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著 - (TXT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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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炮手”葛正慧
长生梦
穿甲克衫的人
梁实秋夫人韩菁清
圆圆和方方
在“机器人城”
正负之间

“主炮手”葛正慧
  7月24日,一位73岁的老人,在上海寓中安详地离开了人世。他没有子女,养女方建恒为他举丧。

  他一生以书为友。他长期担任上海图书馆书目部副主任。尽管他的名字葛正慧鲜为人知,然而这位默默在书海中逡巡的文弱书生,在1968年4月12日却干了一件震惊上海的壮举。

  那天,上海大街小巷忽然刷满了大字标语:“狄克攻击鲁迅,罪该万死”

  “打倒狄克”“狄克就是张春桥。打倒张春桥”

  这一事件,被称为“四一二炮打张春桥”。

  当时不可一世的张春桥,冷汗淋漓,下令密查背后“长胡子”的“黑手”。因为张春桥知道,那些刷标语的年轻大学生是不可能知道“狄克=张春桥”这一历史“机密”的。

  “四一二炮打张春桥”的主炮手,便是葛正慧。

  主炮手安在硝烟散尽。我从档案中查到:“经王维国、徐景贤批准,上海市公安局于1970年2月26日逮捕葛正慧。经5年零2个月的监禁,于1975年4月26日获释。”

  早已退休的他,在家过着平静的生活。

  他住在上海市区一幢三层楼房里。我是在早上8点到达的,邻居们告诉我,他已经外出,往往夜深方归。他的房间在二楼。从外面望过去,有一扇窗斜开着。一只猫蜷伏在窗口。窗台上放着好几盆花。老邻居们告诉我,葛正慧住在那里多年了。

  本来,他跟母亲一起住。1962年,母亲去世之后,他一直独居。他的生活很简单,买点面包、罐头,炒盘青菜,如此而已。来了客人,一向在楼下弄堂或公用灶间里谈话。邻居们印象最深的是,“文化大革命”中上海图书馆造反派来抄家,他的书真多,装了一卡车。邻居们都说,他很有学问,埋头看书、写作。夜深了,他的窗口还亮着灯光……

  我给他留信,希望采访他。焦急地等待了几天,终于等来他的回信。他给我寄来一大包“文革”资料,让我先看。又过了几天,他决定到我家,跟我长谈。

  我期待见到这位劫后余生、外冷内热的老人。暮霭降临,我徜徉在我家附近的公共汽车站,注视着每一个从眼前走过的行人。终于,一个谢顶、戴着眼镜的老人走来,双脚边走边拖,发出蹋蹋声。尽管我从未见过葛正慧,但是根据邻居们所说的特征,我猜想是他,上前问道:“您姓葛”果真是他我领着他来到我家。他前庭开阔,头发灰白,热忱而健谈。浓重的浙江宁波口音。他一口气谈到将近深夜12点。未能谈完,过一星期他又来了两次。他花费了很多时间向我介绍上海人民反“四人帮”的斗争。经我再三恳求,他才谈及了自己所遭受的迫害,和对“狄克”

  的研究。

  他怎么会研究起张春桥的笔名来的呢其实,这纯属于他的工作职责范畴。他在书目部工作,就要研究书目,而研究书目,则必须研究作者;研究作者,则必须研究作者的笔名。只有这样,才能弄清以笔名出版的书、发表的文章,究竟是谁写的。这样,他花费了很大的精力,研究“笔名学”。

  葛正慧做了三千多张卡片,查明了许多作者的笔名。张春桥,只不过是他所研究的众多作者中的一个。一天,他在细阅上海千秋出版编辑部于1937年2月出版的《鲁迅先生轶事》一书。这是一本只有164页的小册子,很不起眼。读到该书第104至105页,忽地眼前一亮。哦,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狄克”是谁。这一节的标题是《鲁迅逝世一月肖军在墓前焚烧〈作家〉〈中流〉》:“记得《八月的乡村》行世之时,有人对他略有批评,像张春桥之类,曾经引起鲁迅先生的不快,作《三月的租界》一文给予极尖刻的讽刺外,更在《出关的关》中,有一节话也射着他……”

  鲁迅先生在《三月的租界》里批判的是狄克,《鲁迅先生轶事》一书说《三月的租界》批判的是张春桥,不言而喻:狄克=张春桥《鲁迅先生轶事》一书出版于1937年,当时张春桥不过20岁,文坛小卒而已,谁也不会预料到他后来会成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书上的记载,当是可靠的。

  葛正慧的作者笔名卡片,又多了一张,写明,“狄克=张春桥”,并注明了这一考证出于何书。葛正慧写这张卡片,是在1953年。其时张春桥为上海《解放日报》社长兼总编辑、新华社华东分社副社长、上海市新闻出版处处长。

  张春桥在“文化大革命”中,扶摇直上,成为“中央首长”,成为江青的“嫡系”,残害忠良。出于义愤,在“四一二炮打张春桥”之际,他抛出了重磅炮弹―

  ―“狄克=张春桥”

  摘自8月13日《新民晚报》

长生梦
  这是一个听来的故事。在听故事的时候,我用录音机录音,然后根据录音整理成文。虽然未经本人审阅,不过,在整理的时候,我完全忠实于原话,请你相信,不会有太的出入……

  侦察处长讲的故事

  那天,风闻海关抓住一艘奇特的走私船,我马上赶到滨海市公安局,向我的老朋友―侦察处长金明打听详情。

  金明,四十来岁,中等个子,穿着短袖衬衫,那露出的手臂肌肉结实而发达。

  他静静地听我说明来意,然后浓眉一扬,鹰一样的眼睛射出明亮的光芒。他微微一笑,答复了我的问题。以下,就是金明的谈话……

  嗬,你的耳朵好尖,到底是新闻记者,消息灵通。

  是的,我们抓住了一艘奇特的走私船。这案件是我亲自侦察的,也许可以向你提供一点第一手的资料。

  我们查获过许多走私船。从中国开出去的走私船,常常藏着人参、白药、杜仲、麝香、翡翠、玛瑙、黄金、白银之类走私物品。可是,在那艘船里,并没有装着这类东西。

  你猜猜,船上装着什么?嗬,简直叫你莫名其妙:船上装的是成筐成筐的李子、桃子,还有成笼成笼的鸡、兔。最奇怪的事,底舱里还有一大堆活乌龟!

  这真是一艘桃李芬芳、鸡兔同笼、乌龟满舱的怪船!我在公安局干过那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怪船。怪船虽然怪,却没有什么触犯海关条例的地方。

  我对那些乌龟产生了怀疑。我曾遇上这样一件事儿:一位旅客除了身上背着一个小包之外,手里拎着两只活乌龟。小包里只放着手巾、牙刷之类生活用品,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的年轻助手戈亮打算放他登上出国的轮船。这时候,我注意到旅客手中的乌龟,伸长了脖子。乌龟是胆小的家伙,拎在手里总是缩头缩脑,为什么那乌龟会大模大样伸长脖子呢?我把那乌龟拿去,用X线检查乌龟壳很厚,查不出什么名堂。我增加了X线的强度,终于看出乌龟肚子里有文章!剖开以后,从乌龟肚子里找到许多珍珠、宝石。原来,那旅客是把珍珠,宝石硬塞进乌龟的嘴巴里,乌龟非常难受,这才伸长了脖子……

  我从底舱挑了几只乌龟,用X线透视,虽然加强了X线强度,也没有查出什么东西。底舱里的乌龟那么多,如果逐一进行“体格检查”,那要花费很多时间。

  就在我用手电筒照射底舱时,猛地发现:舱底的一块钢板四周,有着闪光的划痕。显然,这块钢板在不久前被撬开过,撬棒在钢板上留下了划痕。

  我推开乌龟,撬开那块钢板。在钢板下面,藏着一只扁平的木箱。我打开了木箱,里面是一面很大的铜锣。不,不是铜锣。铜锣是用黄铜做的,而它的表面却乌黑乌黑的,显然是用青铜做的。也就是说,它是一个青铜盘。从盘面上那许多绿色的锈斑可以推断,它的年代久远,是古代的青铜器。

  海关规定,文物未经有关部门开具许可证,是不能运往国外的。那艘船的船主,当然拿不出任何许可证。于是,那艘船就被扣留了。

  我们进一步进行检查,在船主的贴身衣袋里,查到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写到:

  李子花十斤;桃毛十斤;生鸡膜十斤;龟毛十斤;兔角十斤。

  说是帐目,不象;说是采购单,不象;说是中药药方,也不象,我对中医算是略知一二,并未见过这般药方。

  至于那个青铜盘,相当精致,圆形,浅腹,无耳,唇不宽,盘内光洁,盘外有凸起的花纹。我对考古学也算是粗知一二。不过,我只能断定这是珍贵的古代青铜盘,至于它是什么朝代的青铜盘,叫什么名字,那就不太清楚了。为了查清案情,我请来了我的老师。你不必感到奇怪,考古研究所的童思教授,是我的老师。我能对考古学粗知一二,那是跟童思教授学的。说起来,我的老师可多了,你也是我的老师。这是因为公安侦察工作包罗万象,不懂点考古学,不懂点文学,不懂点外文,不懂点现代科学,几乎寸步难行。

  这样吧,你如果想详细了解那个青铜盘和“药方”的底细,你去童思教授那里采访……

  考古专家讲的故事

  再一间象旧货摊似的房间里,我找到了童思教授。不过,那里的“旧货”,不论是破陶罐,还是长满铜绿的青铜鼎,都是价值连城的珍贵文物。

  童思教授是个中年人,戴着一副紫黑色镜框的眼镜,头发向后梳,越发显得前额宽而凸出,一副学者的派头。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楚,富有逻辑。他的话里绝无“嗯、啊“或者”这个、那个“之类废话,所以把他的谈话录音整理成文,是最省力的。以下,就是童思教授的谈话……

  记者同志,我要告诉你,那个青铜盘,使我吃了一惊!

  我是研究青铜器的。中国早在4000年前的夏代,就已经铸造青铜器了。4000年来,中国的能工巧匠们留下了成千上万精美的青铜器。你看,这是战国时代的青铜犁;这是西周的青铜铲;这是商代后期的方鼎;这是东汉的青铜镜;这些也都是青铜器……镞、盂、鉴、軎、胄、卣、觚……

  这本《中国青铜器图谱》,是我主编的。图谱是分类编排的。这青铜盘,当然是属于盘类。可是,我查遍盘类图谱,只有春秋战国的“龟鱼蟠螭纹方盘”、西周的“虢季子白盘”、西周的“矢人盘”以及西周恭王时代的“史墙盘”。象这么大、这种形状的青铜盘,是图谱上所没有的。正因为这样,使我吃了一惊!

  也许是外国的青铜盘吧?不,不会。青铜盘外的“蟠龙纹”和“饕餮纹”,说明这是道地的中国青铜盘。中国的青铜器是很注重装饰性花纹的,花纹繁缛细密,刻意求工。象“蟠龙纹”、“饕餮纹”以及“蚕纹”、“蟠螭纹”之类,是中国青铜器特有的花纹。

  “蟠龙纹”和“饕餮纹”,早在西周时代的青铜器上就出现了。因此,光是根据花纹,还是难断定是什么朝代的青铜器。

  我仿佛遇上了一个十分复杂的方程式,一时无法解出其中的未知数。不过,金明给我的那“药方”,我倒仿佛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我向“古籍电脑”请教。

  “古籍电脑”是一台神通广大的电子计算机,人们事先把所有的中国古籍化为信息,输入“古籍电脑”,让它“记住”。这样,你只要把任何一本中国古籍中的任何一段文字输入“古籍电脑”,它就会迅速告诉你,这段话出于某某古籍第几页第几行。

  当我把奇特的“药方”输入“古籍电脑”,不到一秒钟,荧光屏上就显示出这样一行字:“道士给唐武宗开列的长生不老金丹药方”。

  我顿时明白了,那船上桃李芬芳,、鸡兔同笼、乌龟满舱,莫非有哪位仁兄想步唐武宗的后尘,也想炼制“长生不老金丹”,做长生不老的美梦?

  这么一想,我记起来了:早在唐武宗之前700年,汉武帝就在做“长生不老”的美梦了。汉武帝在长安建章宫前,竖立起高大的青铜人,青铜人高举双手,擎着青铜盘。这青铜盘专门用来承接北斗星在半夜降下的“仙露”,叫做“承露盘”。据说,喝这种“仙露”,可以使人长生不老。

  到了三国的时期,魏明帝曹睿也想长生不老。他派人到长安,把铜人、承露盘运到邺城,喝起“仙露“来了。

  后来,在战争中,这承露盘不知去向。正因为这样,在我主编的《中国青铜器图谱》上,查不到承露盘。

  那个青铜盘,难道会是失传以久的承露盘?

  我特地坐飞机赶往北京。在北海公园,还有一个清朝的承露盘。我对照了一下,断定那个青铜盘,确确实实就是承露盘!

  我深深地为找到这个无价之宝而高兴。在欣喜之余,百思不解:唐武宗的承露盘,怎么会落到走私船的底舱?如今,谁会对“长生不老丹”和“仙露”发生浓厚的兴趣?

  你想进一步了解案情?请你直接到长生研究所去采访,他们会向你提供第一手资料……

  长生学家讲的故事

  我来到了长生研究所,一位满脸红光、白胡子垂到胸前的老秘书问明了我的来意,让我到808房间,去采访一位名叫方萍的同志。

  我轻轻敲着808房间的门,门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穿白大褂的青年妇女,看上去二十多岁。她齐耳短发,瘦削,眼皮有点浮肿,一望而知是个睡眠不足的人,但很有精神。她看了我的介绍信,沉默了半晌,似乎陷入了沉思。我耐心地在一旁等待着。她终于开口了,语调缓慢,神情严肃……

  你要了解在我们研究所发生的案件?请让我从头说起。

  我们长生研究所,是一个新建立的研究所。它本来是中国科学院长寿研究所的一个研究室,后来扩大了,单独成立研究所。我的爱人常辛,是长生研究所的第一任所长。

  长生和长寿,是意思相近而不相同的两个概念。长寿,是使人延年益寿。人的寿命总是有限的,“长寿学”所研究的,是怎样使人尽其天年;长生,也就是长生不死的意思。“长生学”所研究的,是怎样使人青春永驻,寿命无限。

  长生,自古以来,就是人们追索的幻想。特别是那些皇帝们,总是做着长生不老的美梦。

  不过,在古代,“长生梦”常常成了“丧生梦”。许多企望长生不死的皇帝,上了巫师们的当,长生不成,反而丧命。就拿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来说,就是因为误食所谓“长生秘方”而中毒,在五十二岁的时候就亡命。据说唐宪宗、唐穆宗、唐武宗、唐宣宗之死,也与吞服“长生药”有关。

  从那以后,人们望长生而却步!

  不过,长生不死的美梦,终究是诱人的。科学家们把创立长生术,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在十八世纪,英国著名的外科专家约翰.亨特尔提出了“冰冻长生”的设想。他曾写到:

  “我认为把人放在非常寒冷的气候中,当身体处于冰冻状态下,能和物质没有任何消耗时,无限地延长其生命将是可以想象的。我甚至设想,如果一个人肯牺牲自己生命中的最后十年,让这十年轮流地停止自己的生命活动,而后重新使生命活动兴奋起来,那么,将会使他的生命延长到一千年。每隔一百年融化的时候,这个人将会知道他处于冰冻时所经历的一切。我也象所有的发明家那样,甚至准备自己实际进入这种状态……”

  亨特尔在当时打算用自己来作“实验品”。不过,在作实验前,他先拿了两条鲤鱼来试试看:把它们冷却、冰冻,结果这两条鲤鱼全都死了,不在复活了!

  这个“试试看”使亨特尔大为失望,他不敢贸然拿自己来作“实验品”了。

  现代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使长生不死这一美梦,有了新的希望。

  科学家们探索着长生之路:

  从1967年1月19日起,美国已把一具尸体放入“冰墓”,在-200℃的超低温下保存,以便有朝一日医术能够治好死者的绝症,再把他升温、复活,重新点燃生命之火;

  有的科学家实验用“单性繁殖”使人长生,即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身上取下细胞作为“种子”,进行“单性繁殖”,新人与那位即将死去的人一模一样,这叫“重新做人”;

  有的科学家发现人的胸腺所分泌的胸腺激素,能够使人返老还童,永葆青春。

  这当然是一条令人鼓舞的途径。但是,提纯胸腺激素,或人工合成胸腺激素,谈何容易!

  意大利西西里岛卡塔尼亚城的一位叫做安特尼娜的少女,曾引起许多科学家的注意。她本来一切正常,十五岁身高150厘米,可是此后她却渐渐变矮、变小,以至变成婴儿一般。科学家们认为,在这个少女身上,产生了一种“还童素”,使她从少女变为婴儿。正当科学家们着手深入研究的时候,安特尼娜不幸去世了,从此在世界上再也没有发现第二例“还童症”……

  不管怎么样,对“冷冻法”、“单性繁殖”、“胸腺激素”、“还童素”的研究,使长生术渐入科学的轨道,再也不是那种骗人、害人的巫术了。

  为了深入研究长生问题――这是一个涉及全人类命运的重大课题,中国科学院批准成立了长生研究所。很抱歉,我的谈话有点离题千里,扯的太远了。不过,为了讲清在我们研究所里发生的案件,不能先讲讲有关的背景材料。

  案件涉及我的爱人常辛。他是一个博览广闻、头脑灵活的科学家,独创了一条崭新的长生之路。

  他,居然对昆虫学发生了兴趣。本来,人们以为小小昆虫是一种很简单的生物。

  1922年,人们第一次发现,昆虫体内也分泌各种激素,调节各种生理功能。1954年,人们从家蚕蛹中分离出一种结晶体,叫做“蜕皮素”。蜕皮素会促进家蚕蜕皮,使它走向衰老。1963年,人们又从天蚕雄蛾腹部提取出另一种激素――“保幼激素”。

  保幼激素的作用和蜕皮激素相反,把保幼激素注入蚕体内,可以使蚕不蜕皮。

  常辛从不主张“隔行如隔山”,他喜欢狩猎其他学科的文献。当他读了关于昆虫保幼激素的论文,马上产生一种奇特而大胆的设想:人的身体中,有没有“保幼激素”?如果人体中没有“保幼激素”,那么,把昆虫的保幼激素加以改进,注射进人体内,会不会使人“保幼”?

  常辛开始了艰难的探索。

  常辛,才三十多岁,看上去却象五十多岁。艰难的探索,使他过早地增添了许多白发,前额出现一道道铁轨般的皱纹,双颊的肉象被刀削去了似的。他已经过早地“老化”了。

  老天不负有心人。常辛虽然在人体中没有找到保幼激素,可是,终于把一种昆虫的保幼激素加以改进,制成了“保幼剂”。经过一系列动物实验,证明保幼剂能使兔子、猴子变的年轻起来。

  不过,保幼剂能不能使人年轻?这是一个必须通过实验才能得出结论的问题。

  也就是说,一定要用人做实验!

  这是一种危险的实验。万一这种保幼剂对人体有不良的影响,将会夺去被实验者的生命。

  常辛没有声张,悄悄地对我说,要我给他注射保幼剂,他要作为第一个实验者!

  我犹豫了,要向组织上请示。然而,却被常辛阻止了――因为他是所长,又是研究员,身付重任,组织上不会同意他当第一个实验者。

  我拗不过常辛,只好给他注射保幼剂。在注射的时候,我的双手不断颤抖!

  不幸降临在常辛头上,竟夺取了他年轻的生命!他在离开人世前,亲笔写下了他注射了保幼剂后的种种症状,认为他的死去并不意味着保幼剂实验的失败。他指出,这可能是由于保幼剂分子中多了一个基因所引起的。如果除去这个基因,就会对人体安然无恙。最后,他写下这样的绝笔:“我并不为我的死去而感到痛苦。恰恰相反,我为自己能献身于科学感到自豪。总要有人作为第一个试验者的。如果我的死,能为别人长生不死提供有益的实验数据,我将含笑于九泉之下!”

  常辛的死,使我们长生研究所全体工作人员深为感动。中国科学院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仪式,记者发表了《以自己的死换取别人的生》为题的长篇报道。

  报道发表之后,我们收到成千上万封来信,纷纷要求充当“志愿试验者”。特别是许多老人热情来信,说自己是属于余年不多的人,要求优先作为“志愿试验者”。

  我遵照常辛的遗言,除去了保幼剂分子中那个有害的基因之后,保幼剂对人体无害了。本来,由于常辛不幸死去,我增添了不少白发和皱纹。在注射常辛之后,白发和皱纹全消失了。我这个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岁,成了二十多岁的人!

  所里的同志很快就发觉我变年轻了,一追问,知道了其中的秘密,热烈地向我表示祝贺。记者又发表了《打开了通向长生不老的大门》的报道。

  就在报道发表后不久,发生了怪事:一天深夜,我的实验室被撬。经市公安局侦察处长金明同志仔细侦察现场,断定我的实验记录本已被翻拍过。另外,我发觉保幼剂样品也被盗走!

  研究长生学,是为了造福人类,使人们长生不老。这样的研究,不属保密范围。

  如果说,盗贼看了报纸上的报道,想偷盗保幼剂,使自己长生不老,那么,为什么要翻拍实验记录呢?显然,这决不是一般的盗贼。

  不过,盗贼十分狡诈,在现场没有留下指纹,也没有留下其他线索。金明同志为了侦破这一案件煞费苦心,仍无头绪。

  不久前,我突然接到金明同志的电话,说是已经抓住了作案者。我高兴极了。

  记者同志,你要详细了解案情的话,最好还是找金明同志了解……

  罪犯讲的故事

  我兜了一个圈子,又来到滨海市公安局。金明很忙,没空同我详谈。好在他跟我是老朋友,很能体谅新闻记者的苦衷。他约我在第二天上午八点再去。

  第二天,我按时来到了公安局。真是好机会,金明要提审罪犯。经他同意,我可以用录音机录下罪犯的交代。罪犯就是那艘奇特的走私船的船长。他是中国人,眼窝深凹,颧骨较高,一望而知是福建、广东一带的人。果真,他一开口,就带有浓重的广东口音。他的话里,常常夹杂着“这个……这个……”之类口头语,在整理成文字时,我把这些口头语删掉了,偶尔残留几处,以便读者了解他讲话时的语调。另外,金明的问话删去了。以下是罪犯的交代……

  我,姓宋,叫宋涛。这个……这个……我犯了罪,我交代。

  是的是的,那个青铜盘,是承露盘。不过,我偷运承露盘,不是走私,我是执行上峰的命令。

  我的上峰的名字,你们一定是很熟悉的。他叫小莫克斯。

  他本来并不出名。自从一个叫作罗维克的人,写了关于他的一本书之后,他就出名了。那本书的名字叫《酷肖其人――一个单性生殖的人》。这本书一出版,马上轰动了西方世界,成了畅销书。

  罗维克在书中写了小莫克斯的身世:小莫克斯的父亲老莫克斯终身未婚,没有子女。他是一个百万富翁,眼看着家产无人继承,十分着急,他求助于科学家,用“单性生殖”的方法,培育了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小莫克斯。小莫克斯继承了老莫克斯的家产,成了新的百万富翁。

  如今,小莫克斯也年迈了。虽然他有好多子女,继承人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他希望自己能够长生不死,永远做百万富翁。

  小莫克斯出钱,雇了一批科学家,研究长生不死的灵丹妙药;雇了一批历史学家,查找世界各国在古代试用过的长生不老的方法;雇了一批间谍,专门刺探世界各国关于长生不老的研究情报;他还买了一批活人,作为“试验品”。每找到一种长生不老的药方,就在“试验品”身上做实验。他听说“冷冻法”能使人长生,就用十个“试验品”做试验,这十个人冷冻以后,没有一个能够活过来!接着,他又用十个“试验品”做另外一种试验……

  我,就是他用钱买来的“试验品”。这个……这个……这是我自己不好。我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可是总以为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月亮好。我跑到外国去,这才知道外国的月亮并不比中国的月亮好。这时候,已经晚了,我在外国没办法生活下去,只好把自己卖给小莫克斯当“试验品”。

  有一次,科学家们正准备在我身上做试验的时候,被小莫克斯看见了,他马上命令停止试验。为什么呢?他看到我是中国人,非常高兴,要我去当间谍。

  原来,他手下的历史学家们,查出了许多中国古代的长生不老秘方。后来,他手下的情报人员有从中国报纸上知道了中国科学院长生研究所正在研究长生学。于是,小莫克斯派我到中国来执行任务。

  刚才我说,我不是走私,我来中国是执行上峰的命令。这是实话,没有掺半分假。

  这个……这个……长生研究所里的研究资料,是我偷拍的,我承认。那瓶“保幼剂”,也是我偷的。我很佩服你们。我把偷拍的微型胶卷和那一小瓶“保幼剂”,塞在一只乌龟的肚子里,也被你们查出来了。我犯了罪,这个……这个……我应当受到中国法律的制裁。

  采访终于结束了。

  (全文完)

穿甲克衫的人
  机器人公司真远。
  小丢丢和妈妈一早就出发,换了一辆又一辆公共汽车。正是上班时间,车多人挤,小丢丢妈妈紧紧攥着小丢丢的小手。
  上了公共汽车,妈妈总是想尽办法找个座位,让小丢丢坐下来,她自己一直站着。不过,她真是个钢琴迷,常常把汽车扶手当成钢琴琴键弹了起来,嘴里不住地哼着,算是“伴奏”。当然,今天弹的不是《胜利进行曲》,而是她正在构思、创作中的《机器人进行曲》。
  突然,小丢丢用小手抓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构思。
  妈妈赶紧俯下身子,问小丢丢道:“什么事?肚子饿啦?”小丢丢没吱声。他用小手抓住妈妈的耳朵,把小嘴巴贴在妈妈的耳朵上,悄悄地打“短途电话”:
  “当心,有坏人!”妈妈听了这话,吃了一惊,把身子俯得更低,问道:“在哪里?”
  小丢丢用蚊虫叫那样细小的声音,悄悄告诉妈妈:“后面那个穿甲克衫的人,一直跟着我们,一直用眼睛盯着我们。”经小丢丢这么一提醒,妈妈直起身子,暗地里一回头,果真,在后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甲克衫的男人,头发油亮油亮的。忽然,这男人也暗地里回过头来,朝这边一瞧,正好与小丢丢妈妈的目光碰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都赶紧回过头去,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机器人进行曲》当然再也创作不下去了。小丢丢的妈妈从那人冷冷的目光中,确实意识到对方不怀好意。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似的,立即紧张起来。
  她有点后悔,如果让小丢丢的爸爸一起来,那就好了。不过,她也感到欣慰――因为小丢丢小小年纪,居然能从人群中发现坏人!
  妈妈断然决定:立即下车!
  小丢丢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那个难得的座位,跟着妈妈在中途下车了。
  奇怪,当小丢丢和妈妈从公共汽车的前门下车,那个穿甲克衫的男人竟然从后门下车了!
  这下子,小丢丢和妈妈更加紧张起来。当小丢丢和妈妈转过脸悄悄地朝那人瞧了一下,唷,那人也正悄悄地朝他们这边瞧呢,三对目光碰在一起!
  小丢丢吓得小手手心冰凉。妈妈的手心也出了冷汗。
  过了一会儿,一辆公共汽车来了。小丢丢和妈妈刚上前门,那个穿甲克衫的男人立即上了后门。小丢丢急中生智,拉着妈妈跳下前门,正在这时,那个穿甲克衫的男人也随着跳下后门。
  “你们怎么啦?这儿不是儿童公园,这儿是公共汽车,一会儿跳上去,一会儿跳下来,像跳木马似的!”前门售票员对小丢丢和他的妈妈说道。
  小丢丢的妈妈不吭声。小丢丢呢,忙着把眼睛朝后门瞟。
  “同志,你要上哪儿去?这是3路公共汽车,你别看错了。”这时,后门的售票员倒很和蔼,对那个穿甲克衫的男人说道。
  穿甲克衫的男人没有回答售票员的话,他的眼睛正往小丢丢这边瞟。
  公共汽车开走了。车站上只剩下三个人:小丢丢和他的妈妈,还有那个穿甲克衫的男人。
  正在这时,一位警察骑着自行车,从车站跟前驶过。
  小丢丢的妈妈拦住了警察,说道:“同志,那个穿甲克衫的男人,一直盯着我们!”警察一听,就和小丢丢的妈妈、小丢丢一起,朝那穿甲克衫的男人走去。
  那男人把双手往裤袋里一插,嘿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警察问道。
  那男人没有马上答复。他拉开甲克衫衣袋拉链,取出一个红塑料面的工作证,递给警察。
  警察看了一下,又问道:“你干吗盯着他们?”“我在执行任务!”执行任务?
  一听这话,不仅警察显得惊讶,小丢丢和他的妈妈都感到莫名其妙。
  “你们消防队盯人,执行什么任务?”
  从警察的问话中,小丢丢和他的妈妈知道那个男人,原来是在消防队工作。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那个男人直到这时,才痛痛快快地说道,“我在负责监视我们的监视对象!”“监视?谁是你们消防队的监视对象?”“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你们的监视对象?”“是的,我们随时监视这个孩子。我们跟这个孩子的父亲保持经常的联系。我们规定,除了上学之外,这个孩子到什么地方去,孩子的父亲必须向我们报告。今天早上,我们接到孩子父亲的报告,说孩子要上机器人公司去,消防队就派我跟踪,负责监视。”“你们干吗要监视这个孩子?”“他有很可怕的'特异功能'!”“什么很可怕的'特异功能'?”“他会哭!”哈哈哈哈,听到这里,警察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他会哭,就算是很可怕的'特异功能'?天底下的孩子,哪一个不会哭?”“他哭得跟人家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他一哭,就会闹水灾。他在幼儿园哭过一次,在家里哭过一次,已经闹过两次大水灾。”
  “难道他是小丢丢?”“是呀,他正是小丢丢!”哎哟哟,想不到小丢丢哭了两次,出了名,连警察都知道小丢丢。
  警察不再盘问那穿甲克衫的男人了。他转过身子,欣喜地一把抱起小丢丢,连连说:“喔,你就是小丢丢?久闻大名,今天见面,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眼睛!”警察左看右看,看不出小丢丢的眼睛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警察忽然回过头来,对那男人说:“这样重要的监视任务,怎么好交给你这么个机器人?”小丢丢的妈妈一听,不由得一惊:这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是机器人?
  “队里人手不够,就派我执行任务。”
  “你们消防队买了许多机器人,这我知道。消防队跟我们交通大队都属于公安系统,我们是同行。消防队买机器人,为的是让机器人代替人冲进燃烧中的危险房屋,不是用来执行监视任务的。你的工作证的职务栏里,不是写'机器救火员'吗?”
  “不要紧的。今天出发的时候,消防队长让电脑研究所的工程师――也就是小丢丢的爸爸,在我的电脑中加入了'盯人程序',这样,我就具有盯人本领了。另外,我的衣袋里装有无线电话,一有情况,随时可以向消防队值班室报告。”“现在,你的监视对象――小丢丢既然已经发觉你在监视,那你就用不着暗中监视了。你们认识认识吧!”“我叫'曾金'――'真金不怕火’的意思。”那穿甲克衫的男人,向小丢丢伸出了右手。
  “我叫'小丢丢'――'丢三落四'的意思。”小丢丢一边笑着说,一边也伸出了右手。
  一握手,呵,曾金的手冰冷冰冷的,小丢丢这才明白,站在面前的确实是个机器人!

梁实秋夫人韩菁清
  1994年9月23日,台湾作家谢武彰先生给我发来一份传真。那是前一天台湾《民生报》文化版的一篇报道,巨大的7个黑体字标题,使人吃了一惊:《韩菁清悄悄走了》

  报道一开头便写道:“文坛耆宿梁实秋的遗孀韩菁清上个月底因脑中风送仁爱医院急救,延至8月10日过世,年六十六岁……”

  我简直难以置信。因为1994年4月间韩菁清在上海衡山宾馆跟我握别时的话音,仿佛还在我的耳畔回响:“过了盛暑之后,到上海来过中秋节。”那时,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壮健。

  韩菁清是她的艺名。她本名韩德荣,湖北黄陂人。父亲韩惠安是当地富贾,曾任湖北总商会会长。

  她喜欢唱歌,不顾家庭的强烈反对,走上歌星之路。1946年8月,当选上海“歌星皇后”。1949年出走香港,在那里成为影星。后来前往台湾。1974年,她邂逅丧偶不久的梁实秋,陷入热恋,翌年与梁实秋结婚。1987年梁实秋在台湾病逝。

  我跟梁夫人原本素昧平生。

  记得,1987年11月3日,梁实秋先生病故于台北。那时,我正在上海图书馆港台阅览室查阅资料。管理员姚先生跟我说:“这几天,台湾报纸大量发表纪念梁实秋逝世的文章,你要看看吗”他的这一句话,提醒了我。于是,我借阅那几天台湾各种报纸,并把关于梁实秋的纪念文章都复印下来。我从那些文章中得知梁实秋的长女梁文茜在北京,1988年3月,我到北京对她进行采访。她曾去美国看望过父亲梁实秋有一段时间梁实秋客居美国西雅图,谈了关于梁实秋鲜为人知的许多情况,也谈到她的生母在美国死于意外事故以及梁实秋在台北续娶菁清的经过。

  我写出报告文学《梁实秋的梦》,记述梁实秋晚年在台湾对于故土的浓浓的思恋之情以及他的晚年生活。这篇报告文学在1988年第6期《上海文学》杂志上发表,并获得“中国潮”报告文学奖。

  我把《梁实秋的梦》,寄给了在台北的韩菁清。

  1990年元旦刚过――1月2日,夜9时,忽然电话里响起陌生的女声:“你是叶永烈先生吗”她把“永”字,念成“允”声。她说:她就是韩菁清,现住在上海衡山宾馆。她问我有没有空,能否马上过来一晤我随即前往。在那里的“总统房”,见到了她。

  她虽然已五十有九,年近花甲,但是做过多次整容手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

  她会讲上海话,但是讲普通话的时候带有一点湖北口音,所以总叫我叶“允”烈。

  她告诉我,那篇“大作”《梁实秋的梦》早就收到,很喜欢,以为反正很快要来上海,所以就没有写回信。想不到,由于她在梁实秋去世前,曾从台湾到香港,然后从香港“悄然”来过大陆,引起台湾当局不满,所以在梁实秋去世后,曾经被“禁足”――没有批准她前来大陆,所以拖了一年多才终于成行。

  那天夜里,她跟我一口气谈了3个多小时。我告辞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1时。

  此后,我一次次采访了她。

  通过多次采访,我为她与梁实秋传奇色彩的恋爱,写了一部纪实长篇,书名叫《倾城之恋》――借用张爱玲的名作的篇名。

  我把初稿寄给她。她给我写了这么一封富有文采又含义深沉的信:

  永烈:谢谢你寄来的初稿。

  教授认识我时已73岁引者注:她按虚龄计算,他逝时是86岁,13年的恩爱岁月,虽然短了些,但留下了可歌可泣不可磨灭的回忆及一页流传的佳话和历史。

  我此生没有白活,直到如今我仍沐浴于爱河中,因为他永在我的心底。

  1月4日腊八是他生日,我专程赶到北京为他庆祝冥诞,并想在内务部街为他焚些元宝。但文茜说那个胡同交通拥挤,不能随便点火,所以在文茜的住所楼下带了她祖孙三代焚香给教授,过年时不知她照做没有虽是“迷信”随俗了一些,但是不如此作,我就是于心不忍。我们是患难夫妻当时各方指责,简直是如临大难。那几个月两人精神上的煎熬,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的,比没钱过日子还苦有难同当,有福自然同享。他留下了《雅舍小品》的版权给我,我不能自己专享,所以每月上坟一次,鲜花、水果、甜食、金银纸钱及香烛,一定要带给他。人嘛,“得一知己,死而无憾”。除了夫妻之情、忘年之恋之外,我想我们是最知己的。世上找一善解人意的人已不大容易,能像我和他之间的“了解”、“知心”,我看历代至今没有多少对。现实是很残忍的但我能忍。我心中有他,就有一股力量。我能忍受许多女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我想这就是“纯情”与“爱”的力量吧

  从前在镜子上我写“世上没有真爱”,现在我拥有了真爱。那面镜子上的字,教授早已擦掉,房子也早转手了

  ……

  我将来会将新婚一年的日记,慢慢整理好,让你过目后,交由你发表。稿费尽量争取后,再做有益的花费。慈善家我不够格。我常喜欢尽一点心意,为社会、为人类做一点事。

  虽然我从歌从影,当年为旧社会人士藐视。认为是“娱乐”、“不成大器”但我认为尽本能的做到,能给人健康的娱乐,有何不好做人多苦,生下来就哭,死去时又哭,活在世上给人类一点快乐,是很可爱的。此行业除了有少数败类,多数人还是很高尚。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好有坏。我不明白封建时代对影歌一行,何以那么不尊重直到我与教授结婚,人们的反对无非也是因为我“入错了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人比人气死人”。我不懂为什么当年那般班文人雅士,都会有俗气的想法扯远了,纸到尽间头收笔了。忘记先向你请安呢。

  你和你爱人都很健康快乐吧从电话中听到甜美的声音,是她呢还是女儿代我问好。

  致崇高敬意。祝一切如意。

    菁清

    1990年2月15日

  这一段话,是她的肺腑之言。对于她来说,一生中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嫁给梁实秋。当年,梁韩之恋在台湾掀起轩然大波。梁实秋的学生们甚至成立“护师团”

  反对梁韩结合。反对者所反对的并不是两人年岁相差近30岁,因为倘若梁实秋所娶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教授,他们就会纷纷贺喜;反对者所反对的,就是因为韩菁清“从歌从影”,是个“歌女”,是个“戏子”后来,征得她的同意,她写给我的那封信,就用作《倾城之恋》的代序。

  差不多每封信的信封上都贴着粘纸纸花,信中或夹着小贺卡,或者夹着照片。

  粘纸纸花是她精心挑选的。要么是个《雅舍小品》的“雅”字,要么是小猫,要么是“想念”,要么是“永久的朋友”。她的很多信随手写在小卡片背面,卡片上印着这样的句子:“每天都是想念的日子/想写的写不尽/想说的说不完/让这小小的卡片/代表我的关怀/我的祝福。”

  她在1993年的重阳节,果真没有做生日,却去台北远郊扫梁实秋的墓。她在墓前拍了许多照片送我。她在每一张照片背面都写了说明词。内中的一张背面写道:

  “重重叠叠的山那一边,/这是大陆。/教授不能‘还乡’,/就只能‘望乡’了”

  不料,她也在台北安息了,不能“还乡”,只能“望乡”摘自9月10日《今晚报》

圆圆和方方
  你认识圆圆吗?你认识方方吗?

  它俩是你的老朋友啦:圆圆就是你下象棋的棋子。可不是吗7每一颗象棋的棋子,都是圆溜溜的,所以叫“圆圆”;方方就是你下军棋的棋于。可不是吗?每一颗陆军棋的棋子都是四四方方的,所以叫“方方”。

  有一天夜里,象棋正好和陆军棋放在一起,圆圆跟方方没事儿就开始聊天了。

  圆圆觉得自己的本领大,它对方方说:“你瞧瞧,世界上到处都是我圆圆的兄弟――汤团是圆的,乒乓球是圆的,脸盆、饭碗、茶杯是圆的,就连地球、太阳、月亮也都是圆的!”

  方方听了一点也不服气,它觉得自己的本领比圆圆强,说道:“你瞧瞧,世界上到处是我方‘方的兄弟――书是方的,报纸是方的,床是方的,毛巾是方的,铅笔盒、信封、汉字是方的,就连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也是方的!”

  它俩都觉得自己本领大,你一言,我一语,吵到半夜,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它俩争着,吵着,吵着,争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吵累了,争累了,夜深了,睡着了。

  圆圆睡着了,开始做梦――

  圆圆梦见自己来到建筑工地,一看,方方的同伴在那里――一大堆砖头都是方的。圆圆气坏了,说声“变”,就叫那些砖头都变成圆的。可是,用圆砖头砌成的房子,砖头会滚动,一下子就坍倒了。建筑工人叔叔对圆圆说:“砖头不能做成圆形的。方的砖头能够紧密地砌在一起,墙壁非常结实,所以我们要方的不要圆的!”

  工人叔叔说声“变”,砖头重新变成方的了,砌成的房子又结实又漂亮。

  圆圆没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建筑工地。

  圆圆来到了农村,一看,方方的同伴又在那里――成块成块的田都是方的。圆圆很不高兴,说声“变”,就叫那些田都变成圆形的。这下子,圆圆可高兴啦。可是,它听见一个不高兴的声音:“是谁把田都变成圆的?圆跟圆之间多出来一大块、一大块空地,这怎么行呢?太浪费土地啦!”圆圆一看,原来是农民伯伯在说话。

  只听得农民伯伯说声“变”,田地重新变成方的了。一块紧挨着一块,中间只留下一条细长的田埂,好让人们走路。

  这一夜,圆圆做了好几个梦。在每一个梦里它都想把方方赶走,变成圆圆,可是都没有成功。这一夜,圆圆翻来覆去,没睡好。

  想不到,方方睡着了,也做起梦来――

  方方梦见自己在公路上遇到一辆自行车。它一看见自行车的车轮是圆圆的,心里就火了。它说声“变”,自行车的车轮一下子就变成方的了。这时,自行车马上倒在地上。那骑自行车的阿姨从地上爬起来,非常生气,问道:“是谁把我的车轮变成方的?方的车轮怎么滚动?”阿姨说声“变”,把车轮重新变成圆的,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跑了。

  方方没办法,东游西逛,来到了炼油厂。它一看,炼油厂里贮藏汽油的油罐怎么都是圆的,很不顺眼。它说声“变”,把油罐一下子变成了方的。想不到,这下子可闯祸了,油罐里的汽油直往外冒。方方知道,汽油是很危险的东西,一见火就会烧起来,不得了!油罐生气地说:“是谁把我变成方的?要知道,石油工人把我做成圆的,是因为圆形的东西装油装得最多。一变成方形的,油就装不下,流出来了。”方方一听,赶紧大叫:“变,变,变……”

  这时,圆圆一夜没睡好,刚刚睡着,就被方方大叫“变、变、变”的声音吵醒了。

  圆圆问方方为什么连声叫“变”,方方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做的梦告诉了圆圆。

  圆圆一听,脸也红了,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做的梦也告诉了方方。

  从此,圆圆跟方方再也不吵了,互相尊重,互相学习。因为它俩懂得:圆圆有圆圆的优点,方方也有方方的优点。

  它们俩愉快地互相合作。

  在算盘里,圆圆的算盘珠住在方方的算盘框里,三下五除二,飞快地计算着。

  在汽车中,方方的车厢坐在圆圆的车轮上,“嘟嘟――”飞快地前进。

  还有,方方的电子仪器住在圆圆的人造卫星里。这时,圆圆的卫星在宇宙中飞行,方方的电子仪器用无线电波把太空中的见闻,告诉你和你的小伙伴。

在“机器人城”
  公共汽车来了。

  小丢丢和妈妈、曾金告别了警察,一起从前门上车。

  刚上车,曾金附在售票员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很快的,售票员就大声地对乘客们说:“有个孩子身体不大好,劳驾,哪位乘客给他让个座?"一位解放军战士、一位青年工人和一位女大学生都站了起来让座。

  给谁让座呀?座位空在那里,没人坐。

  曾金一看,连忙俯下身子,又附在小丢丢的耳边,悄悄地说:“你坐到座位上去。你站在这里,万一汽车急刹车,把你摔疼了,一哭起来不得了!"小丢丢这才明白,售票员说的"有个孩子身体不好",原来就是指他。

  还剩下两个空座,女大学生硬是要小丢丢的妈妈坐了下去。至于还有一个空座,曾金怎么也不肯坐。不过,青年工人力气大,把他按了下去,他只好坐在那里。

  说来也有趣,曾金本来的任务是监视小丢丢,如今,却成了小丢丢的向导。因为曾金本来"住"在机器人公司里,对那儿熟门熟路,有他带路,真是太好啦。

  公共汽车离开市中心,朝郊区驶去。公路两边,水稻田成片成片的。小丢丢从来也未到过农村,感到新鲜极了。他再也没办法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却是跪在椅子上,趴在窗口。

  公共汽车在郊区公路上开了好久好久,前面出现黑压压的一大片高楼大厦。曾金说,那里是“机器人城"--机器人公司就在机器人城里面。

  “为什么叫'机器人城'?"小丢丢不明白,问曾金道。

  “那里,是机器人的世界。"曾金答道,"那里有'机器人制造厂'、'机器人修理厂'、'机器人研究所'、'机器人公司'、'机器人出租公司'……”“'机器人公司'跟'机器人出租公司'有什么不同?”“'机器人公司'专门出售机器人;'机器人出租公司'专门出租机器人。这两家公司,一家在马路这边,一家在马路那边,规模、大孝房子式样都差不多,招牌上只差两个字,常常叫人弄错。"正说着,公共汽车靠站了。

  小丢丢只好离开窗口,和妈妈、曾金一起下车。

  刚下车,一个带着紫色的袖章的机器人,就朝他们仨走过来。小丢丢一看那紫色的袖章,便知道是来查票的。

  妈妈麻利地从衣袋里掏出了汽车月票。

  曾金也利索地出示了汽车月票。

  小丢丢呢,他没有汽车月票。他记得在上车的时候,妈妈替他买了车票,然后把车票交给他。不过,小丢丢不知道把车票"丢"到哪里去了!

  尽管妈妈和曾金都证明小丢丢买过车票,可是,机器人查票员"铁面无私",仍要小丢丢补票。

  “我买过票的。”

  “票呢?”

  “丢了。”

  “你没票,就得补票。”

  “我买过票的。”

  “票呢?”

  “丢了。”

  “你没票,就得补票。”

  “我买过票的。”

  “票呢?”

  ……。……

  就像放循环录音似的,机器人查票员跟小丢丢之间,一问一答,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你不补票,我要加倍罚款了!"机器人查票员提高了嗓门。

  “我买过票的,干吗要补票?"小丢丢也提高了嗓门。

  曾金生怕小丢丢再争下去,会"拉警报"、"发大水",赶紧替小丢丢补了一张票。

  这样,小丢丢与机器人查票员之间的争执,总算画上了"休止符"。

  “机器人挺认真的!"这是"机器人城"给小丢丢留下的第一个印象。

  “机器人城"真有意思,一切都井然有序。

  在大街上,"人车分离,各行其道",汽车只走汽车道,行人走人行道,自行车走自行车道,虽然地上只画着一条白线,可是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壁,谁都不会无故逾越。

  这里的马路干干净净,没有一星半点痰迹。虽然这是由于机器人没有痰的缘故,不过,小丢丢相信,即使机器人有痰,由于他们一向规规矩矩,也不会随地吐痰,街道上同样会干干净净。

  小丢丢走在人行道上。很有意思,在人行道上他没有遇见一个迎面走来的人!

  因为根据这里的交通规则,在左边的人行道上只准朝前走,在右边的人行道上只准往后走。在行人之中,有方脑袋的,尖脑袋的,扁脑袋的,圆脑袋的;有浑身钢盔铁甲的,有穿汗背心的,有穿中山装的,也有穿滑雪衫、呢大衣的--机器人是没有体温的,不怕冷也不怕热。

  正因为这样,一位穿棉大衣的老机器人正领着穿背心、短裤的机器孩子在那里自由自在地散步哩!

  小丢丢是"馋老板",当然,他一边走,一边很留意街道旁边有没有糖果店、点心店、混饨摊,有没有卖"油豆腐线粉"或者"辣油豆腐花"之类小吃的饮食店。唉,他放慢脚步,找了好久,什么食品店、饮食店都没有。他细细一想,明白了--机器人不吃东西,在"机器人城"里怎么会有食品店、饮食店?

  小丢丢一想起吃,他的嘴巴--"进口公司"里,不由得口水横流。小丢丢赶紧掏出手绢擦口水。

  正在这时,小丢丢耳边响起了十分严厉的声音:“小朋友,不许乱丢废纸!”

  小丢丢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穿着警察制服的机器人。

  小丢丢低头一看,唷,刚才掏手绢的时候,怎么从衣袋里掉出小纸头--正是那张公共汽车车票!

  小丢丢把"丢"了的车票捡了起来,送给曾金--因为刚才补票的钱,是曾金拿出来的。

  曾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把那张车票还给小丢丢。

  小丢丢看见刚才走过的地方,有个废物箱,就朝那里走去,想把废车票扔进废物箱。

  “小朋友,只许往前走,不许往后走!"想不到,那位机器人警察又发出十分严厉的声音。

  小丢丢记起了这儿奇特的"交通规则",只好朝前走。找到一个废物箱,把废车票扔了进去。

正负之间
  “当,当,当。……”随着那第十二声“当”,过去了的一年宣告永远过去,新的一年宣告已经来临。这送旧迎新的时刻,对于机器人出租公司的成千上万名机器人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每当除夕夜的第十二声“当”响过之后,电视台便立即播发一年一度的“最佳机器人”评选揭晓消息。

  机器人出租公司的业务是出租机器人,服务的范围包罗万象:司机机器人可以为您开“安全车”;保姆机器人可以为您照料孩子并包洗尿布;扫地机器人会把马路上的每一张落叶和每一张冰棍纸扫净;旅游机器人会不厌其烦地把每一处名胜的每一个典故一字不漏地向您介绍。……只要您拨一下电话:“00000000”,就可以与机器人出租公司业务处取得联系;只要您说一声需要什么样的服务,几分钟以后,机器人出租公司派出的机器人便站在您的面前。

  尽管机器人出租公司的广告上,都写着“服务周到,包您满意”之类字眼儿,不过,机器人的服务态度也不尽一样。

  有的机器人“服务马虎,包您生气”哩!比如,有的售货机器人根本谈不上“百拿不厌”,而是“一拿就厌”,甚至“不拿也厌”。你问他一句,他的眼睛瞪得比电灯泡还大,“包您生气”。还有,有的护士机器人喜欢跷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出神。

  你喊了十声,哪怕是喊了一百声,她也懒得答应一声,嘿嘿,“包您生气”!

  为了维护机器人出租公司的信誉,为了号召那些“包您生气”的机器人向"包您满意"的机器人学习,机器人出租公司决定每年评选一次"最佳机器人"。谁被评为“最佳机器人”谁就将“誉满全球”――那一年,所有的机器人出租公司广告上,都将画着他的笑容可掬、"包您满意"的形象。另外,“最佳机器人”还可获得为期一年的假期,任他到天南海北旅游。……“最佳机器人"只设一名。从成千上万的机器人当中,推选这么一位“最佳机器人”,如果按照一般的选举程序,从小组酝酿,到小组讨论、小组提名、小组选举,大组酝酿、大组讨论、大组提名、大组选举,公司酝酿、公司讨论、公司提名、公司选举,有整整十二道程序。如果每道程序花一个月的话,那么,选举就得进行一年,选出来的将不是当年的“最佳机器人”,而是一年前的“最佳机器人”了。

  幸亏机器人的头脑比人要简单,当然,它们的选举方法,也要比人简单。

  按照机器人出租公司的规定,选票,就是群众来信。机器人出租公司以为,这些群众来信,就是评定一个机器人服务态度优劣最好的标尺,是评选"最佳机器人"的最可靠的依据。

  不知道始于何年何月,也不知道出于何书何典,人们习惯于以"收到表扬信××封"作为一种衡量服务工作好坏的统计方法。不料,这一方法被机器人仿效并加以发挥。机器人出租公司规定,群众寄来一封表扬信,就算一张赞成票;群众寄来一封批评信,就算一张反对票。赞成票是"+1",反对票就是"-1"。比如,某机器人的表扬信六封,批评信一封,6-1=5,得五票;某机器人的表扬信一封,批评信六封,1-6=-5,得负五票。

  由于一封信算一票,得票多少取决于"封数",不取决于信件本身的内容。比如,一封只写着"小马很好"四个字的明信片,跟洋洋万言的关于机器人小马先进事迹的表扬信是同等的,都算是一张赞成票。同样,“小马不好"跟一封严厉地批评小马种种劣迹的信,都算是一张反对票。机器人头脑简单,最喜欢简单明了的办事原则。

  当然,也有的信件比较伤脑筋。比如,有的群众来信,在讲了一大通优点之后,在结尾处来了个"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讲了一二条缺点。这算赞成票还是反对票?嗯,不正也不负,算是0票-弃权票!同样,有的群众来信在狠狠批评了一顿之后,在结尾处来了个"但是,它接受批评的态度还算好",这也算是0票――不正也不负。

  按照以上原则,把机器人出租公司在一年之中(也就是从上年度除夕夜第十二声“当”算票,至本年度除夕夜第十二声“当”为止)所收到的群众来信,用电子计算机进行统计,谁获得的赞成票最多,谁就理所当然地成为该年度的“最佳机器人”。

  这一年度,“最佳机器人”是谁呢?

  阿西!

  阿西,一个普普通通的机器人,身上是普普通通的零件、元件,容貌也是普普通通,做着普普通通的服务工作。连它自己做梦也没想到,不对,不对,机器人是从来不做梦的。对了,对了,连它自己也压根儿没想到,它会获得"最佳机器人"这样至高无上的光荣称号!

  负责统计选票的电子计算机,向来是以公正著称的。它的选票差错率低于一百万分之一。也就是说,它统计了一百万张选票,算错了的,还不到一张。

  然而,这一次电子计算机公布的统计结果是令人瞠目结舌的:阿西获得的正票数,竟达33333330张!

  要知道,荣获上一年度“最佳机器人”称号的第一百货商店售货机器人荣荣,正票数才33333,只及阿西的零头的零头!

  阿西怎么会获得那么多的赞成票?

  这,当然引起了记者们的兴趣。元旦凌晨,他们蜂拥到阿西的家里。

  阿西的家,是普普通通的家――机器人新村里,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几件普普通通的家具,连床都没有(机器人是不睡觉的,它们的家里通常是没有床的)。

  “阿西,你怎么会被评为'最佳机器人'?"“阿西,请你谈谈当选为'最佳机器人'的感想!"…。..面对着那么多记者,面对着各式各样的问题,阿西只是反反复复说这么一句话:“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机器人。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被评为'最佳机器人'的。”阿西的过分的谦逊,使记者们无法从他的嘴里得到任何可以写进报道的东西。

  一位机灵的记者来了个"迂回包抄"。他从阿西那小小的房子里挤出来,赶到机器人出租公司。他要求查看那些"选票"。

  于是,他在各种各样的信纸上,看到用各种各样的笔迹,写着的各种各样的话:

  “阿西好。”“阿西的服务态度真好。”“阿西是机器人中的榜样。”“我投阿西一票。”“我喜欢阿西。”“阿西很有礼貌。”很自然,以上六封都只有一句话的信,就算是六张赞成票。记者看了许多这样的信,不得要领。他在信件堆里寻找着,终于找到了一封长信:“我喜欢阿西。我常常在电视屏幕上看到阿西。每天晚上,当播音员朱杰播讲新闻的时候,总是边播边喝茶。我注意到,朱杰才喝了几口茶,就有一位机器人出现在屏幕上,给他的茶杯加满热气腾腾的开水,然后向朱杰一鞠躬,很有礼貌地拎着热水瓶退出屏幕。当它给朱杰倒开水的时候,朱杰总是中止了播音,对它说:'谢谢你,阿西!'阿西的服务态度真好,我投阿西一票!”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新年的第一天,阿西成了第一号新闻人物。

  虽说元旦休假,阿西从无节假日。早上,它照例到电视台去上班。

  阿西感到震惊,一夜之间,街上的机器人出租公司的广告,怎么都画上了阿西的头像?

  阿西感到奇怪,一坐上公共汽车,怎么有那么多人注视着自己?

  “你就是阿西吧?”

  “你就是最佳机器人?”

  “请你签字留念!”

  “请你签名!”

  在颠颠簸簸的公共汽车上,阿西被许许多多人团团围住,在各种各样的笔记本、贺年片以至火柴盒、手绢、香烟壳上,签了“阿西”两个字。一直到终点站,阿西才算从那包围圈中解放出来。这时,阿西才发现自己坐过了站――上电视台,要在前面第五站下车。

  没办法,只好坐回头车。谁知一上车,它又陷入重重包围,直到终点站――也就是刚才的起点站,它才第二次从包围圈中解脱出来。

  唉,没办法,再坐回头车吧。如此来回折腾着,直到有一次车子停靠在电视台前时,它大吼一声:“我要下车啦!”那些要求签名的人吓了一跳。阿西乘他们被吓呆了的一刹那,跳下了车。

  10几年来,阿西第一次上班迟到――整整迟到了两个半小时!

  阿西没有脸红(因为机器人的脸是不会红的),但是它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当它步入电视台时,谁都没有责怪它迟到,反而一个个跑来跟它握手,向它祝贺。

  阿西终于来到它工作了10几年的地方――演播室。它是电视台向机器人出租公司租来的清洁工。它每天的工作是打扫演播室。它总是把那里打扫得一干二净。

  它还主动把每一个热水瓶都灌得满满的,给那里的工作人员沏好一杯一杯热茶。它从来就是这样,一刻不停地做着普普通通的服务工作。

  奇怪,今天当阿西刚刚拿起吸尘器工作,电视台的负责人就来了。他递给阿西一个红色的大信封,信封上写着:最佳机器人阿西收。阿西赶紧打开,里面是一张红底金字的“最佳机器人”证书,还有一张同样考究的硬纸片,上面贴着阿西的照片。原来,这硬纸片儿是“免费旅游证”,持证者可以到全国任何地方旅游,乘飞机可坐头等舱,乘火车可坐特快软卧,乘汽车可独用高级空调轿车,住旅馆可住高级宾馆的独用套间,一切免费。

  “从今天气,到今年除夕为止,你不用来上班了。”电视台负责人笑嘻嘻地对阿西说,“按照你们机器人出租公司的规定,你可以拿这张'免费旅游证',去痛痛快快地玩一年――这是最佳机器人应得的享受!”“我不想出去玩!”阿西诚心诚意地说,“我一走,这儿谁来打扫?谁来泡开水?朱杰先生在播音的时候要喝水,谁给他倒水?”“你放心,一百个放心!"电视台的负责人拍着阿西的肩膀说,“已经有一百个出租机器人,报名顶替你的工作。你安安心心去旅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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