米特奇住在这儿吗?”他问哈里特,哈里特点点头。
“他是不是要提取一个设备齐全的浴室?有淋浴、浴缸、脚盆、脸盆、塑料窗帘、土耳其的浴巾、镀铬的擦浴架、用钢和搪瓷为材料的头发干燥吹风机,还有可用六年的萨格敦肥皂,是吗?”
“我想是的,”哈里特含糊其词地说,“你不会弄错吧?”
提货单上分明写着马克的名字和地址。
“马克!”哈里特朝楼上喊,她忘记了现在才早上七点钟,“你订了一个浴室吗?人家送来了。”
“仁慈的上帝!”艾米特奇先生呻吟道,“怎么就不考虑这是我的休息时间?”
马克跑下楼,看上去有些窘迫。
“真该死!”他一面在货单上签名,一面说,“我从来不想得到一个浴室,我希望到沙帕松去作一个免费的旅游。”
“东西放在哪儿?”司机说。很明显,他想赶快离开,以便在附近的司机餐馆里吃早饭。
马克呆呆地望着司机。这时,艾米特奇先生穿着睡衣跑下楼,怒气冲冲的。
“浴室?浴室?”他说,“你买了一个浴室?该死的家伙,你买浴室干什么?难道我们家的浴室对你来说还不够好?是你把浴室弄得脏透了。这浴室谁来替你付钱?为什么别人不做这种蠢事呢?”
“这是我赢来的,”马克解释,他脸红了,“你知道我在《无线电时代》举办的萨格敦肥皂比赛中,得了二等奖。”
“你是怎么赢的?”哈里特问。
“按照使用肥皂重要性的次序,我列出十条。”
“说到底不就是洗吗?”父亲叫喊着,“可你看,打蜡的楼梯上,毛巾上都留下了你的痕迹。”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赢来的。”哈里特说,“你还做了些什么?”
“还写了一副对联。”
“你怎么写的?”
马克的脸更红了。“玫瑰红、玉兰白、木槿紫,哪儿有生活哪儿就有萨格敦肥皂。”
“得了,”货车司机克制地说,“我们不想在这里待一天,是吗?我们把它放在哪儿?院子里?”
“不行!”艾米特奇先生厉声地说。这院子是他的骄傲。
“放在那块空地里怎么样?”哈里特很有策略地说,“这样马克和我就可以在这里洗,爸爸也不用再为毛巾上的烟煤而生气。”
“那倒是真的,”父亲有些高兴了,说:“好吧,就放在空地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说完,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床上去了。马克和司机在房子边上的空地里安装浴室。哈里特又回到巫师琼斯先生那儿,他正在门口晒太阳。
“你决定这些头发卖多少钱?”她问。
“喔,”他说,“你们的新浴室多棒啊!真幸运!现在这些漂亮的头发我想不卖钱了,我想和你作一笔交易。”
“很好。”哈里特谨慎地回答。
“我的住所里没有浴室,所以要想洗一次老胡子很不方便。冬天的早晨到河里洗又实在太冷了。假如你和你弟弟――我看得出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年轻绅士――允许的话,我想常常来你们浴室洗洗……”
“喔,当然可以,”哈里特说,“我相信马克也不会在意的。”
“那就这样吧,方便多了。你看看,老胡子多得可怕,它们越来越脏了。”
说着,他解开粗呢外套,拉下头巾,又长又白的胡子令人惊诧,把老头的脑袋和身子都裹了起来,就像披了一件印度的沙丽服。他解开胡子,长长的胡子一直拖到地上。这胡子和包里的头发一样,都不干净。
哈里特指着包里的头发问:“这是谁的胡子?”
“我双胞胎的弟弟,诗人戴・琼斯!他有浴室,这个幸运的老家伙。不过,用不了多久我会有更大的浴室。我们的父亲许诺,在我们九十岁生日的那天,谁的胡子又长又白,谁就可以得到他的遗产。明天是施洗约翰节,也是我们九十岁的生日。于是,昨晚我溜进弟弟的房间,趁他熟睡之机,剪掉了他的胡子。尽管他会发现,但要重新长出又白又长的胡子是不可能了。这样,遗产就归我所有。他!他……”
巫师恶意地抿嘴笑了。
哈里特心想,真是坏老头!但交易归交易。她费力地拎起那包胡子,想和老头告别,突然他叫住了她。
“你能把胡子织成垫子,是不是?”他哄骗她说,“它可以织成一块漂亮的防滑垫。你们的新浴室有毛巾、窗帘,可就是没有防滑垫。真遗憾。”他的眼角里透出狡猾的光,望着她,但哈里特没有反应。
“我今晚就来。我想在我生日之前好好洗个澡。”琼斯先生说。他重新缠好胡子,又点头又哈腰,离开了。
哈里特跑到空地上,看见马克快把浴室装完了。真的,没有防滑垫。哈里特心想,琼斯先生的建议还不错。
“在再次找到蒙尼・佩罗之前,我要开始织防滑垫了。”她说,“今天是星期天,感谢老天爷,不用上学。”
但在吃早饭时,厄恩驾驶着他的小推椅车,和莱利、迪扎里一起来了。他们交给艾米特奇一封航空信。信是由驻中国的英国领事寄来的。
亲爱的先生或夫人:
请尽早寄些钱来,让你的女儿能回到英国。你们的女儿蒙尼躲在一个饼干盒子里,把自己邮寄到中国。务请提前寄款,不得耽搁。费用共计一千零九十三英镑七先令一便士。
蒙尼已潦草地写上附言:“都怪愚蠢的老邮递员:最后要叫他付钱!”
“哦,我们该怎么办?”佩罗太太哭泣着问,“一千镑!我们怎么才能弄到这笔钱?”
大人们开始讨论该怎么办时,马克又像往日一样去寻找安妮夫人的珍珠了,哈里特领着愁眉苦脸的迪扎里上阁楼看织机,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看见织机,迪扎里很高兴。“让我们动手织吧!”她说,“我最喜欢织东西了。”
哈里特把一大包的胡子拖进阁楼,她们一起坐在织机旁。迪扎里是一位出色的编织家,她曾经在一架儿童玩具编织机上,编织漂亮围巾已经有好几年了。她操纵来回穿行的梭子,速度之快,令哈里特眼花缭乱。到吃茶点的时候,她们已经织好了一条又漂亮又厚实的白色防滑垫子,中间还有“防滑执”的字样(因为黑头发不够,最后一个“垫”字下面的“土”没有织上去)。
“不管怎样,别人能明白它的意思。”哈里特说。她们拿着新垫子,铺在漂亮的浴室里。
“我跟你们说,”马克讲,“蒙尼回来时,我们最好把浴缸和脸盆的塞子藏起来,不然的话,她爬进去就会淹死的。”
“我想知道爸爸和妈妈有没有办法让她回来。”迪扎里叹着气,坐在海绵的擦浴架上,用哈里特手帕的一角擦着眼睛。
“我们上你家去看看。”哈里特说。
佩罗家的气氛非常压抑,厄恩想把他改装的小推椅车,他最珍爱的东西,卖给皮立厄电动机博物馆。
“他们说能卖一千镑,”他伤心地说,“用这笔钱加上我扫烟囱节余下来的钱,够付船费了。回来后,我非把她的衣服剥下来揍一顿!这个小淘气鬼。”
“佩罗太太,”哈里特说,“我爸爸妈妈要去跳舞,今晚迪扎里能不能在我家里玩?她可不可以在我家新浴室里洗个澡?我妈妈是同意的,我也会很好地照顾她。”
“好极了,假如你妈妈不在意的话,”佩罗太太叹了口气,“我心烦意乱,简直不知道干些什么。别忘了带上你的洗澡用具。”
施洗约翰节的前夜,孩子们愿意待多晚,就可以待多晚。马克说他就想去烟囱里寻找安妮太太的项链。女孩子们洗完澡,带着留声机和一包苹果,到哈里特的房间里,痛痛快快地聊聊。
十一点三十分时,哈里特偶尔往窗外一瞧,发现空地上有灯光。
“肯定是琼斯先生,”她说,“我忘了他要来洗胡子。听,烟囱里有碰撞声,这一定是马克。”
烟囱里传来令人不安的猛烈敲击声。这时,空地里突然暴发出可怕的吵闹声,压倒了一切。她们听到叫喊声、狂怒的尖叫、撞击声、破裂声以及碎玻璃的叮当声。
“天哪!出了什么事情?”哈里特叫道。她扎上腰带,准备从窗口爬出去。
“等等我!”迪扎里说。
“跳进我的口袋里。抓牢!”
哈里特从紫藤上滑下来,冲过院子,来到了浴室的门口,目睹了一幕野蛮的情景。
显然,当巫师琼斯先生洗完胡子,准备离去时,他发现厄运正在门口等着他。一个气急败坏的老头正试图发动攻击。
“他肯定是巫师琼斯先生的弟弟。”哈里特轻声地说。
第二个老头没有胡子,他下巴上只有些被剪得参差不齐的胡子根。他在大叫大喊。
“你等着吧,我会抓住你的!你这个老不死!你这个老坏蛋!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就连蛇向你吐唾沫都觉得害臊!你怎么做得出来,把你兄弟的胡子都剪了。我抓住你,就把你剪成碎片!我要把你的头发、眉毛连同你的胡子统统剪掉!”他用一把巨大的剪刀敲打着门,一扇窗玻璃掉下来了,跌在浴室的瓷砖上撞得粉碎。然后整扇门被撞开了。
迪扎里离开了哈里特的口袋,爬上她的头顶看个究竟。她们听见浴室里传来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吼叫、摔打声、碰撞声、痛苦的咕哝声、淋浴的喷水声以及更多玻璃被砸碎的声音。
“喂,”哈里特大叫,“不能砸我们的浴室!”
没人理睬她,搏斗的嘈杂声还在继续。
浴室的窗户打开了,琼斯,那个巫师探出身子。他被自己那湿漉漉的胡子缠住了,腋下夹着一卷浴室防滑垫。他把垫子一放下来,就跳到上面喊:“带我离开这儿!”
垫子垂直地离开了地面,盘旋着,大约飞行在七英尺高的天空里。琼斯先生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把他的湿胡子拖上来。哈里特叫喊:“回来!你没有权利带走我们的浴垫。”
那个诗人也在窗口怒吼,手里挥舞着大剪刀。“回来,你这个恶魔!快下来,我要把你剪成碎片!哦,你这个可恶的老狐狸。我要把你的胡子剪得比蠼螋儿的指甲还短!”
他用手抓浴垫,但够不着。
“喂,”巫师在上面格格地笑,“你想不到你那漂亮的胡子会织成这么漂亮的一块飞毯吧?兄弟,它是在施洗约翰节前夜用织发机织成的。它带着你飞行比阿伯多弗的飞行器还快。”
“我要抓住你,可恶的家伙!”诗人怒喊着,再次去抓他,又没有抓到。
迪扎里在哈里特的头顶上跳来跳去,她猛地一跳,竟抓住了巫师的胡子。她用力地往上攀,拉住了正在飞行的浴垫的一角。
“喔,真该死!”看见迪扎里,巫师喘着气说。他大吃一惊,失去了平衡,摇晃起来,一头栽在诗人的身边,他的手脚乱动,最后被胡子的波涛淹没了。诗人举起剪刀,发出胜利的叫喊,趁机把摇晃不定的白胡子剪了下来。
哈里特却没有注意这一切。
“迪扎里!”她用手捂着嘴巴叫道,“这是一张魔垫,让它把你带到……”
迪扎里点点头,她用不着别人指点。“把我带到中国去!”她叫。垫子在夏至夜晚那乳白色的天空里穿行,远走高飞。
这时,马克跑到空地里来。
“噢,马克!”哈里特大叫,“瞧,这些老魔鬼把我们的浴室糟蹋成什么样子!全毁了。他们应该赔偿。”
马克从破碎的窗口往里看。里面是一片混乱:浴缸和洗脸盆都打碎了,海绵擦浴架和头发吹干机缠在一起。毛巾掉在一滩湿乎乎的东西里,窗帘成了碎布条。
琼斯兄弟的样子就更狼狈了。诗人的腿跪在巫师的肚子上,他要把巫师的每一根头发都剪下来,因为他的脑袋也是光秃秃的一片。而他们那双黑色的眼睛和肿胀的嘴唇也是一模一样的。
“哦!”马克说,“他们两人有些麻烦了。我敢肯定,他们都得不到遗产!我反正不太喜欢洗澡。看,迪扎里回来了。”
浴垫作了一个三点式的降落,迪扎里和蒙尼又叫又笑地滚下来。
“你这个最坏最坏的小女孩,”迪扎里说,同时又摇晃又拥抱她的小妹,“看你还敢做这种事吗?”
“现在我要把我的合法财产――胡子带走。”诗人说,他离开巫师的肚子,跳上垫子,用威尔土语对垫子说了些什么。垫子显然听懂了,腾空而起,朝西飞去。巫师则从空地里悄悄地溜走了。迪扎里说,碰上坏人犹如牛奶里跌进了猫。
“我们失去了垫子。”哈里特叹了口气。
“我帮你再织一块。”迪扎里说,“这儿有的是头发。再说,我们至少把蒙尼弄回来了。”
“中国好吗?”马克问。
“太好了。我吃过大米糕、樱桃冰淇淋和可口可乐。”
这时,艾米特奇夫妇从舞会里回来了,他们叫迪扎里和蒙尼把这个高兴的消息告诉自己的父母亲。
哈里特和马克试着整修浴室,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我说,这幢房子里的麻烦从来没断过,”艾米特奇先生目睹这副惨相,评论道,“快上床睡觉,你们是否知道现在已是凌晨四点钟了吗?哦,天哪!现在我们不得不回到到处是烟煤黑脚印的老浴室里去了。”
“没有什么黑脚印。”马克说,“喔,我忘了告诉你们,我找到安妮夫人的珍珠了。”
他拉出项链,晃动着:这是一串大如榛子,六英尺长的双股珍珠项链。也许它价值连城。
“厄恩・佩罗要是知道珍珠确实就在烟囱里,他会不高兴吗?”马克问。
“喔,上床睡觉!”爸爸厉声说,“我讨厌听到关于佩罗家的事情。”
(选自《20世纪短篇童话精选》,梁旭东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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