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老板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别叫我老板
作者：杨宝裕

第01章第02章第03章第04章
第05章第06章第07章

　

　

　　　　　　　　　　　　　　　　第一章

展翔飞有个踱方步的习惯。每当思考问题，他总喜欢在室内来回踱起方步，反
复思考。

年轻时，他住在上海老城厢关帝庙附近，家内住房条件狭小，他就会在附近的
几条弄堂内踱来踱去。从梦花街踱到孔家弄，再穿过金家坊，踱到泰瑞里，邻居们
看到他踱方步的样子，就会说：“想心事的来了。”久而久之，他因此有了个外号
：“想心事”。

九十年代初，他搬到了浦东新区的上海新村，小区里绿化条件好，他又喜欢在
小区的绿荫中踱步。两年前，他购下了古北花园五房二厅的公寓房，只住四个人
（他、妻子瑞虹、女儿小曼及老保姆宁姨），他就有条件在室内踱方步了。瑞虹是
知道他这个习惯的，所以当他缓缓地在室内踱方步时，就尽量不去打扰他，保持环
境的安静。

今天下午六时不到，展翔飞就驾驶着他心爱的奔驰600 小车回家了。全家吃过
晚饭，十二岁的小曼关在自己房间内做功课。瑞虹在厅内看电视，今晚央视频道开
播新的电视剧，是她的必修课。宁姨在厨房内洗碗打扫。整个屋子是安静的。展翔
飞就在几个厅内、走道上、室内来回踱方步，这一踱就是三个多小时。

晚上十时左右，瑞虹把两集电视剧看完，从厅内沙发上站起来，伸伸腰，她虽
然才四十几，但人已经发福了。她准备回卧室时，忽然发现翔飞在踱方步，就笑着
说：“又有心事了。”

翔飞停下了脚步，跑到瑞虹的沙发边，一只手搭在瑞虹的肩胛上，表情凝重地
说：“明天上海银行300 万元贷款要签字。我睡不着觉呀！”

瑞虹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担子不轻，她笑着说：“干事业总得闯一闯，不要
怕风险，当然既要有理智，头脑要清醒；也要有意志，百折不挠。而现在你要休息，
没有好的休息就不会延续生命。”

翔飞笑了，说：“你这个语文教师，讲起话来富有哲理。”

展翔飞是某名牌化工大学的本科毕业生。几年前，他带着自己的发明成果辞职
下海办起了一家民营科技公司，公司的名字就叫“翔飞”。几年来，由小到大，风
风雨雨，现在已发展到拥有三种系列产品，年产值近百万，二十几名员工，一个规
模不算大但设备齐全的反应釜车间，注册资金500 万元。有一项科技成果刚刚获得
市高新科技成果转化认定，还获得上海市优秀发明一等奖，但用展翔飞的话来说：
“公司勉强可以维持，创业阶段一切要谨慎操作。”

半年前，翔飞大学时的同学秦树贞来找他。树贞几年前也辞职办了个科技公司，
以她为主研制的发明成果“A 型特种涂料”，能涂在塑料薄膜上，经得起风吹雨淋，
不会脱落，而且色彩鲜艳，所以受到用户欢迎。她申请了专利，并已获国家知识产
权局的发明专利授权。去年还通过了市高新科技成果的转化认定，享受了市政府的
政策优惠。今年初，外地海州大桥公司，在承接斜拉桥建设项目中，就和树贞公司
洽谈订货，他们要把这种涂料用于斜拉索的涂装上，双方已签订了意向协议。但树
贞公司资金十分紧张，生产设备场地也不够，在银行信贷上因信誉不佳，贷不到款，
无力实施。所以树贞想到找老同学展翔飞帮助。

那是一个雨天的下午，窗外下着小雨。树贞带着公司总工程师高道明一起来。
高总六十多岁，两鬓雪白，但看上去还很健壮。树贞今年四十八岁，人仍然很苗条，
脸上皱纹也不多，外表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她大方地和翔飞握手说：“老同学，
想不到吧，我会主动上门。”

翔飞笑了，说：“贵客上门，肯定有喜讯。”

树贞爽朗地说：“翔飞，一切客套话免了。今天就是求援来的，也可以说是送
财源来的。你有兴趣，我们详谈；你没兴趣，我们马上开路。”

“别急，别急。”翔飞知道这位老同学的脾气，他平静地笑着说：“坐下来，
详细介绍介绍。”

树贞坐到了沙发上，翔飞又和高道明握手说：“高总亲自来，难得，难得。”

树贞开口了，她说：“我们公司搞了个特种涂料，你是知道的。现在海州要造
一座斜拉桥，斜拉索要用这种涂料，订货意向已经签了。”

“这是件好事啊！”翔飞说。

“可不瞒你说，我们资金紧，银行贷不到款，本身的设备条件也差，实施不了，
眼看到手的项目要飞了。所以我想你啦！你看咋办？”

“订单牢靠？”翔飞问。高道明插话：“海州大桥公司的老总，从我们项目试
制开始，就跟踪我们。现在他们已在市内中标，桥墩即将开工，上级的投资首批已
到位，我们已签了订货意向协议。应该说，订单是牢靠的。”

“你们技术、工艺上都过关了？”翔飞又问。树贞说：“技术上，经多次权威
部门测试，均达到设计指标。生产工艺已全部编好，保证质量应该说是没问题的。
去年，还通过了市高新转化认定。现在就缺资金，没有钱，寸步难行呀！”

“缺多少？”翔飞问。

“我们测算过，先要一百万方能启动。全部上马还要再加一百万。”

“不是一个小数目呀！经济技术可行性测过吗？利润率、投资回报率测算过吗？”
翔飞问。

树贞说：“高总组织了一个班子，专门搞了一份可行性分析报告，今天我们带
来了。”高道明从包里拿出材料递给展翔飞。翔飞一边翻看，一边从桌上拿来一只
计算机在测算数字，然后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方步。树贞知道这个老同学的
习惯，也不去打扰他。翔飞踱了几圈走到树贞面前说：“报告似乎嫌简单一点，譬
如一旦上马，设备的数量、状况、维修要仔细算，计量工具、检测手段、还有人员，
要不要招聘一些紧缺的。当然，现在的报告，大致的眉目还是看得清的。”

高道明插话：“海州那个省里，还有滨州、道州也要造斜拉桥，一炮打响，可
以一箭三雕，接下去任务是蛮忙的。”

翔飞对此十分感兴趣，忙问：“你们和滨州、道州联系过吗？”

“早已建立联系，滨州的许总已来过我们公司几次。”高道明说。

翔飞合上了可行性报告，坚定地说：“上，应该上，千载难逢的机遇。”他望
着树贞说：“我们愿意合作。”

树贞笑了。她刚才已仔细打量过展翔飞，不到五十年纪，两鬓已开始微白，心
里想：“太辛苦了。”想当年，在大学里，她和展翔飞是很谈得拢的同学，同学们
背地里都讲过他们是理想的一对。可是当年的展翔飞太老实了，在感情问题上始终
不主动开口。而当时的班长白英群抢先一步向她求爱。白英群的父亲和秦树贞的父
亲又是老同学，所以树贞父亲十分赞成她两人的婚事。就这样，她和白英群配对了。

这时，翔飞开口了：“我们两家公司如何来操作这个项目？你想过吗？”

翔飞的话把她从沉思中拉回来，她匆匆回答：“一切听你的。”

“那不行，你们应该有一个主见呀！”翔飞说。

“你要是愿意，我们树贞公司和你们合并，我一切归你，听你的。”树贞说。

翔飞笑了，说：“你归我，你老公白英群不把我揍死才怪！哈哈！”

树贞脸红了，说：“别开玩笑，我和高总商量过，我们的优势是技术。但对生
产、经营、管理实在太吃力，还有销售、售后服务更外行。我们意见两家公司合并，
用‘翔飞’之名，打‘翔飞’的品牌，我们技术入股，我们还有点资产，核算一下，
折价入股。至于股份比例如何分？我们不会控股，也不要求控股。”

翔飞说：“真爽快。大致的原则可以定下来，不过，公司名称还是叫‘树贞’，
因为高新认定的是树贞公司，海州、滨州几个单位联系的也是树贞，就不要改名了。
技术股按市内科技十八条精神，可以占 35 ％比例，我看你们占45％，当然你们这
个成果还要和公司签订一个独占实施许可协议。资金贷款我们翔飞公司去解决，先
用翔飞的名义去贷，一到手就可以启动。”

树贞插了一句：“这个专利，我是第一发明人，高总是合作发明人。签独占许
可，我们两人不会有问题。”

“对，对，没问题，我同意。”高道明说。展翔飞说：“我们的眼光要看远点，
海州、滨州、道州几座桥以后，还会有新的桥，还有其他项目。一旦利益上来了，
没协议约束是不行的。”

关于公司领导成员，商定董事长：展翔飞（法人代表），总经理：秦树贞，总
工程师：高道明。以上三名为董事，另加两名董事，由翔飞推派，翔飞的妻子瑞虹
算一个，还有一个董事，翔飞要生产部长杜正威担任。

接着商定组织人力到工商、税务等去办扩资、法人变更等。会议到四时多结束，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翔飞用奔驰600 车送高道明去科学会堂，他要去拜访一个外国
专家。又用车送树贞回家，她的家在大柏树附近的一幢别墅内。树贞邀翔飞到家内
坐坐，翔飞说：“以后机会有的是，到时候你别讨厌我就行了。”

望着翔飞远去的车影，树贞此时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好在公司的前
途问题解决了，可以静静地舒一口气了。

　　　　　　　　　　　　　　　　第二章

事情进展比较顺利，海州大桥供货协议很顺利地签字，贷款也到位，生产按序
地开始。两个公司的人员合署办公，很快适应了，因为很多是早已熟悉了的。可是，
好景不长，那一天，翔飞刚上班，树贞急匆匆地跑过来说：“翔飞，高道明要辞职
走人。”

“怎么一回事？”翔飞半晌说不出话来。

“昨天下午，我们和滨州公司谈判供货事，约好下午三时双方到场，高道明是
主角，可他直到五时还不到会，打他手机，说是关机，联系不上。昨天的会没开。
晚上九时多，我打电话到他家里，他总算回来了，他电话中说他要辞职，离开公司。
追问为什么，他含含糊糊只有一句话：”我走了，请多原谅。‘我问了总师室的人，
他们说高是被恒顺公司高薪抢去的，滨州大桥的供货任务也要带到恒顺去了。“

“多少高薪？”

“年薪十万。”

“十万算什么，这里一定有文章。”翔飞说。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翔飞接
听，原来是高道明打来的。

高说：“展董，我的事你知道了？我走了，请多原谅。”

“高总，请你慎重考虑，我不放你走。”

“我要走了，请别挽留我。我今天来电，是那个专利，我是合作发明人，现在
我要撤回独占许可协议。”

“这个专利，秦树贞是第一发明人，你要撤回，是必须和秦树贞商量取得一致。
你没权利单独和我谈。顺便告诉你，如另行转让，你要负法律责任。”

“这……”高道明一声长叹，电话断了。

翔飞坐了下来，望着焦急的树贞说：“高道明要走，我不知道，但恒顺要滨州
的项目，我早就知道了。我已经通过内线，掌握情报。他们明天要到滨州去谈判，
原来我不清楚他们和何人谈，现在高道明变卦，可以肯定是和滨州大桥公司谈判。
高道明一去，他们筹码就上去了，原本滨州大桥公司是不相信恒顺宣传的。”

“那咋办？”树贞急得面孔也红了。

“不慌。恒顺明天去滨州，我们现在马上去滨州，你和他们的许总很熟，你立
即打电话去，约他下午见面，对恒顺抢生意的事，我早就有准备了。”说着，翔飞
从资料柜内取出一只卷宗，说：“我已布置把所有的技术资料，包括发明专利授权
书，独占实施许可协议书，高新科技成果转化认定批准文件，和海州的订货协议，
以及我们产品的详细性能比较，市科技情报所的查新证明等等。我想，滨州公司面
对事实，面对科学，他们会作出正确判断的。至于高道明，内中必有隐情，我要瑞
虹去调查，她和高的妻子李素娥是大学时代的同学。”

树贞望了翔飞一眼，内心不得不佩服翔飞的预见和果断，她连声说：“我马上
和滨州许总通话。”

长途电话接通后，一切顺利，双方约定下午两时在滨州宾馆401 室见面。翔飞
驾驶着崭新的奔驰 600和树贞、还有生产部的杜正威，准备一下就动身了，400 公
里的路程，二个小时就到了。一路上，树贞愁眉苦脸不时叹气，翔飞乐呵呵地说：
“滨州公司看了全部材料，恒顺就没戏了。”

果然不出翔飞所料，当天下午，滨州大桥的许总看了翔飞带去的资料后，就爽
朗地说：“我们认定树贞公司签约，不和恒顺再谈了。”翔飞把早已准备好的供货
协议从包里拿出来，许总笑着说：“你准备得真周到啊！”

协议许总看了，略作修改，双方均表同意，马上打印，当晚七时在滨州宾馆举
行了签字仪式。签字后，许总就给高道明挂电话，只说了一句：“我们已和树贞公
司签约，明天你们不要来了。”

晚上十时多，展翔飞驾驶着奔驰600 回上海。树贞说：“您辛苦了，我来开车
吧！”翔飞有点迟疑：“你会？”杜工在一边插话说：“据我所知，她驾驶已三四
年了，我坐过她开的车。”翔飞和树贞相视而笑。

　　　　　　　　　　　　　　　　第三章

翔飞到家已是凌晨二时多了，高速公路是畅通的，但进市区后，树贞说肚子饿
了，他们三人又开到虹桥路上一家大食代吃了比萨饼，又用车先送树贞、杜工回家。
展翔飞到家，把车在车库放好后，上楼用钥匙开门进房，啊，厅内灯火通明，瑞虹
坐在沙发上，宁姨陪着她。瑞虹的两眼红肿，显然刚才曾经哭过。

翔飞把包放在吧台，跑过来关心地问：“出了什么事？”

瑞虹把头别过去，不睬他。宁姨见翔飞回来了，就知趣地回房去了。

“出了什么事？”翔飞又问了一句。

“你和谁在一起？”

“我和树贞刚从滨州回来。”

“不要骗人了，戏可以演完了。”瑞虹平静地说。翔飞和瑞虹结婚十几年来，
夫妻感情一直很好，今天这种场面大大出乎翔飞的意料，他预料到一定事出有因。
就疲倦地坐在瑞虹身旁说：“我从昨天早晨到现在，来回奔波八百里，人也倦死了，
你，你又有什么事？”

“还用说！”瑞虹把一张照片甩在翔飞面前。翔飞拿起照片，是一张彩照，上
面一男一女在拥抱着，女的是背影，正扑在男的身上，男的脸正对着镜头。啊！那
男的脸竟是自己，而女的很像树贞，穿的那套服饰很像树贞今天去滨州穿的那一套。

“这，这……”翔飞一下子呆住了。瑞虹大哭起来：“什么去滨州？两人在哪
里幽会，可以明讲。”

“啊！”翔飞头脑仍然是清醒的，他马上警觉起来，问：“哪里弄来的？”

“寄上门的。现在要问你呀！在哪里拍的？”

“根本没这回事。”翔飞心中清楚，这是一张用高科技手段复制的伪照，可眼
前如何向瑞虹解释清楚呢！

瑞虹呜咽着：“你变了。当了老板就变心，这是许多人说的，我一直不相信，
现在事实使我不得不相信。你明讲，我让她，呜……”

翔飞耐心地说：“这是一张伪照，用高科技手段复制的，是假的，你不要上当！”

“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翔飞拿着照片，边看边踱着方步。他的冷静使瑞
虹也停止了哭声。翔飞拿着照片，不错，照片上男的面孔是自己，再看他穿的西装，
啊！明显是三排扣，浅色。自己没有浅色三排扣的西装，瑞虹今春要为他定制一套，
他拒绝了，他素来不讲究穿着打扮，几年来就只有两套西装（一套藏青，一套黑色），
可以肯定，这是别人的身体，配上自己的头。他停住了步，把自己的疑点平静地说
给瑞虹听，瑞虹拿过照片仔细看，不错，丈夫确实没有这种服饰，她是清楚的。呀，
是一张假照片。她抬起眼来，望着丈夫，而此时，翔飞也正看着她，大家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瑞虹拿起话筒，传来树贞哭泣的声音：“找展董。”

原来，树贞到家，白英群也正拿着一张照片在发怒，在摔东西。她刚踏进房，
英群怒气冲冲跑过来：“到哪里去了，和谁在一起？”

“和翔飞刚从滨州回来。”白英群撩起手就是一记耳光，冷笑说：“两人在哪
里幽会？什么滨州，吹什么牛！”

她“呜”的一声倒在沙发上，哭着说：“我为了业务连夜奔忙你还打人。”白
英群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左右开弓，又是两记耳光，嘴里连声说：“连夜奔忙？
和别人连夜睡觉，你干的好事！”

树贞争辩说：“你打人，你太无理了。”

白英群把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说：“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张照片和展翔飞
看到的一模一样，她一看十分吃惊，连忙说：“这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还要赖。你早晨上班并没有说去滨州。一派胡言，快讲你们
在哪里幽会？”

树贞挺起腰说：“你不得无理。杜工和我们一起去的，你可以打电话去问。”

白英群和杜工通了电话，得到了证实，脸色稍缓和了一些，就说：“照片上是
怎么一回事？”

树贞说：“从哪里搞来的？”“寄上门的。”白英群仍然怒气不息：“你敢作
敢为就老实坦白，不要让我背个‘绿乌龟’的恶名。”

树贞凝望着照片，半晌才说：“英群，这照片上的女人不是我，那套服装像我，
可她两耳挂着耳环，我从来没这个习惯；还有那高跟鞋，你知道我从来不穿高跟鞋。”

白英群把照片拿过来仔细看，然后低下了头，他心里斗争很激烈。他发现自己
有可能错怪树贞了，可他不肯认错。他走到厨房，拿出玻璃酒杯，又取出红酒，满
满一杯一口喝了下去，又倒了一杯，连吃三杯，然后，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树贞拿着照片，感到事情的复杂性，忽然她想起了翔飞，连忙拨通了翔飞的电
话。

当翔飞听了树贞的哭诉后，平静地说：“我也收到一张，这是有人在捣鬼，企
图内外夹攻，让我们公司乱起来。告诉英群不要上当。”

这时，瑞虹也冷静下来，她就把白天去调查高道明的事，原原本本说给翔飞听。

高道明的妻子李素娥是瑞虹大学时代的同学。这几年因身体不好，在家调养，
她早就是个麻将迷，在这条弄堂里是有名的。现在闲来无事，就串东走西搓麻将。
沉湎于方城之中。李住十号，住在四号的方姨也是麻将迷，李时常到方姨家打麻将。
方姨和恒顺公司总经理葛朝雄的妻子方兰花是堂姐妹，因为两家住得不太远，时常
走动。一次方兰花到方姨家遇到李素娥，大家一介绍，知道素娥丈夫高道明是树贞
公司的总工程师。方兰花回家和葛朝雄一说，葛就记住了。葛经过调查，知道高确
有专长，而且在树贞公司举足轻重，于是就要妻子主动接近李素娥，方兰花也会筑
方城，牌桌上友谊日深。

几天前，一个周末，葛要方兰花请李素娥带高道明到自己家来，名义是吃方兰
花的生日面。葛知道高道明是典型的怕老婆，河东狮吼，高会吓出汗来。那天，高
道明果然跟着李素娥上了葛朝雄的家。一介绍，高才知道葛是恒顺公司的老总。

生日宴罢，葛邀高道明夫妇到卧室小坐。谈话间谈起了“特种涂料”的专利，
葛替高打抱不平说：“谁不知道高总为这项发明倾注全部精力，怎么会让秦树贞当
第一发明人？”

“是呀，我这个男人窝囊，他一年多时间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出了多么大的
力，她秦树贞干什么，居然是第一发明人，混帐。”

“不能这么说。”高道明想解释，他刚说了一句：“是秦总首先构思出来，她
也出了大力。”葛朝雄就打断他说：“高总你吃了大亏了，这个第一、第二次序和
利益有关呀！你现在在树贞公司占多少股？月薪多少？”

“分配给我15％的股，月薪三千。”

“笑话。15％的股是小股？有啥发言权？三千，太苦了，太苦了。”

李素娥用手指着高道明的头说：“这种事你也不和我商量，自作主张，我嫁你
这种男人，倒霉！”

葛朝雄笑着说：“现在还可倒转来。”“有啥方法？”李素娥着急地说。“高
总到我恒顺来，股权我给你45％，月薪一万，我说了算数。”

“那我们的专利和树贞公司是签过独占许可实施协议的。”

“你宣布中止。你一中止，秦树贞还有戏吗？还有，你们和滨州在谈供货合同，
你和滨州很熟，把那个合同一起带过来，我开支20％介绍费，这是一笔大数字呀！”
高道明犹豫地想说什么，李素娥大腿一拍说：“定了，定了，照着葛总说的办。我
说了算数。”

葛朝雄马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说：“这里是二万元，你先拿去，是预付
工资。”李素娥高兴得脸也红了，笑着把二万元收下了。高道明说：“这样不明不
白就走不好，要走也要和树贞公司说一声。”

……

瑞虹把上述情节，原原本本地说完，翔飞紧皱着眉头，说：“恒顺厉害呀！想
拉垮我们，真是不择手段，这哪里还有一点公平竞争的气氛！”

“高道明也太自私了。这种人……”瑞虹说。

“人总有一点私心，不能全怪他，要开导他。”墙上的钟“滴嗒滴嗒”响了四
下，瑞虹说：“四点了，明天还要上班，快睡觉吧！”

翔飞和善地对瑞虹说：“你快休息，我还要思考一下明天的工作。”瑞虹一个
人回房去了，翔飞在厅内轻轻地踱着方步。一步一步，他陷入了沉思。

　　　　　　　　　　　　　　　　第四章

第二天早晨，瑞虹醒来已七时许，翔飞还在厅内踱着方步，忽然，他停住了脚
步，拿起了电话，给高道明挂电话。他平静地对高说：“高总，我们公司已和滨州
正式签订协议了，恒顺没戏唱了，你还是回来吧！秦总和你的发明，已经签了独占
许可实施协议，你个人要中止，是办不到的。你到恒顺，既拿不到滨州的任务，又
拿不出专利技术，你如一个人拿去就违反了专利法，人家会要你吗？你回来，我们
月薪也可以加到一万，现在我们已经出得起了。年底你还可以分红。至于信任，我
绝对信任你。树贞也信任你。你用全部精力搞质量。下一步，我们还要接道州大桥
的任务。好，我等会儿就开车接你去公司。”翔飞放下话筒，舒心地笑了，说：
“高道明不会走了。”他关照瑞虹，今天下午下班去做做李素娥的工作。

上午十时多，公司的全体大会开得很热烈。翔飞详细分析了海州、滨州两项协
议的供货数量、日期、质量要求，以及公司完成上述协议的有利条件和困难，末了，
他说：“有的公司想把高总拉走，现在高总决定不走了，和我们一起战斗，我们表
示最热烈的欢迎。”

“惭愧，惭愧！”高道明两眼满含激动的泪花，站了起来，拱手致谢。

临近中午了，会议散了，大家在等着盒饭店送盒饭来。忽然，杜工急匆匆奔进
来，直奔总经理室，见到翔飞和树贞正在商量事情，就说：“展董，秦总，市技监
局的领导接到举报，要来检查我们的生产车间，查看原材料中有无混入不合环保的
分子材料。”

“什么时候来？”树贞问。

“来了。”这时，总经理室门推开，三位身着制服的技监人员已经进来了。

“先一起吃顿午餐吧！”树贞笑着立起来说。

“不，我们已经吃过午饭。”杜工向技监人员介绍翔飞、树贞的身份。技监人
员出示身份证件，然后开门见山说：“我们接到举报，你们在生产特种涂料时，用
了一种不符合环保标准的KC料，而这是你们批准使用的配方中所没有的。我们一个
检查队已经到你们车间去了，请协助出示一切生产上的原始凭证。”

树贞说：“这是凭空捏造，我们从来不用这种料。”

“一切结论只能等全面检查后得出，请你们正确对待。”技监人员说。

“欢迎你们检查，欢迎指导。”翔飞平静地站了起来，并关照杜工：“一切资
料数据全部公开，不得有丝毫保留。”

树贞和杜工陪技监人员下车间，这次查得很仔细，很严格，一道道实测，查阅
了所有记录和凭证，技监人员没有发现丝毫KC料的痕迹。技监人员回到了办公室，
翔飞这时开口了：“事实已经作出结论，请技监部门为我们洗去冤屈，还我清白。”

公司很多人拥在会议室内外，气愤地高呼：“还我清白。”

“我们会公正地作出应有的结论。”技监人员仍然微笑着。

“请告诉我们举报者姓名。”高道明说。

“这是不允许的，请原谅。”技监人员仍然微笑着回答。

翔飞要请他们吃了晚饭再走，也被拒绝了，他们一齐上了面包车走了。

“这肯定是恒顺葛朝雄搞的鬼。”高总说。

“不能瞎猜疑。”翔飞说。

“他们要拉我，葛就对我说过：翔飞用上KC料，上头马上要来查了，有好戏看
了。我说绝无此事。葛说他上头有路子，现在只要有关系，什么事均可以办成的。”

树贞气愤地说：“葛朝雄，太卑鄙下流，那些照片也必定是他捣的鬼。”

“没有根据不能瞎说呀！目前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建立一个科技情报部，除了收
集信息外，对同行们的情报也要关注点。我们现在只顾自己，两眼漆黑，他们的动
静一点不掌握是不行的。”翔飞说。

“好，马上抽人成立。”树贞、高道明均表赞成。这时，门忽然开了，杜工又
急着跑进来说：“刚才中心医院来电，我们质检科的姜岚服过量安眠药自杀，正在
抢救，要我们马上派人去。”

“姜岚？”翔飞顿了一下。

“就是那个从福建回来的女人，我要你不用她，你好心一定要留下来。你不是
对她蛮感兴趣吗？”树贞话里有些醋味。

翔飞记起来了。半年前，原单位的一个老领导，打电话给他要介绍一女同志到
公司来，说是他的亲戚。此女原在上海读书，“文革”去福建插队，后进福建机械
局，结了婚，生了孩子，一干十几年，现在快五十了，病退回上海，没有找到工作，
生活困难，老领导要翔飞帮帮忙。翔飞一口答应了。

进公司后，翔飞进一步了解到，此女在福建时被科长欺侮，发生性关系，后被
丈夫发现后离婚，孩子判给了丈夫，她心灰意冷，大病一场，病愈后告病退回上海，
住在上海的父母处。翔飞看在老领导的面子上，对她较关心，教她业务，有人就风
言风雨，挖苦他说：“你看上姜岚了。”其实，对姜岚看上的，有兴趣的，不是展
翔飞，而是恒顺公司的总经理葛朝雄。说来也巧，三个月前，在一次舞会上，葛朝
雄认识了姜岚。姜一直很喜欢跳舞，而且舞姿很好。那次舞会主办者，评选男女最
佳，恰巧评上了葛姜一对。两人从此认识，葛知道姜在翔飞公司质检部工作。并知
道她孤身一人，就打起了小算盘。

一个周末，葛又请姜到小南国包房吃晚餐，餐桌上，葛拿出一只钻戒及一条金
项链，说：“你若看得起我，就请收下，我们交个朋友。”

姜说：“无功不受禄。”把它推掉。

葛说：“受禄必有功，这是功利主义。我们是朋友，不谈功利，一定要收下。”

姜扭捏了一番，她收下了。

葛见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就对姜说：“我们现在站在一条船上了。我可以告
诉你，我们恒顺要发展，必须把树贞公司打垮，关门。你想想看，他们把海州、滨
州的任务全吃了，还要吃道州，有我们生路吗？”姜睁大眼睛默默地听着，此时葛
拿出一个纸包，说：“这里是五万元，等你帮我把事办好，我再给你十万，你可以
去购一套二手房。到时你从树贞公司跳出来，到我的恒顺来，职务是副总，月薪一
万。”

姜把葛递过来的纸包退回去，说：“你要我干什么事？总不会是杀人放火吧？”

“当然不。”葛拿出一个小纸包，说：“这是一包 KC 料，你明天把它放进反
应釜中去，明天有人要去查树贞公司，到时就有好戏看。”

姜听了全身发冷，她知道这种行为是犯法的。可她现在拿了人家的东西，又如
何拒绝呢？她低下头，思想斗争异常激烈，她终于抬起头对葛说：“这是犯罪，我
不会去干的。”

“只有你知我知，没有证据，法律上站不住脚。”

“我不干。”姜终于下了决心。葛阴险地说：“别忘了你在福建干的一切，我
已派人查过了，你那个孩子是谁的种也难说。还有你拿了我的金饰，你说得清吗？
你不要拒绝太早，我把这一切全抖出来，你还能在这个社会立得住脚吗？”

葛把一包KC料及五万元现金的纸包往姜面前一放说：“给你一天时间，谅你也
不敢拒绝。”葛立起身走了。姜思前思后，想想实在无路可走，这世道呀，为何如
此对待苦命人。她想不通，就服过量安眠药自杀。幸亏她的母亲发觉得早，将她从
死神手中抢回来。

以上这一切，是姜醒过来后哭着对翔飞和树贞说的，翔飞立即向公安局报案，
公安人员到场后，作了口供，取了葛送姜的KC料及现金五万元，同时说：“姜的抢
救情况暂不公布，对外就说：情况危险，正在抢救。”

翔飞派了人，日夜三班守候在医院内，在公安部门配合下，发现恒顺公司几次
派人要接近姜岚，后来葛朝雄亲自出马，想冲进病房，翔飞此时笑盈盈地挡在他面
前说：“葛总，急什么呀？”“没什么，没什么，看一个舞伴。”葛说。“她要变
一个植物人了，开不了口了。”“很好，很好。”葛心中一喜，但顿觉失言，连忙
说：“太不幸了，太不幸了。”

葛回身想离开，两个公安人员已到他身边，出示“拘捕证”，拿出了手铐。

　　　　　　　　　　　　　　　　第五章

那一天，翔飞，树贞，高道明三人正在商议工作，传来了恒顺公司宣布倒闭的
消息。

葛朝雄的案子正由司法机关审讯中，恒顺公司却宣布破产关闭。原来葛负债上
百万，经营亏损，自己在外面乱搞女人，有的找上门来吵闹，他妻子方兰花是恒顺
的董事，她开了个董事会，就向工商申请破产关闭了。

翔飞感叹地说：“民营企业之间的竞争何必搞成这样！商场如战场，但竞争对
手不能成为敌人。太不规范也就缺乏公平竞争”。

树贞笑着说：“你有先见之明，姜岚的事你早就察觉，你对我说过，我已在生
产线上严加防范。你大约在恒顺有内线吧？”

“这就不明说了。”翔飞笑了：“不过，葛朝雄也太不自量力，他在恒顺内部
说，他在舞厅抓了一条美人鱼，如何如何嗲，现在生活在对方空间，到时候要让他
们公司鸡飞狗跳。消息传过来，我一分析，就吃准姜岚。这一次，姜岚是经受了考
验。”

“这个内线？”翔飞笑了：“我已经把他聘到我们公司来了”，他说恒顺确有
几个业务骨干，也有点真才实学，他已经挑选了几个，准备录用。高道明有点犹豫，
树贞说：“用人要搞五湖四海。”

正在说着，翔飞接到电话，他叔父从无锡赶来了，在家里等他。他和大家说了
一声，就驾驶着他的奔驰车赶回家。

叔父今年七十多，翔飞小时候父亲因被打成右派下放监督劳动，家里日子艰难，
他从小就由叔父抚养长大，所以对叔父的感情特别深。到家时，瑞虹正在安排叔父
吃午饭，叔父还带来一个女的，四十多岁，叔父介绍是他的表侄女，叫展翠红，是
搞财务的。此女讲话直爽，一看就是很泼辣的。叔父边吃饭边说：“翠红原来在一
家商店当会计，最近商店关门，下岗了。”他要翔飞安排工作，给个出路。

“我们公司财务人员已经配齐了。”

“我不管，翠红就交给你了，给口饭吃就行。”翠红在一旁插嘴：“随便什么
工作，看个门也行。”

瑞虹也在一旁说：“你公司越搞越大，安排一个人有什么难。”

“好吧，放在财务科，先跟我们的老会计学学，她是兼职的，搞了几十年会计，
挺有经验的。”

“有什么难的，无非是做几张负债表、损益表、记记总账之类，你放心，没问
题。”翠红大大咧咧地说。

“你过去搞的是商业会计，我们是工业会计，有些不一样，要虚心一点。”翔
飞笑了一笑。

翠红一听，知道翔飞并不外行，顿时语塞。

翠红就住在翔飞家里，好在有一室原本是空的，放一台电脑，翔飞把电脑搬到
自己卧室里，里面作为翠红卧室。吃饭也就一起吃了。上班还乘翔飞的奔驰600 ，
翠红简直感到有点飘飘然了。叔父在翔飞家住了一天，翔飞亲自驾车从高速公路把
叔父送回无锡。

翠红上班了，开始几天还相安无事。可是一个星期后，原来兼职的老会计安老
师突然提出要辞职，因为翠红在言语中顶撞她，还骂她：“老不死，混饭吃。”安
老师受不了，要走人。翔飞和树贞再三安慰，并当面批评了展翠红，她认了错，总
算把安老师留下了。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一天，她的钱包丢了，硬是要查
抄每个人的抽屉，引起了公愤。

那天，翔飞刚好到杭州公出。树贞在公司，就出面阻止她抄抽屉。翠红脸一板
说：“你是什么人？我是董事长的亲戚，这公司是我们展家的。”

树贞严肃地说：“我是总经理。”

翠红双手插腰说：“算了，算了，老板的跟屁虫，靠一边去。你就是老板的相
好，我也要管。”

树贞大哭一场。

翔飞回来后，知道这件事，就狠狠批评了翠红，并召开了全体大会，要翠红向
大家赔礼道歉。

但翠红并未收敛。她住在翔飞家中，晚上翔飞有事未归，她就和瑞虹谈心，言
谈中说：“你要当心翔飞外面有人，公司有几个嗲女人成天围着翔飞转，不安好心。”

“谁？”

“秦树贞，姜岚……”

“树贞不可能的。她男人白英群我认识的，把树贞管得可紧了，夫妻俩也很恩
爱，这个我知道。我家翔飞对姜岚的底细是清楚的。我知道他，他不会要姜岚。”

“你别太仁慈心肠，管管紧。”展翠红关心地说。其实，想动翔飞脑筋的，不
是姜岚，恰恰是这个翠红。翠红从小在无锡长大，后来考进中专财会，毕业后分配
到一家工厂当出纳，工厂的厂长看中了她，厂长是已经结婚的。那一天，他要翠红
到厂长室谈工作，厂长关上门，就抱住她亲吻，并且在厂长室和她发生了关系。两
人时常幽会，翠红都接受了。有一次正在幽会时，被厂长妻子当场捉住，翠红被毒
打一顿，事后厂长免职，翠红开除。在外面闲落了几个月，由翔飞叔父介绍进一大
商店做会计。这以后，她结婚了，丈夫老实巴交，见她怕，百依百顺，她在商厦里
又和部门经理通奸，被发觉后，她又被除名。这一些，翔飞叔父不知道，只以为她
是下岗，所以介绍她到上海来。到上海之前，翠红和她那个丈夫已离婚了。

现在翠红有个“小算盘”，想和翔飞搭上关系，让他们夫妻不和。

瑞虹当然不知道翠红的“阴谋”。一天晚上，翔飞喝了点酒回来，瑞虹让他靠
在沙发上息息，泡了一杯浓茶，问他和谁在一起。

“和会计事务所的几个同志一起晚餐，他们来查账。”

“还有谁陪？”

“姜岚。她和事务所的人蛮熟的。”

“她又不会财务，要她陪你啥？”瑞虹有些不高兴。

“我已把她调到办公室来，准备升她当副主任。”

“怎么，你晕了头，这种人怎么可以用。不要忘了，这是一个骚女人，见利就
发骚的。”

“你不要瞎说。姜对公司是很忠的，工作也很能干。”

“你，你，你和姜岚究竟什么关系？”瑞虹忽然哭了。

“你怎么说出这种话，你受人挑拨了，”他打开电视机说：“还是看看你的电
视剧，好好想想吧！”

瑞虹把电视机关掉说：“不要打岔，你说辞不辞退姜岚。”

“这个要和树贞商量，人家是总经理呀！再说姜岚好好工作，平白无故地辞退
她，会被人笑话，说我不能容人。”

“你容人，你容人，把这个嗲货容到你裤带上了。”

“你别瞎说。”翔飞这时生起气来，这是很少见的。瑞虹见翔飞真的生气了，
也就不响了，默默地在一旁睡下。

第二天凌晨七时不到，电话铃响了。瑞虹拿起耳机，传来姜岚的声音：“请展
董听电话。”

瑞虹把耳机传给翔飞，说：“心上人来电了。”

翔飞一听是姜岚的声音：“报告展董，昨天夜里，秦总、高总带我们加班，滨
州的交货质检报告文件全部完成了。”

“你们辛苦了，秦总呢？”

“她身体吃不消，去睡觉了。她要我问你上午滨州会派人来签字验收吗？”

“会来的，十点整。中午我们宴请他们，我已在大木桥王朝大酒店订了包房，
秦总，高总，杜工，你都要一起来作陪。”

“包房是几号？”

“当时没定，你问一下王朝，包房要大一些。”翔飞上午接待滨州验收，中午
聚餐。下午上班后，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休息一下。忽然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姜岚。她眼睛里含着泪水，好像刚才哭过。

“小姜，怎么啦，谁又惹了你，来，坐下来说。”翔飞想刚才午餐时，姜还是
有说有笑，怎么一到公司就变了。

“有人造谣，说我勾搭你，卖色相。天地良心，我过去确实生活上不检点，但
我和你，确实一点事也没有的呀！”

“谁说的？”

“还有谁，呜……。”姜岚又呜咽起来。

“别管她！”

“我又不去惹她，可她专门造我的谣，我受不了。我不干了，展董，我辞职。”
姜岚边哭边说。

正在此时，树贞进屋了。她坐到姜岚身边说：“我刚听说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大伙是清楚的，纯属诬陷。”

“谁在捣乱？”翔飞又问了一句。

“还有谁？展翠红到处在散播，说你和夫人天天吵架，说你在外面搞‘花头’，
‘这个花头’就是姜岚。”树贞说。

“一派胡言。”翔飞发怒了。

“展董，秦总，我走。我走了，公司清静了。”

“不能走。”树贞说：“你走了反而会使人觉得展翠红的造谣是事实，反而说
不清。”

“对。”翔飞立了起来，很坚决地说：“不能走。你到公司后表现是好的，工
作是胜任的。特别你在恒顺这次事情面前，你维护了公司的利益，反击了犯罪行为，
你应该受到表扬。我不会放你走的。”

“那展翠红到处在造谣。”姜岚呜咽着。

“让她走人。”翔飞说。

“我同意。”树贞表示赞成。

“树贞，你马上通知安老师，要她下午来一次，接过展翠红的工作，我找展翠
红谈话，让她走。”

正在此时，门推开了，展翠红走了进来，她看见翔飞和姜岚、树贞在商议什么，
就嘿嘿笑着说：“打扰你们约会了。”想退出去。

“展翠红，你进来，我有事找你。”翔飞说。翠红一边狞笑着，一边走过来，
她望望姜岚，说：“恶人先告状了。”

“你坐下。”翔飞严肃地说。

“坐就坐。”她坐在边上一只小沙发上。

“展翠红，我代表公司正式通知你，我们和你的试用合同解除，你立刻离开公
司回无锡去。”

“我犯了什么错？解雇我要有理由。”

“你不适合公司工作。试用合同上写着，双方任何一方认为对方不适合，可以
随时解聘。当然，经济上不会亏待你的，加发一个月的工资作安置费，回无锡的车
费照发。安老师马上会来，你把工作移交清楚。”翔飞说。

“你不要听这个小妖精的话。”翠红站了起来，双手插腰指着姜岚说：“你的
嗲功真灵呀！”

翔飞用手一拍桌子说：“这里是公司，不许撒野！出去，去办离职手续。”

树贞加了一句：“按规定办好离职手续，否则后果自负。”

翠红忽然跳到翔飞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筒，拨通了无锡翔飞叔父电话，在电话
里哭诉了一番，然后把话机往翔飞面前一放，说：“你听。”

翔飞拿起耳机，传来了叔父的声音：“把翠红除名，你太不照顾亲戚、长辈的
面子！”

“叔父，请原谅。翠红实在不适合，我们公司有自己的规矩，她违反了规矩，
只好让她走人。”

“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已经作了最后的决定。”电话挂断了。翔飞回过头来，对翠红说：“去办离
职手续。”翠红一下子哭着跑出去了。姜岚这时说：“展董，不要为了我去解聘翠
红，影响你们亲戚关系，还是给人家一口饭吃吧。”

“不，此人不能留。”翔飞转过身对树贞说：“民营企业用人也要讲究德才，
要考核，亲朋介绍也要坚持标准，否则会自造坟墓，展翠红是一个教训。”

　　　　　　　　　　　　　　　　第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公司开拓业务，搞技术转让中介。发明人刘承坚工程师一项化工项目被南方某
地一企业看中，要上海派人去当地谈判。刘工是个男的，派树贞、姜岚均不合适，
翔飞自告奋勇去一趟。一路又是火车，又是汽车，很辛苦。到达当地已近傍晚。那
里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宾馆也不错。对方安排翔飞和刘工住进宾馆，约好第二天早
晨到工厂见面谈判。晚餐后，宾馆有桑拿，有按摩。翔飞对此不感兴趣，回客房洗
了一个澡就睡了。谁知刘工一夜未归。第二天一大早，工厂来人告诉翔飞，刘工昨
夜嫖娼，已被公安局拘留。上午九时多，刘工狼狈地归来，翔飞问发生了什么事，
刘工说昨夜按摩女敲竹杠，他不肯，结果公安来了，说他要嫖娼，关了一夜，今晨
把他放了。翔飞庆幸昨晚没有去按摩，暗想：“女色不可近也。”

他和刘工乘对方派来的车到了工厂，受让方的厂长却也是一个女老板，叫穆春
萍。

穆春萍穿着时髦，四十岁左右年纪，她和两人握手，请两人进办公室坐定，就
说：“刘先生的事，我昨天连夜摆平了，现在没事了”。刘工想作解释，穆厂长阻
止他说：“我派人陪你去公安局签个字，办完了，你要立刻离开此地，我已给你办
好车票。”

翔飞说：“谈转让，刘工不能缺的呀！”

刘工说：“我已经全权委托你，你作主吧！”

刘工随厂方的人员走了，穆春萍说：“这里住得不舒服，我家空着，住到我家
里去。”也不等翔飞表态，跟穆来的人把翔飞的行李包一背，就下楼。春萍开车送
翔飞到家，是一幢很豪华的三层别墅。除了两个佣人，没有人。

翔飞问：“你先生呢？”“他和孩子均去了美国，在西雅图。”

“呀，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别墅。”翔飞说。

“太冷清呀，所以让你作个伴。”春萍说：“再说，这里谈业务方便，舒服。
昨天住在这里，刘工也不会出事了。”

午餐后，厂内来了一部分人，副厂长，技术科长，生产科长，工程师等等。谈
判很顺利，转让费，技术资料移交条件，实施许可范围……一切均按翔飞说的，很
快达成一致。翔飞提出到上海技术交底，春萍也表示同意。当晚，在别墅设宴招待，
翔飞喝了几杯酒。饭后，人们走了，留下翔飞和春萍两个。春萍把翔飞领到三楼一
个房间说：“这原是我儿子住的，现在空着，展董你将就一个晚上吧。我睡对面房
间。”说完，春萍走了。

翔飞打量这个房间，布置极幽雅，给人一种舒适感。床边的墙上有一副大型油
画，一个外国女明星，裸体，身上缠着一条蛇，身体最敏感的部分被蛇身体遮住了。
正在这时，春萍穿了一套睡衣进来了，睡衣几乎是透明的，那紫红色的胸罩和三角
裤毕露，还有她丰满的躯体。春萍飘飘然缓缓走过来笑盈盈说：“快换睡衣，去洗
个澡。”

“不，不。”翔飞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了。果然，春萍一下子坐到他身边，用手
勾住他的脖子，笑着说：“展董，我明说了吧。你们的项目我们看中了，要接产，
但二十万元转让费拿不出。昨晚，刘工处我也试过了，让一个女公关去陪他一会，
他人是要玩的，转让费一分也不肯少，所以我让公安关他一夜，清醒清醒他。今天，
我自己出马，今晚我把身子给你，今后你要我身子随叫随到。唯一条件是专利技术
先给我们用，转让费免了。以后有了效益，会给你们一份。”

说完，她用手去解睡衣的纽扣，翔飞摆脱她立了起来，说：“穆厂长，这算什
么交易？不要开玩笑了。我不会和你们作这笔交易的。”

“这是玩真的。”春萍仍然微笑着，说：“我如实告诉你，今晚你睡在我家里，
你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你答应，大家美美地享受一夜；你不答应，明天我告你强奸，
你有口难辩。这里的公安会相信你？要证据我当面就可以造出来。展董，你这一生
也就到此结束了。你选择吧。”春萍说完立了起来，她靠近翔飞，一只手已经把睡
衣纽扣解开了。

翔飞大喝一声：“别动，告诉你，我是不会同意的。”

“那好，你等着到公安局去吧。”春萍恶狠狠地说。

“我不怕你的。老实告诉你，我对你早有防范，我这里有微型录音机，你刚才
的话我已经全部录下。

到公安局，我会放给他们听的。现在法制社会，证据是最重要的。到时候，你
看着办吧！“

“你，你……”

“快送我出门，刚才的事只当没发生，大家交个朋友，否则……”

“录音带给我。”

“可以，但现在不行，等会儿出了门给你。”翔飞说。

春萍只好回房穿好衣服，然后和翔飞一起下楼。春萍用车送翔飞到火车站，翔
飞下了车，春萍说：“给我？”

“什么？”

“录音磁带。”此时，翔飞已拦住一辆出租车，他把行李包朝车上一放，人坐
了进去，然后拿出一样小东西往外一扔说：“给你，再会。”

翔飞低声对司机说：“上机场。”小车飞快地驶出。春萍拣起了刚才翔飞扔在
地上的小东西，啊，是一枚一元硬币。她左听右听，左摸右摸，大叫：“上当啦！”

翔飞赶到机场，恰巧一架直飞上海的航班20分钟后起飞。他上了飞机，等他回
到上海虹桥机场，刚走出机场门口，手机响了，是树贞打给他的，焦急地告诉他：
“瑞虹出车祸了，现在华山医院抢救。”他乘车赶到医院，树贞，姜岚，高总，宁
姨，小曼正焦急地等在手术室门口，小曼一见翔飞，哭着扑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
向翔飞介绍，原来瑞虹今天下班骑自行车回家，在高架匝道口被一辆从高架上下来
的货车撞倒，当场昏迷不醒，现正在抢救。此时，手术室门开了，医师跑了出来，
大家围了上来，医师难过地说：“失血过多，无法挽救，病人已停止呼吸。”

翔飞只觉得天地在旋转，他一下子昏了过去。

　　　　　　　　　　　　　　　　第七章

翔飞在医院躺了五天，医生要他再休息几天，他急着出院回公司了。在住院期
间，树贞为免翔飞过分悲伤，已把瑞虹的丧事料理好了。

翔飞坐在公司会议室里，公司里的人不断进来慰问他，他只会像祥林嫂似地，
连声说：“想不到呀，想不到呀！”

树贞和姜岚看翔飞的样子，大家都有点着急。经两人商量，觉得还是让姜岚去
翔飞家探望，做点安慰工作。树贞不想去，怕英群误解。

那一天，下班后，姜岚回家吃好晚饭，就乘公交车到翔飞家。姜住仙霞路，到
古北路并不远。翔飞还未回来，宁姨在陪小曼吃晚饭，小曼哭着要妈妈。姜岚进去
后，就和宁姨一起安慰小曼，小曼慢慢地把饭吃好后，坐在厅里沙发上，依偎在姜
岚怀里，复习白天功课。后来就睡在姜岚怀里。

此时，翔飞回家了，见到姜岚很奇怪，说：“小姜，你怎么会来？”

“没事，过来看看小曼。”

“唉，孩子真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呀！”

姜岚说：“展董，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好面对现实，不要太悲伤，你自己
也要保重呀！”

翔飞不发一语，默默地在室内踱方步。宁姨和姜岚一起扶小曼进卧室睡觉，然
后姜岚向翔飞告别就回家了。

自此，姜岚时常来，小曼对姜岚很好，一口一个“姜姨”，叫得很亲热。

翔飞的情绪逐渐恢复。公司正在研制一种新品，名为“抗KC”。特种涂料加入
这种料，任何KC料掺进来都会排斥，有极强的抗干扰能力。本来，恒顺公司有一套
班子也在研制此项目，树贞公司也在研制，恒顺倒闭后，这套班子被树贞公司引过
来，于是，两套班子一齐上，研制进度大大加快。原恒顺一位工程师对翔飞说：
“葛朝雄也是名牌化工大学毕业生，他对抗KC料早有研究，恒顺那个班子是他亲自
领导的，可惜他不走正道，终于身败名裂。”

翔飞和树贞商量后，决定成立科研部，公司四十七个人，抽二十一个去科研部，
租了一幢楼，又添了器材设备，树贞兼科研部主任，翔飞也亲自参加。翔飞提出公
司领导人员重新调整，翔飞和树贞为正副董事长，聘姜岚为总经理，杜正威为副总，
高道明为总工程师，公司日常事务由姜、杜管，而翔飞、树贞集中力量抓科研。这
样一调整，科研部就搞得热火朝天。

此时传来葛朝雄的案子法院已宣判，葛判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已放出来了。
葛回家，已无家可归。妻子方兰花和他离婚，带着儿子到乡下去了。轿车、房子、
设备均拍卖抵债。他只能住在伯父家，生活极其困难。翔飞说：“把葛朝雄招到我
们公司来，利用他一技之长，攻‘抗KC’。”树贞、姜岚、高道明均反对，翔飞说
：“人难免犯错误，要朝前看，不要把人看扁看死，改了就好。”

“这种人是改不了的”姜岚说。

“我们要抓紧教育，我找他谈一谈。”三天后，上午九时，约葛朝雄到公司来。
他八时就来了，等在门外低着头，啊，往日趾高气扬的葛朝雄，如今头发忽然花白，
人也显得苍老。他没戴手表，不时朝里张望，估计九时到了，他低着头，缓缓地跨
进公司大门，这时姜岚和一个小青年走过来，小青年问：“找谁？”

“找领导。”葛的声音低低的。

“这是姜总，就是我们公司的领导。”小青年说。

“姜总。”葛的声音在发抖。姜岚好半天才认出是葛朝雄，心内一阵厌恶，想
：“这个冤家怎么如此狼狈。”她冷冷地说：“跟我来。”

“是。”葛始终没有抬头。他们一起走进翔飞的办公室。翔飞、树贞立了起来，
跑过来和葛握手，翔飞笑着说：“老葛，你变了，变得不认识了。”

葛的双眼湿润了，他久久握着翔飞的手说：“惭愧，惭愧！”

翔飞问：“出来后住在哪里？”

葛回答：“无家可归，暂时住在伯父家。”“最近有什么打算？”“想找一份
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饭吃呀！”“好，我们给你个机会。”翔飞说：“最近我们
在研制‘抗KC’，你原来恒顺那套研制班子的科研人员已到我们公司了，听说你对
此有研究，愿意一起参加攻关吗？”

“愿意，愿意。”葛说。

“关于研制‘抗KC’项目，参加者大家要签一个合作协议，无非是：一你是合
作发明人，不是第一发明人，秦树贞是负责人；二所有研究成果和资料归这个集体
共同所有，任何人不得占为私有；三必须遵守保密纪律；四是利益按比例共享。你
如愿意，可以签字。”姜岚说。

“愿意，愿意。”姜岚拿出协议，葛朝雄仔细看后，就签字了。他不敢看姜岚，
在姜岚面前，他的手在发抖。

“我们公司聘用你，先试用三个月。你是高工，月薪三千元人民币，要签一个
劳动协议和员工保密协议，一切按规矩办。老老实实做人，重新开始，争取自己的
光明的前途。”翔飞说。

翔飞接着把公司几个领导及职务向葛介绍。

葛低着头说：“坚决服从领导。”

翔飞说：“过去的事是一本教科书。人不可能一生一世不犯错误，但要改，改
了就好。”

科研部进展顺利，热火朝天。葛朝雄毫无保留地尽己所长，在攻几个关键点上，
起了很大作用。半年后，正式完成攻关，情报所查新、高样新认定均通过，申报专
利时大家一致推荐秦树贞为第一发明人。

这期间，翔飞和姜岚的关系渐渐地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姜岚因由福建的不幸遭
遇和葛朝雄的事，一直很悲观，她认为“男人没一个是好的”，对自己的个人生活
不抱幻想。

可翔飞在和姜岚加强接触后，他感到这个女人本质是不错的。命运多乖，经历
坎坷，被男人欺侮，很值得同情。他进一步发现姜岚性格温柔，对事物的理解很得
体，她确实很娇媚，但那是一般女人常有的。瑞虹、翠红都说姜岚有“嗲功”，他
仔细观察，认为这种评价并不正确，他认为这不是“嗲”，而是女人的一种魅力。
于是他下了决心。

就在“抗KC”料正式投产的前一天晚上，姜岚又到了翔飞家，今天是翔飞下班
后用车接姜岚一起回家的。宁姨事先知道，所以晚餐特别丰盛，四人开开心心地吃
好饭，小曼在姜岚指导下复习功课，洗漱毕，九时就睡觉了。姜岚起身说：“展董，
我走了。”这一阵，翔飞逢到此时均用车送姜岚回家。可今天，翔飞却邀姜岚再坐
一会儿，谈谈心。

宁姨此时早已知趣地回自己卧室了。翔飞邀姜岚到他卧室去看看。说真的，这
一阵子，姜岚虽然常来，但从未进过他的卧室。

他们一起走进了翔飞的卧室，里面布置很简洁。靠墙摆着一台电脑，翔飞是入
迷的“网虫”。房间布置的颜色是蓝白相间，给人一种清新和舒适的感觉。翔飞走
到阳台前，打开了阳台的窗，一股清新的凉风习习吹进。这里是十八楼，翔飞要姜
岚跑过来，一起看上海的夜景。远处延安路高架上，汽车像一只只瓶盖似的，川流
不息地滚动，那一亮一亮的车灯，在夜空中闪烁，形成一道光的彩虹。姜岚像小孩
似地拍手跳跃说：“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翔飞笑着说：“你喜欢吗？以后请你天天看。”翔飞请姜岚坐在沙发上，他坐
在姜的身旁。看得出他一下子显得拘束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忽然显得含情
脉脉，他叫了一声：“岚岚。”

姜岚至此有些吃惊，因为翔飞从来没有这样称呼她过。她望了翔飞一眼说：
“展董，你……”

翔飞忽然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又用左手在她的右手背上来回抚摸说：“不
要叫我展董，叫我一声翔飞。”“不，不，不……”姜岚想抽回手，可翔飞握得很
紧。翔飞说：“我不想再隐瞒我的想法，告诉你，我爱你，我们结合吧！”

“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翔飞问。

“你是董事长，你是老板，你有百万财产，而我是一个被唾弃的女人，我不值
得你爱。”姜岚平静而痛苦地说。

“不，岚岚。我仔细观察过你，你是一个善良的女性。你过去受人欺侮，责任
不在于你，你和瑞虹有很多相似处，再说，小曼也能接受你。”

“小曼！”姜岚一惊。

“对，她要你做她妈妈。”翔飞接着说：“岚岚，你听我说，我不会计较别人
说什么，只要我认准了，我就会坚决去干。”翔飞一把就把姜岚抱在怀里。

姜岚挣扎着说：“你会后悔的。”“我反复思考过，我们结合是会幸福的。岚
岚，别犹豫了。”此时，姜岚觉得自己从来未有今天这样激动和兴奋，她仰起了头，
翔飞低下头紧紧地吻住了她。

翔飞说：“明天我们去结婚登记。明天‘抗KC’投产，明晚我们举行婚宴，一
起庆祝。双喜临门，你同意吗？”

“一切听你的。”姜岚温柔地伏在翔飞的怀中，娇媚地说。

这一晚，姜岚就睡在翔飞的床上，睡在瑞虹原来睡的位置上。

第二天凌晨，当翔飞、姜岚走出卧室门口，宁姨早已烧好四个人的早点。小曼
在书包，见到姜岚就高兴地扑到姜岚怀中，叫着“姜姨”。

“不，”翔飞开心地说：“小曼，从今天起要喊妈妈了。”

“妈妈。”小曼大声叫着。姜岚激动得流出了热泪。

这一天，他们开车先去姜家取证件，又到民政局登记，又到南昌路重庆路口婚
庆店购喜糖，又到洁而精餐厅订晚间婚宴，又到淮海路购新装。直到下午二时才回
到公司。

这一天，“抗KC”料正式投产，本地、外地要订货的电报、传真雪片似地飞来，
高道明笑得合不上嘴。翔飞和姜岚下午回到公司，翔飞把树贞请进办公室，然后神
秘地说：“今天告诉你一个喜讯。”

“别说了，‘抗KC’投产，订单爆满。”树贞说。翔飞笑了，说：“不是这个，
我告诉你，我和姜岚要结婚了，上午我们去民政局办结婚登记，今晚在南昌路洁而
精餐厅宴请全公司人员。”

“啊！”树贞惊讶得好半天合不上嘴，她终于笑了一笑：“祝贺，祝贺，你终
于向嗲妹妹投降了。”

“不，这次，是我主动向她求爱。她还不肯呢？我觉得姜岚经过风霜，懂得人
生历程的艰辛。当然，我是一直很想念你的，可是你已经有了英群。”

“今天这样勇敢，为什么当年在学校时像一个胆小的老鼠。”树贞扭着嘴。

“不错，为当年的懦弱，我已经后悔了大半辈子。但今天，我祝愿你和英群幸
福。”

“我也祝你俩幸福。”此时，姜岚进来了，树贞这时才发现姜岚今天穿上了一
套全新的服饰，脸上也上过脂粉，显得格外好看。

树贞转而向姜岚笑着说：“新娘子，恭喜。”

姜岚握着树贞的手，喜极而泣说：“翔飞真好，他不嫌弃我。我原本以为我这
一生是苦到深渊了，想不到苦尽甘来。”

树贞说：“你们均五十朝外了，人生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你们作个伴，大家有
个依靠。”

这时，公司很多人已闻讯聚集到董事长办公室来表示祝贺，翔飞拱手向大家说
：“我已作出决定，公司董事长由姜岚担任，仍兼总经理，我一心一意搞科研，我
们要年年有新科研投产。现在进入WTO ，企业不抓紧科研就会被淘汰。我们要新一
轮招聘人才，向社会招聘，向海外招聘，招博士，招教授，我们现在有这个实力了。
至于我们员工的工资，照现在的底薪，从本月起每人增资 50 ％。这是我、秦董和
姜总一起决定的。”

大家热烈鼓起掌来，欢呼起来。“现在我宣布：我和姜岚今晚在洁而精餐厅举
行婚礼，四时半用车接大家去，大家务必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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