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名誉的爱情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不名誉的爱情
作者: 林岚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一章
黄昏的时候,桑儿终于等来了 她要等的人。
她看着他从围墙的缺口处跳进来,才发现自己的心紧紧地绷了一天,实在是累
了。
他一定是一看到她留给他的信号就赶来了,快得连身上的工作服都没顾上换。
那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信号,源自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一个长着三根毛的信封,用粉
笔画在他家门边的墙上。他一看到就知道她有事找他,就会到这个堆木场来,在木
头与木头的缝隙里找到她。当然,如果她在她家后窗的窗台上看到同样的信号,她
也一样会知道上这儿来找他的。
这封“鸡毛信”的秘密只有她和他知道,它的发明一直可以追溯到她和他一起
在院子里跳格子造房子扮好人坏人捉来捉去的两小无猜时代。那时纯是好玩,后来
却真派上了用处。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门边画信号,也很久没有在自己的窗
台上看到这个信号了。自从,上一次在这里,她对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他又对她说
了那样一番话以后,就再也没有过。
桑儿蜷坐在一个大木头堆的凹陷处,看着他摆着两条壮实的腿跑过来,近了,
桑儿还看见他脖子上残留着煤烟的黑印和工作服上被汗水渍出的盐斑。
“出事了。”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在他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就憋不住地
从她嗓子眼里蹦出来直冲到他脸上。她已经憋了太久了,整整一天。不,不,还不
止一天。
“怎么了?”他喘着气问。站着的他和坐着的她差不多正好脸对脸。
桑儿别过了脸,不吭声。
“喂,到底怎么了?”他横跨一步,又面对着她。
桑儿垂着眼,不说话。现在她可以看到他的脚,穿着一双旧旧的但依然结实的
翻毛短靴。在她的沉默里,这双鞋正越来越烦躁地蹭着地面。
“出什么事了?”他又问。ダ崴从桑儿的眼角渗出来,爬下她的脸颊。
“ 别,别哭,”他慌乱起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哭呵。”
“我,我……”桑儿张了张嘴,更多的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睛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去出气。”
欲言又止的桑儿把头埋进臂弯,更是哭得抽抽噎噎。
“嗳,你别哭,别哭呵。”手足无措的他只会翻来覆去地这么说。
空中响起了警铃声,那是从不远处的道口传来的,警示即将有火车通过。堆木
场外就是就是南下的铁轨,由这个城市通往别的城市。
“我,我不是个……女孩……”桑儿抽泣着。ゴ蟮夭动起来,车轮敲击着铁
轨,隆隆而来。
“什么?”他 没听清,她的声音太低了。突然,一声汽笛撕破了空气,他不由
自主地提高了嗓门:“你说什么?”ァ拔宜滴也皇歉雠孩子了!”桑儿猛地抬起头,
喊了出来,“我怀孕了。你听见了吗,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桑儿的喊声和着火车的轰鸣,一起翻滚在空中,震颤着他的鼓膜。
火车从堆木场外呼啸而过,扑向道口。他的眼前只有桑儿那张泪水纵横的脸。
一阵突来的静默,横亘在他和她之间。
第二章
桑儿和胡飙,是在同一片土地上,在同一个由一大片平房构成的大杂院里长大
的。院子虽然杂了点,但对孩子们来说它的好处是玩伴特别多 ,那时差不多年龄的
孩子们总是扎堆在一起玩,十分过瘾。
在桑儿的记忆里,胡飙一直是孩子堆中的小首领。他比桑儿大一岁,长得比同
龄的男孩子更结实更健壮,更重要的是更勇敢,所以,他总是比其他的男孩子更擅
长打架。不过,他和其他男孩子不同的是他很少欺负女孩子。他看不起女孩子,觉
得她们胆小又爱哭鼻子,很没出息,所以不爱带她们一块玩 , 但从不存心欺负她
们。而且,如果有别的男孩子欺负女孩,那么那些男孩肯定逃不过他的拳头。他好
像是女孩们的庇护者,而桑儿就是被他庇护的一个。
桑儿不知道为什么,胡飙待她总是比待别的女孩子好。他从不拒绝桑儿加入他
们的游戏,而且总是在分堆的时候把她挑在自己的一边。后来桑儿想,也许是因为
她从小就比别的女孩坚强,不像她们那样一碰就哭 。她不哭,就是挨她爹揍的时候
也不哭。但后来,她长大起来却变得爱流泪了。
ド6没有哥哥,她管胡飙叫胡飙哥,心里也真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哥哥。胡飙
没有妹妹,他待桑儿就像待自己的妹妹,时常护着她。但后来胡飙会为了桑儿而被
学校开除,这实在是他们都不曾想到的。
グ淳徒入学的原则,胡飙和桑儿读的是同一所小学,只是不同年级。在学校里
胡飙可是个风云人物,在同学中他有着一呼百诺的本领,可在老师眼里他就十足是
个麻烦。他的成绩不算差,就是会折腾。他最喜欢讲义气,所以,可以不夸张地说
没有一件和老师对着干的事没他的份,也没有一次重要的打架少得了他的参与。好
几次他差点就要挨处分了,全是因为他人缘好,同学们都帮他开脱,使得老师也拿
他没办法。后来,胡飙因为个子高被少体校的老师相中,招去打篮球,就提前离开
了这所小学。老实说,没有了胡飙的校园还真有点乏味。
ツ钦笞雍飙在少体校住读,很少回来,桑儿又忙着准备考初中,就很少来往了。
一直到那天,他们偶然在中学的校园里相遇,才发现他们竟然又做起了同学。
那是桑儿读初二的时候,那天下午她闲着没事,就在操场上看校篮球队和外校
比赛。忽然,替补席上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一愣,等那人走近了,才认出他是胡飙,
便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他笑了。 他是胡飙。只是,和当年相比,他已经长大了。他不仅个子高了,而
且看起来非常壮实,和桑儿班里那些还没发育的男孩子比起来,他成熟多了。
ニ告诉桑儿他是特招来的,为的是备战明年的全国中学生篮球比赛。他说要不
是篮球是这所重点中学的特色运动项目,他可没进这所学校的份,不过即便这样他
还只能降一级读书,所以,他现在和桑儿是真正的同学了, 同校同级,只是不同班。
他还说,明年有一批老队员要毕业,那时他就能打主力了,要是打得好,他还能继
续在这儿上高中。
ズ芸欤胡飙在这所学校里也出名了,不过不是因为打架 ,而是因为他的篮球打
得很棒。他在篮球场上高高跃起投篮的样子着实迷倒了一批女生,其中就有周薏。
ブ苻彩巧6的同班同学,但原来并不特别要好。可是自从知道桑儿和胡飙是老
邻居加老同学后,就突然跟桑儿亲热起来,还老纵恿她去看篮球队训练,要不就是
中午的时 候去篮球班玩。开始,桑儿还没琢磨出个味来,后来明白过来,还拿这个
打趣胡飙,可胡飙 一脸正色地说:我最烦她。ブ苻财涫凳歉龊苋菀滋秩讼不兜呐
孩子,长得不是非常漂亮, 但很懂得运用女孩的风情。她五官细致,有一对小酒窝,
笑起来时总是故意把眼睛那么一弯 ,显得特别的甜特别的媚。虽然只是一个初中生,
可周薏发育得早,又总是穿一些裁剪得很合身的衣服,所以已经颇有几分亭亭的样
子了。
ブ苻驳纳肀咦苡幸恍┠泻⒆游ё潘,她喜 欢和他们在一起,喜欢男孩子喜欢她。
其中柳鸣源是追得最紧的了。柳鸣源的爸爸是区教育局的,据说是个什么官,柳鸣
源进这所学校就是他爸开的后门。本来周薏没迷上胡飙以前,跟 他很好,常常一块
上下学,一块做功课。每到考试就更是要在一块复习了,因为柳鸣源老是能变出一
些据说是内部的模拟试卷,做了它,区里的统考就没问题了。
タ墒亲源蛑苻裁陨狭撕飙,她就对柳鸣源爱理不理了。柳鸣源耍了不少花样,
可就是难获“芳心”。他又气又妒,连带着把桑儿也恼上了,认为是她在当中穿针
引线。
コ跞上半学期期中考试前一个星期,那天下午放学后桑儿和周薏看了一场胡飙
他们的篮球比赛,赛后周薏拉着桑儿说要等胡飙一起回家。同学们渐渐走完了,而
胡飙却迟迟还不从更衣室里出来。周薏等得有些不耐烦 就拉桑儿出校门,说是买点
吃的。
ゲ懦鲂C牛就遇上柳鸣源带着两个人在等着她们。
ァ 周薏,这次的模拟考卷你还要不要?”
ァ耙呵。”周薏把手一摊,“拿来。”
ァ澳遣恍 ,你得跟我走,上我们家复习去。”柳鸣源摆起了谱。
ァ昂撸”周薏撇撇嘴,“不给拉倒 。”
ァ拔抑道你跟那打篮球的好上了。”柳鸣源把话挑明了,“我们今天说清楚了,
你要是跟我走,别说考卷,就是直升的事,我也让我爸给你包了。”
ァ八懔税桑你,就你那点能耐,你除了你爸还有什么呀?”周薏觉得她的自尊心
受到了伤害,她沉下了脸,“我告诉你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爱和谁好就
和谁好,你管不着!”
ァ澳巧荡蟾鲇惺裁春冒。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整一个贫民窟里出来的大猩猩。”
“柳鸣源,你说话嘴巴放干净 点。”桑儿听不下去了。
“啧啧,我忘了,这还有个现代红娘呢。”柳鸣源不敢对周薏怎 么样,却正
拿桑儿出气。他向另两个人使个眼色,就向桑儿逼过来。
ァ澳愀墒裁!”桑儿叫起来,她几乎给他们逼到了墙角。ヒ凰布洌她的书包
被柳鸣源抢了。ァ鞍咽榘还给我。”桑儿追着柳鸣源。
“有本事自己来拿。”柳鸣源又把书包抛向了另一个人。サ是那个人没有接
到书包,书包被胡飙半途拦截了。他把书包还给桑儿,非常不屑地对柳鸣源说 :
“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就是,”周薏在一边起哄,“他就这点本事。”
チ鸣源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下更是被激红了眼。他二话不说,照着胡飙脸
上就是一拳,胡飙没有防备,挨了个正着,顿时就鼻子出血了。胡飙火了,一拳打
回去,架就这么打起来了。
桑儿虽然一个劲地喊他们别打,可是一片混战之中,没有人听她的。
胡飙这边是几个篮球 队员,柳鸣源他们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眼见得败局已定,
柳鸣源发急了,拼命向胡飙撞去 。胡飙往旁边一让,他扑了个空,一头撞在了墙上,
只听得“咚”的一声,他就摇摇晃晃地摔倒了,后脑勺在地上又重重地碰了一下。这
下,大家都吓了一跳,幸好体育老师得到同学的报信及时赶到,马上把柳鸣源送进了
医院。而这时周薏早溜得没影了。
サ诙天,才知道柳鸣源脑震荡了。祸闯大了。
コ隽苏饷创蟮氖拢校方自然要好好调查一番,特别是有人报告说男孩们的这次打
架是为了一个女孩子,有争风吃醋之嫌,这就更引起了校方的高度重视 。
调查的目光首先就对准了桑儿和胡飙。很多人都证实说桑儿是他们看到的在打架
现场的唯一的一个女孩;而有更多的人证实说桑儿和胡飙一贯交往密切……
チ鸣源当然不敢承认 他和周薏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所以一口咬定是胡飙
打了他,原因是看到他和桑儿在一起不满意。而另一个当事人周薏为了把自己撇干净,
也矢口否认她和打架有什么关系,把那天的事赖了个干干净净。
ビ谑牵桑儿和胡飙这就百口莫辩。
プ詈螅处分公布了。胡飙被勒令退学,另外两个参与打架的同学也受到了警告处
分。柳鸣源却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又走了他爸的后门,居然什么事也没有。ズ罄矗
同学们探听来的内部消息说,这次处分之所以特别严厉,一是迫于上面的压力,二是
因为学校领导觉得不能让这种事蔓延开来,败坏学校原来的好校风,因此就来了个杀
一儆百。
ド6虽然没有受到行政处分,但被要求在班里做公开检查,原因是她“挑唆男孩
子为她打架,还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同时桑儿被取消了当年的直升资格。
ズ飙被学校开除后就没再读书,他先是在社会上混了两年,去年他爸提早退休让
他顶替进了工厂,当司炉工,一个又脏又累的活。
ゴ哟耍桑儿的父母一再反对她和胡飙交往,但他们还是偷偷来往着,以他们特有
的方式。对桑儿来说,他早就是她生活中的 一个亲人了。
第三章
“是谁干的?” 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桑儿只是看着他,不断滚下泪水的眼睛里盛满哀哀的恳求。经过刚才那番宣泄,
她显然是平静了些。
“是那希腊雕像 ? ”
ド6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是意大利雕像。”她下意识地低语着。
ァ安伲这个混蛋 !”他开始骂人了,“竟敢欺负人,我非捶扁了他不可!”他转
身就走。
“胡飙。”桑儿喊住了他,“别去。”
“你别怕,”他走回来,安慰地抚住她的肩,“有我在,没人再敢欺负你的。”
“胡飙……”
“那混帐居然敢碰你,我要好好给他点颜色,让他再也没本事去碰任何人!”
“胡飙!”桑儿提高嗓门打断他,“听着,没有人欺负我,我,我是自愿的 。”
“你说什么?”他吃惊地看着她,“你,你说他没有……他不是……”
“我不是被强暴的,他也没有逼我,我……”她躲开他的眼睛,“我们是自愿
的。”
他楞楞地看着她 ,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他突然爆发了。
“那你告诉我干什么?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我要你帮帮我。我……”ァ澳悖你和他,你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ァ 别这么说,胡飙。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商量,只有你。
我……”
ァ安皇 我,是他!”他吼着,“你跟他去商量吧,别来找我!真他妈见鬼!”
ニ抡起一脚踢在木堆 上,踢得那么狠,以致整个木堆都抖了一下,把桑儿震
了个趔趄。等桑儿站稳的时候,她只看到他的背影,模糊在朦胧的暮色中,在围墙
的缺口处一闪,就不见了。
ァ昂飙……”桑 儿低低地啜泣了一声,就靠在木堆上,哭得再也喘不过气来。
天,开始黑了。
第四章
“大卫。”他向她们伸出手,自我介绍说,“这是我的英文名字,我给我的名
字。”
“是取自米开朗基罗那座著名的大卫像,还是《圣经》里的大卫王?”她接住了
那只伸向她的手, 故意略带嘲讽地向他征询这名字的出典。
ニ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弦外之音。只是与她轻轻一握,洒脱地反问:
“你说呢?哪个更合适。”
这种矜持的孤傲是很容易击中女孩的。纯粹的傲慢可以被认定为自大、炫耀而
让她们有理由不屑一顾,因为那是缺少教养的表现。可是,隐在彬彬有礼之后的高
傲却让人气馁,因为这是无懈可击的魅力和教养。她在大卫面前品尝了气馁。
这是桑儿和大卫的第一次见面,在戏剧学院的排演厅里。
那是 高二开学不久,因为区里要组织一次课本剧的汇演,于是学校决定先进行
一次校内选拔,要求每个班都排演2~3出课本剧。为了在校内选拔中脱颖而出,桑儿
和几个班委动足了脑筋, 可总觉得戏排得硬腔腔的,一看就太业余。这时,周薏出
了个主意,她说她有个表哥在戏剧学院读书,不如请他来指点指点。大家都觉得这是
个好主意,就责成周薏一定要办成。
ブ苻不厝ズ退表哥一说,他倒很仗义,一口就答应了。不过,他说他是学舞美的,
又才读了一 年,怕对她们的帮助不大。于是,他自告奋勇地说要到导演系去为她们联
系一位顶呱呱的师兄,他说只要这位师兄肯出马,她们的戏准有戏。他竭力推荐的这
位师兄就是大卫。他说他 这位师兄不仅学业出众,是大家公认的天才型人物,而且家
学渊源。周薏报出大卫父母的名字,大家听了都“哇”地叫了起来,那可都是演艺界
的知名人士啊!尤其是他的父亲,是一位非常出名的电影导演。
ブ苻驳谋砀绻真没有食言,不几天就传来了大卫同意了的消息。为 了表示自己的
诚意,班委决定一起去戏剧学院拜师。其中另一个重要原因自然是大家都想趁机去戏
剧学院看看,对高中生来说大学校园有着永恒的魅力,更何况是一所艺术院校呢。当
然,吸引她们的不仅是这所学校,还有在这所学校里读书的人,一位也许不久后也会
出名的名人之后。于是便有了戏剧学院排演厅里的那一幕。
ゴ笪朗堑佳菹等年级的学生,是那种一看就属于优秀行列的人。大卫的确有雕像
大卫的俊朗之气。这并不是说大卫是一个漂亮 男孩,他不是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
但他真的很男性,高大,结实,有棱有角。同时,又有 一种出身世家的自信与潇洒。
ズ退一比,周薏的表哥顿时什么都不是了。大卫的这种优秀 就是在他的圈子中
都十分抢眼,更是桑儿的同龄人望尘莫及的。难怪才一见面,桑儿的心就开始跳不规
则了。当然,心动的决不止桑儿一个。每一个在场的女孩可能都生出了某种渴望 ,
比如周薏。要不,她也就不会抢着和他第一个握手,也就不会赶紧尖起嗓子自我介绍
说我 就是童可超的表妹。
ザ灾苻菜祷暗恼庵智坏魃6可是太熟悉了,从初中到高中,几年的同学生活使桑
儿早就明白,每当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就是她想引人瞩目的时候。桑儿觉得这未免太露
骨了点。所以,她没有急着去和大卫握手相识,而是在他自然地把手伸向她说我是大
卫的时候略带嘲讽地问了这样一句话:是取自米开朗基罗那座著名的大卫像,还是
《圣经》里的大卫王?她相信她会给大卫留下一个印象的。
ト欢,桑儿最终还是要为她和他初初相识时的这一举动而脸红的,因为后来大卫
贴着她的耳朵悄悄对她说,你应该知道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就是根据《圣经》里
大卫王的传说创作的。
ゴ笪浪嫡饣暗氖焙颍桑儿正在他的臂弯里,笨拙地跟着他舞一支慢四。
ド6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幸亏她带着面具,否则她 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フ馐橇礁龆嘣潞蟮氖サ之夜。这个圣诞party是在大卫的提议 下开起来的,参加
的人是包括周薏的表哥在内的一拨子戏剧学院的学生和桑儿班上排课本剧的剧组成员。
这时候,在大卫的导演下,桑儿她们排演的两出课本剧不仅在学校的选拔中胜出,和
另外两出初中的课本剧一起代表学校参加了全区汇演,而且其中有一出还得了奖。在
排演期间,桑儿她们和大卫的那些同学朋友也都混熟了,特别是去区里演出前,从服
装到道具、从化妆到表演,他们可没少帮忙。
ニ以,大卫说开个party既是过圣诞,又是庆贺获 奖。party的地点就在大卫家
底楼的大客厅里。那是一栋法国式的两层小洋楼,据说是大卫他母亲当年的陪嫁。
“文革”的时候,他们一家都被扫地出门,挤在旁边的汽车房里,好在后来落实了政
策,这栋小楼又成了他们的家。
ト站媚晟睿小楼看上去已经旧了,没有新式 别墅的光鲜,却散发着新式别墅所
没有的典雅与气派。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贵族气吧,桑儿走 进小楼的时候这样想。
对于她来说,这小楼展现给她的是她完全陌生的一种生活,是生活的 另一面。上了
蜡闪闪发亮的地板,走上去软软的悄没声的地毯,垂着流苏的窗帘,有着雕花扶手的
楼梯……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原来的生活里所没有的。她走进这里,就像走进了一个
童话。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她竟成了这个童话的女主人公。
フ馐且桓龌跽婕凼档party, 一个化妆晚会。服装是从戏剧学院的仓库里借来的,
虽然,那些有着大大下摆的曳地长裙对桑儿她们来说并不合身,但女孩子们换衣服的
时候还是兴奋地笑成了一团。面具有些是现成的,有些是舞美系的几个学生做的,都
是一些古典戏剧中的人物。ゴ笪浪得扛鋈硕急匦氪 上一个面具,扮演一个人物,只
有一个人可以例外,那就是他自己。一则因为他是主人,二 则他扮演的是一个最传
统最典型最不需要装饰的角色,王子。
ビ型踝拥比换挂有公主,大卫拿出一个他预先准备好的面具说,这是辛黛瑞拉的
面具,他把她戴在谁的脸上,谁就是今晚他的公主。ナ虑槔吹锰突然了,当大卫掀
去桑儿的面具,为她戴上辛黛瑞拉面具的时候 ,她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瞬间,
她就成了那个著名的“灰姑娘”,今晚的灰姑娘。
朋友们都说我长得平淡无味/却从来没人注意到我的内在美/或许这是个流行戴面
具的社会/ 而我也尝尽了被忽略的滋味……
ヒ院螅每当桑儿听到这首《化妆舞会》,就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一个化妆晚会,
想起晚会上的这一幕,想起她怎样在一瞬间成为了全场视线的焦点 。女孩子是极容
易被一点小事感动的,而桑儿因了这一瞬的辉煌,真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献出全部。
ツ牵的确是她记忆生动的一夜。
ド6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大卫会选中她。排课本剧 的时候大卫就是让周薏而不是
她做主角,桑儿却觉得理所当然。她从来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 特别出众的姑娘,她
不特别漂亮,也不特别活泼,相反还有一点点挥之不去的忧郁。最多她还不笨,比较
善解人意吧。所以,排演时尽管她只是一个小得不起眼的配角,却很投入,也很乐意
为整个剧组打杂,以致大卫有一次开玩笑说要是有最佳幕后工作奖,他一定颁给她。
桑儿倒觉得她也没做什么,事实是她从小就是一个独自打理生活的人,穷人的孩子
早当家嘛 。不过,大卫的话尽管有些夸张,还是让她很是高兴了一阵。
ト欢,她万万没想到大卫还 真给她颁了个奖,一个大奖。让她在今晚的生活中
而不是舞台上,成了一个主角。
サ贝笪览起她的手,在大家的起哄中走到屋子的中央,开始跳第一支舞的时候,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梦里。
ノ什么?她问。ゴ笪廊此担就这样很好。
ゾ驼庋,很好。 她的手在大卫的手中,她并不想抽回来。尽管她不是没有感受
到从克娄巴特拉眼里射来的那束又妒又恨的目光,那是周薏为自己选的面具,埃及艳
后。但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不放开,再也不放开 。
ゾ驼庋,从这个夜晚开始,桑儿成了感情的俘虏,成了他的俘虏。大卫为她展示
的完全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神秘、浪漫、光怪陆离的新大陆。
ノ什么是我?桑儿后来常常这样自问?答案总是这样模糊不清。
ヒ残恚正像大卫说的那样,他喜欢戏剧,所以喜欢生活 也富有戏剧性吧。
おァ拔沂谴笪馈!彼向她伸出手,“我在你身边。”ァ按笪溃”她急急地去握
他的手,“快抓住我,我要掉下去了。”她朦朦胧胧地觉得自己正置身在一片漆黑
当中,紧靠着一个深陷的大坑,那坑深不可测,里面翻滚着冒着气泡的熔浆,好像
传说中的地狱。更恐怖的是,她脚下的土地正在纷纷塌陷,掉进坑里去。
她急急地去握那只伸向她的手,却怎么也够不着。不,不是够不着,而是那只
手在一点一点隐退,消失到黑暗里去了 。
ァ安唬不,大卫不,别撇下我。”她恐惧极了。 ソ畔碌耐恋乜裂了,她掉了
下去, 飞速地掉了下去。
第五章
猛地一脚蹬空,把桑儿吓醒了。她是哭累了,迷糊了过去。
此刻,黄昏已经过去,天已经黑透了。
桑儿这才想起她已经整整一天没回家了。今天是周末 ,她还有一大堆家务没做
呢。她忘了洗衣服,忘了给小弟洗澡,还忘了煮晚饭,而现在肯定已经过了吃饭时
间。家里,父亲的脸色一定青得可怕,回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挨骂呢。
想到这些,桑儿的头皮就一阵发麻。她赶紧离开堆木场,向家里跑去。好在两
者离得并不太远。
桑儿的家在道口的另一边,淹没在一大片平房之中。这些平房用一圈砖墙和周
围的工厂隔开,像是一个自发形成的超级大院。白天的时候,这片房子看起来实在
像是一些随手摆放 的建筑材料,杂乱无章。屋子与屋子之间,是一些仅容一人通过
的羊肠小道。这些小道曲里 拐弯,纵横交错,把这一片平房分割得像一个迷宫。
在这个迷宫的东北角上是桑儿那低矮的终年难见阳光的家。光秃秃的一间房,
还没有大卫家客厅的一半大。就在这样一间房里, 用橱和布帘勉强分隔了父母和
孩子的空间。如果这也叫家的话,那么大卫的家就是宫殿;如 果大卫的家才是家,
那么这儿又算什么呢?桑儿庆幸地想幸亏大卫从来没有要到她家来玩玩的念头,否则,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她有一对在厂里工作的普通的父母,这是大家都知
道的事,没什么可瞒的,可是这并不等于说她愿意让人人都知道 她有这么一个寒酸
的家。说虚荣也好,说自尊也罢,反正桑儿是从不请同学来家里玩的。
好在桑儿的父母也并不在意有没有同学上他们家里来,他们在意的是桑儿有没
有把弟弟带好 ,有没有把该做的家务干完。父亲的要求可能还多一条,要读好书。
不过,他从来不说,只是桑儿的感觉,她书读得越好,挨揍的机会就越少。ゾ菟
桑儿出生的时候哭得极为响亮, 有力,以致她的父亲在最初的一瞬还以为他得到了
一个儿子。她也许真该是个男孩子,桑儿有时想,这样,以后的一切就都会不同。
可惜,她不是。
ノ了这一个不是,她的父亲很失望,她的母亲更失望。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
不是爸爸妈妈宠爱的孩子,7岁以后,这种感觉就更加清晰。那一年,她有了一个比
她小七岁的弟弟。她的父母如愿以偿。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变得心平气和,也没有因此
就不再对她失望。相反,战 争在家庭里爆发得更加全面更加频繁,而她也就有了更
多的挨打的机会,为了那个小她七岁的男性公民。
ゲ还,尽管如此,桑儿还是挺疼她弟弟的。从小她就是他的小保姆,这种感情
与其说是一个姐姐,不如说更像一个小母亲。
小时候,为了得不到父母的宠爱,她也曾一次次地伤心一次次地哭泣。慢慢长
大起来,她开始学会接受这种命运,平静地面对她 的父母不那么爱她的事实。这种
平静也源自一种无奈,因为她不可能有更多的选择,她只有接受。
ズ罄矗当她隐隐约约知道了她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大半是出于一种无奈,就又开
始同情他们。特别是她的父亲,要不是一场“文革”断送了他上大学的可能,他现
在也就不会窝在厂里当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技术员,也就不会跟她妈结婚,然后在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匆匆忙忙地生下她。也许他要是和那个有着两条大辫子,在照片
上笑得非常好看的姑娘结了婚,那 么他对他们的孩子就一定会很好吧。
这些事都是桑儿从她父母一次又一次的吵架中拼凑起来的。她因此对她的父母
有了一种远超过他们对她的爱和怜悯。但是在这个家里,任何一种 感情交流都不可
能是和风细雨式的,所以她也不可能和他们有什么沟通。她只好很努力地读书,很
努力地想以此让他们高兴起来。考初中那会儿,她是这大院子里唯一一个考上市重
点中学的,很是让她的父母露了脸。她记得那一段日子,父亲给她的脸色是出奇地
好,可后来不久就出了那事,再后来考高中的时候她又被市重点涮了下来,那种温
情也就成了昙花一现 。
ド6走近家门的时候,听到靠墙搭出来的算作厨房的小棚棚里有水声,她估计
是她妈在给弟弟洗澡。她本想就这么悄悄先进家门,没想那棚子的门一开,一盆水
泼了出来,她赶紧向边上一跳避开了,倒把她妈吓得叫了起来:“谁呀?”
ァ笆俏遥姆妈。”她怯怯地应了声。
ァ澳闼滥亩去了?这么才回来?叫你给弟弟洗澡你听见过没有?还要等到我在外面
忙了一天回来再给你们做牛做马啊?我养你们出来干什么?”
ド6不吱声,等她噼噼叭叭放了一 通之后才说:“我来给弟弟洗吧。”ァ昂
了,好了,你少来现世了,我洗都给他洗好了。 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
ァ澳蔷透辖羧コ园桑算你运气,你爹今天心情好,否则这顿饭你怕也吃不上。”
ド6低头往里走,她妈又在后面吩咐她:“赶紧吃,吃完了来把衣服洗了。”
屋里,昏暗的灯光下,桑儿看见父亲正在四方桌边喝酒。她父亲一般只在两种情况下
喝酒,心情好的时候和心情不好的时候。大部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因为有的时候
即便是心情好,也会喝着喝着喝成了心情不好。而这时就是灾难。
ド6轻轻走过去在饭桌边坐下。
ァ澳闳ツ睦锪?”她父亲向她抬起因为发红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
ァ叭ネ学那儿复习功课了。”桑儿说出了她想好的理由,这是唯一可以过关的
理由。ァ案聪肮课?” 父亲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你两手空空的,连书包也不带,
去哪儿复习功课?”
ァ叭ヒ笠鹉抢铮她给我做她们学校模拟考的卷子。”桑儿低着头,不敢看她的
父亲,生怕一看就出纰漏。殷茵是她初中的同桌,成绩非常好,是直升本校高中的,
在学习上她也一直很帮她。
ァ斑怼!备盖酌挥性傥氏氯ィ只是意味深长地说,“我反正警告过你了,你现
在的出路就是读书考大学,别再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ァ熬褪牵少在外面疯疯颠颠的,”桑儿她妈走进来接上了话茬,“有时间多,
回来照顾弟弟,自己多用用功,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搅在一起 。”
ド6低着头, 一 个字也不说。ジ盖装丫票往桌上一杵,重重地说:“你要
是再干出让我们跟着你丢脸的事,我非打死你不可。”
ド6在父母的轮番教训中匆匆扒了几口饭, 就放下碗去洗衣服了。但是她分明
觉得父母亲那两双盛满怀疑的目光好像始终盯在她的背上 , 叫她喘不过气来。自打
今年春天以来,他们就常常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ド6觉得她真是个 走霉运的人,什么样的倒霉事都会让她碰上。
第六章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和他干了什 么?”
ツ翘煲辉纾这个女人闯进教室来的时候,桑儿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这是堂英语
课 ,她刚刚和霍老师一起做完一组口语问答,还没来得及坐下,这个女人就像风一样
地闯进教室,卷到她面前。
ァ翱床怀霭。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了,还是人家的丈夫。”她指着桑儿的鼻子
咒骂。
ァ鞍⒁蹋你这是……”桑儿迷惑地望着她,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想她一定
是搞错了。
ァ鞍⒕辏你不要胡闹。”霍老师出声了。
ァ拔液闹?还是你们胡搞, 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ァ澳悖你不要捕风捉影。这里是学校,我们在上课。你要注意 影响。”霍老师气
得声音都发抖了。ァ坝跋欤什么影响?你注意过影响没有?我刚才亲眼看见的,上课
你们还在眉来眼去。”
ァ鞍⒁蹋我们是在做口语练习。”桑儿企图分辨。
ァ 你少给我花言巧语。”女人瞪着桑儿,抖抖的手指一直要戳到她的脸上,“你
说,上个星期六,你和他,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ァ拔乙丫跟你说过了,我们在谈话。”霍老师用板擦拍了一下讲台,提高了声音,
“班主任找学生谈话,很正常的事情嘛。”
ァ疤富埃谈话需要谈到三更半夜,需要谈到你把她搂到怀里去?”她尖叫起来。
ハ袷且幻吨匕跽ǖ扔下, 教室“轰”地一下热闹起来。桑儿站在那儿呆若木鸡,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怎 么去分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用装出一副可怜相,你以为人家都不知道你的底细啊,打小就不是什么好
东西,才多大点人,就跟人家男孩子搞不清爽,还害得人家脑震荡 ,要不怎么会被重
点中学踢出门来。你以为你这些丑事瞒得了人哪!”那女人继续叫骂着, “我告诉你,
你勾引我老公,我就是跟你没完。”
女人在骂骂咧咧中被闻讯而来的其他老师劝出了教室,而桑儿还是怔怔地站在那
儿,无人理会。泪水无声地滚出了她的眼帘,她却一点也不感觉。她的脑子里只响着
一个恐怖的声音: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知道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又发生了,恶梦一
样的事,恶梦一样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フ馓斓挠⒂锟问浅沟赘搅了。同样给搅了的还 有刚刚灿烂起来的桑儿的生活,还
有那个可以参加外语学院提前招考的名额。
オド6后来想,如果这个春天没有外语学院提前招考“高中―大学联读班”的事,
如果她们学校没有分配到三个报考名额,如果她没有在学校的选拔考中正好名列第三,
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
ト欢,所有的如果都不成立,事情还是发生了。
ハ仁且环饽涿信出现在教导处的建议箱里。
バ牛是和桑儿有关的。说的是发生在初三的那件事。说桑儿挑唆男孩子为她打架,
还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说这样“作风不良”的学生怎么可以代表我们学校参加高等院
校的联读招考,如果把这样的人当做尖子生培养,分明是给大家树了个坏榜样。等等。
ト缓螅信的内容很快就在校园里悄悄传开来。
ピ俸罄矗桑儿就被教导主任找去谈话。她没有问桑儿什么情况,只是说学校已经
去桑儿的初中调查过了,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了准确的了解。当时,桑儿张了
张嘴想澄清什么,但是马上又闭上了嘴,她觉得她要说的任何话这时都是没有意义的。
ソ痰贾魅位胺嬉蛔,又讲了些非常冠冕堂皇的话。比如,女孩子要自尊自爱;
比如,中学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再比如,一个学生应该像爱护自己的眼珠一样爱
护学校的荣誉,虽然这里只是一所区重点中学,不比桑儿原来那所市重点中学有名气,
可也是一所老学校了,一样看重名誉,等等。末了,教导主任还告诫桑儿,过去的事
虽然已经过去了 ,但还是要引以为戒。她还说,对待同学们的意见,思想上不必背
包袱,但一定要端正态度 。
プ叱鼋痰即Φ氖焙颍桑儿的脑子里乱轰轰的,她只觉得她头上又笼上了一片看不
见的阴云。尽管,教导主任一个字也没提那个名额的事,可桑儿却明白这个名额肯定
不会属于她了 。
ニ以,当那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放学之后,霍老师把桑儿叫进办公室说要和她谈
谈的时候,她的心正灰暗极了。
セ衾鲜κ撬的班主任,从高一起就是了。桑儿很喜欢霍老师,因为她知道他很看
重自己。虽然桑儿的成绩是勉强挤进这所区重点,但是毕竟有三年市重点的学习基础,
因此,很快她的成绩就名列前茅了。特别是英语,能把大多数人甩出一大截。由此,
教英语的霍老师就难免偏爱她几分。他先是让她当了英语课代表,后来又让她当了班
里的学习委员,还鼓励她入团。应当说,桑儿也的确没有辜负霍老师的培养,这两年
她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要不,这次也不可能在学校的选拔考中脱颖而出。
ァ盎衾鲜Γ你是不是来告诉我,我不可能去参加外语学院的考试了?”
ド6低着头,站在霍老师的办公桌前。已经快到下班的时候了,办公室里空荡荡
的,没有别的人,只有她和霍老师。セ衾鲜Ω她搬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ァ拔
知道你很想去,很想在这场考试中证明自己是不是?”
ド6 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去不了了。”
“为什么?”
“那封信……您不会不知道的。”
“桑儿,老师今天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霍老师开诚布公地说。
“向我?”桑儿很意外,“学校不是已经去调查过了吗?”
ァ吧6,我教了你一年多,我觉 得你是个好学生。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老师……”桑儿抬起眼望着他,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セ衾鲜λ坪蹩闯隽松6的心事,温和地说:“没有关系,你觉得该怎么说
就怎么说,老师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直接来向你了解情况,希望你能够实事求是
地说。”
霍老师的信赖鼓励了桑儿,她终于开始说了,一五一十地向霍老师说出了那件
往事,那件她 从来也没有对任何一个老师坦白过的事。虽然她说得并不流畅,时断
时续,连声音也是低低的,但这一回,桑儿说出的是真相。
セ衾鲜θ险娴靥完了桑儿的陈述,平静地说:“老师 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其
实这些实话你早就该说。不过,既然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就 没必要再去多追
究什么了。不过,老师希望以后再有什么事,你一定要一开始就对老师说实话,好
吗?”
ド6点点头。
ァ盎褂校去参加外语学院联读班考试的事,我会尽力帮你争取的。”
ァ袄鲜Γ我还有希望吗?”桑儿的眼里放出了急切的光彩。
ァ拔什么没有?你不是考了第三名吗?”
ァ袄鲜!”桑儿激动了。要知道她是多么盼望着去参加这次考试呵。自从发生了
初三那件事,她被取消了直升的资格,家里父母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所以,进
了这所区重点后,她就拼命地学习,就是想有一天可以考上所好大学,好摆脱所有
的一切。 而现在,一封匿名信又让那件已经成为往事的事变作了这所学校里的新闻,
她更是希望能早点离开这里了。
ァ昂煤酶聪埃不要受这件事的影响,我相信你是会考上的。”霍老师亲切地拍
了拍她的肩。
ド6拼命点头。她不由自主地抓住老师按在她肩头的大手,靠在他温暖有力的
臂膀上哭了。她觉得霍老师是她所接触过的成年人中最亲切的一个。
ツ峭恚桑儿还向霍老师说了很多。关于她的家庭和她所承受的压力。他们一直
谈到9点多才离开学校。
タ伤能想到,仅仅两天,桑儿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被英语课上那突如其来的一幕
给扑灭了。 不,不仅仅是扑灭,而是更把桑儿推向了一个毫无希望的境地。
ヒ磺杏种馗吹乜始了。 年级组长、团委书记、教导主任,一个个轮番地找
桑儿谈话,了解情况。当然学校也是不会 忘记和家长取得联系,共同教育的,从此,
桑儿的父母看桑儿的目光就总是多了层疑疑惑惑的探究。
ビ忻挥辛斓颊一衾鲜μ富埃桑儿不知道,但她想肯定是有的吧。既然霍老师的
妻子这样闹到了学校,校方怎么会不管呢。
最后,调查似乎没有结果,既没宣布调查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出来说没有什
么事。只是,霍老师被调离了他们班;桑儿虽然没受什么处分 ,但那个参加联读班
考试的名额被下一名顺理成章地取代了。
选拔考的第四名是周薏。又是周薏。
不过,另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是,一个多月后,联读班正式招考的时候,周薏并
没有去参加。据说,她在赶考的途中出了事。有的人说她遇上了车祸,有的人说她
突然犯病了 ,也有的人说她遭到了抢劫。到底怎么回事,谁也没有说清,反正她没
在考场上出现。
这就是上两个星期的事,而周薏直到今天还没有在学校里露面,病假。ド6
猜,这事多半和胡飙有关。而胡飙在电话里只是回答她说,这是周薏应得的报应。
他什么也没告诉桑儿,他只说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周薏活该倒霉。
サ对桑儿来说,即便如此,也是没有意义的。她失去了参加联读班考试的资格,
失去了提前进大学的可能。她还失去了别的。
ァ安恍校 我们这样太早了。”
ァ坝惺裁床恍械?来吧。”
ァ安唬不……”她在他的嘴唇下喘息, 颤抖。
ァ澳悴幌胛遥不喜欢我?嗯?”
ァ安皇牵我,我害怕……”ニ被他抱在膝上,他的手在她的衬衣外游动着。
这是在他的卧室里,在那栋法式小洋房的二楼。屋子在四月下午 的阳光里又安静又
温暖。
ド6刚刚在他的怀里哭过。今天,她看到学校宣传橱窗里贴出了一张大红喜报,
上面是获得参加外语学院“高中―大学联读班”招考资格的名单,三个名字 ,没有
一个是桑儿。于是,她去找了他。他是她的又一个梦想又一种骄傲,当然更重要的
是 ,她还把他当做生命的支柱。他把她带回了家。他听她讲所有的事。他拥抱并亲
吻她。那一 刻,她的心松弛下来,觉得又轻松又安慰。可是,他突然变得强硬并且
可怕了。
ァ氨鹋拢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就我们俩。”他已经开始解她的扣子了。
ァ安唬别。”她挣扎着。 “好吧,”他突然放开她,一下子冷淡了,“我知
道你心里有别的人。”
ァ安皇堑摹!鄙6急忙分辩。ァ八懔税伞D隳歉龊飙,你敢说他对你没意思?
你敢说他在你心里没有特别的位置?”
ァ拔液秃飙就像兄妹一样,我们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他当哥哥。”
ァ案绺?他是你什么哥哥?他凭什么处处护着你?说不定,你们早就……”
ァ懊挥校我们从来没有!”
“是吗?你可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呵。要不你老师的妻子怎么会闹到学校来?说
不定,你和他……”
ァ澳阍趺纯梢哉庋说?你也不相信我?”桑儿伤心极了。
“我想相信你。难道你以为我希望我爱的是一个不纯洁的女孩吗?”他吼起来,
好像很受伤的样子。ノ葑永镆幌伦影簿擦恕I6的心既酸楚又甜蜜,因为她听见
了他说的那个字“爱”,而她又实在不忍看他那种难受的样子。
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向他走去。ァ拔以敢猓”她靠近了他,“ 我要向你
证明……”
“证明什么?证明你爱我?”他嘲讽地翘起了嘴角。
“证明我是纯洁的。”
桑儿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摘开了自己。
“你恨我吗?”汗津津的他揉着桑儿的长发问。
ァ安唬”桑儿堵住他,“我很幸福。我是纯洁的,是不是?我是完完整整的,是
不是?”
フ飧鱿挛纾桑儿亲手结束了她的少女时代。
第七章
这一夜,桑儿睡得极不安稳。 恶梦、好梦,各种各样的梦交织在一起,搅得她
头痛欲裂。
但是,当早晨她起来拉开窗帘 ,看见窗台上已经画着一个长着三根毛的信封的
时候,她的头立刻就不痛了。
ニ知道胡飙 是不会抛下她不管的,他总是帮她,不管什么事,他总是站在她的
立场上替她着想。他总是 那么爱护她,以致桑儿常常觉得自己欠了他一辈子的情,
还也还不清了。
ピ谥泄的古典戏 剧里,女孩子常常用“以身相许”来报答那个有恩于她的男子,
而桑儿却不可能。如果她没有遇到大卫,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因为感动而对胡飙“以身
相许”,然而,她遇到了大卫。
对大卫,她也不是没有犹豫,就是在那个圣诞party之后,她也还是犹豫的。这
是一个浪漫的开始,她知道,然而她期待的不仅是一个开始,还有一个浪漫的过程,
一个浪漫而又完满的结局,对此她却并无信心。
她喜欢大卫,可又不敢喜欢他。他实在是太优秀了,而自己是如此普通。他和她,
犹如天和地,距离太远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ト欢,胡飙不这么想。是他鼓励了她。ゾ褪撬,在那个下雪的日子,在这个
堆木场里听完了她忧伤的叙述 ,关于那个圣诞party,关于大卫。
ト缓螅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对她说:“在我心里你是 最好的女孩子,你配得上
任何人。”ツ闼抵灰你是真心喜欢那个男人,他也是真心对你好 ,你就去追吧。
你将来会上大学、会有好的工作好的前途,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幸福,不要怕 。
ニ还要她转告大卫,要他好好待她,否则他这个哥哥可饶不了他。フ饣埃桑
儿从来没有告诉过大卫。因为正是那一天,正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桑儿突然意识
到胡飙不仅仅是一个哥哥,他其实一直都在喜欢她,那么喜欢。
ツ鞘彼才知道,她根本不该和他说大卫的事 ,可她已经说了。那以后,他们再
也没有来过这个堆木场,一直到昨天,她又约了他。ニ知道这事比什么都伤他,可
她真的是走投无路,除了他,没有一个人能帮她了。
オド6以最快的速度奔进堆木场。胡飙已经在那儿了,在他们昨天待过的地方。
ニ斜依在木堆上, 双手枕在脑后,面无表情地瞪着天空,好像一心专注着云彩
的变化,对桑儿的到来无动于衷 。
ド6轻轻地靠近他,胆怯地招呼了一声:“嗨――”ァ八蛋桑你要我帮你什
么?”他还是那样斜躺着,一动不动,也不看她,只是这么问。
ァ昂飙哥,你还在生气?”
ァ八蛋桑你要我帮你什么?”他重复了一遍。
ァ拔遥我害怕。这事要是拖下去,肯定会被人发现的,我一定要快点……把它
了了。”
ァ啊…”
ァ翱墒牵我又不敢去医院。我怕,怕会传开来……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ゾ擦艘幌潞飙问:“你去找过他了?”
ァ盎 ……没有。”桑儿迟疑着说。
ァ拔什么?”ァ拔遥我不想告诉他。”
ァ拔什么?”
ァ 因为,因为还没有确准是真的。”桑儿烦躁起来。
ァ懊挥腥纷?!”胡飙一下子抬起身,盯住了桑儿,“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已
经……有孩子了吗?”
ァ拔沂撬滴蚁胧堑模应该是的。可是,毕竟没有,没有检查过。”
ァ澳悄阍趺粗道?”
“女孩子都知道的。你又没学过生理卫生课。”
ァ拔沂敲谎Ч!”胡飙闷闷地说。ド6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不 知道该怎么
办。眼睛一红,泪水就断了线似的滚了下来。
ァ昂昧耍别哭了。”胡飙叹了口气,离开木头堆,走到桑儿身边,“我总是会帮
你的,谁让我是你哥呢。”
ァ昂飙哥…… ”桑儿睁着一双泪眼看他,心里难过极了。
ズ飙想了一下说:“我认识个中医,他是我师父的朋友,开了一个私人诊所。要
不,让他给你看看吧。”
ァ罢娴?他有办法吗?”桑儿泪 盈盈的眼里透出了希冀。
ズ飙把头转开,避过她的目光。他说:“没事最好。要真有…… 什么事,就让
他给你医了吧。”チ饺硕汲聊了。
第八章
胡飙带桑儿去了那位中医的诊所。
这是一个闷热的日子,天耷拉着脸,一副欲哭未哭 的隐晦样。这个城市在这
一天迎来了这一年的黄梅季节。
在一幢石库门房子底楼的客堂间里,那中医给桑儿号了脉。他说说不准,好像
还正常,不过他又说就是有,太小的时候也是测不出来的。他要桑儿过一段日子再
去。
从这个中医的私人诊所里出来,桑儿高高悬着的心依旧没能放下。疑虑依然存
在,前景依然扑朔迷离。
“怎么办?”她喃喃着,“这事要是传出去,要是让他们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不会的。”胡飙安慰她,“不一定会有什么事,你别多想了。过些日子,我
们再来一次。”
“不,我有种预感,肯定要出事。 ”
一想到这事会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会被左邻右舍添油加醋地传播,桑儿就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泪水从她的脸上挂了下来。她能够想象老师、父母那一张
张铁青的震怒的脸, 但这还不是她所惧怕的,甚至那些可以想见的惩罚和处分也不
是此刻的她所惧怕的。
“要 是,要是他们逼着我,一定要我说出‘他’是谁,怎么办?”桑儿吞吞吐
吐地道出了她心中的隐忧。
“那你就说出他的名字。”胡飙没好气地说,“用不着便宜了他。”
“不行。 ”桑儿摇头。
“有什么不行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本来就该对你负责,你护着他干什么 ?”
桑儿没吱声。隔了一会,她下决心似地说:“我什么也不说,我就一个人担着。”
“哼!”胡飙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以为你想一个人
担着就能一 个人担着了?这又不是别的什么事,一个人就可以顶了。”胡飙训她,
“再说,这事你总得告诉他吧,否则算怎么回事?你在前线为他冲锋陷阵,为他守口
如瓶,他呢?在一边逍遥自在 ?只怕,人家还未必会领你这情呐。”
桑儿一直低着头,像是在数脚下的人行道一共铺了多少块砖。她陷在沉默里。
在这个初夏沉闷的街上,她一路走得忧心忡忡。
突然,她停住 了脚步。ァ昂飙,”她叫住他,“我那天骗了你。”
“什么?”
“我没对你说实话, 我撒谎了。我说我还没把这事告诉他,其实不是的,其实
我早就找过他了,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他怎么说?”
桑儿咬住了嘴唇,她又想起了那天的一幕,她觉得她真说不出口 。
“我怎么知道这事就一定跟我有关系。”面对桑儿的焦虑,这就是大卫的回答。
桑儿没想到,她绝对不可能想到,这个看起来那么高贵那么男性那么骑士的大
卫,竟是那么不敢负责的一个。ァ澳忝髅髦道的,我只和你,我给你的时候……”
“我什么也不知道。” 大卫打断桑儿说,“这种事谁说得清,就算第一次你
是跟了我吧,可谁知道以后呢?第二次 ,第三次,谁知道你和谁在一起。”他又近
乎无赖地补充道,“再说,你身边又不是没有那样的人。大家在一起玩玩,我也就
不和你计较那些,可是……”
“你无耻!”桑儿几乎不 能相信自己的耳朵。ァ八婺阍趺聪搿!贝笪浪仕始纾
“反正我不会上人家的当,让别人把我当傻瓜,让我来当替罪羊。”
桑儿记不得她是怎样离开大卫那儿的了。走在大街上,失魂落魄的她心里有惶
恐有焦虑还有悔恨。那一刻她只想快点找到胡飙,这个从小到大总是像哥哥一样护
着她的胡飙,是她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
“操,”胡飙听得青筋暴突, “ 这王八蛋敢不认账,我看他敢不认账。我现
在就带人去摆平他!”
“不。”桑儿拖住了他 ,“别去。”
“你怕什么!有我在,出了事我担着。”胡飙暴跳如雷,“我非给他点颜色
看看不可,要他知道我们没那么好欺负!”
“不,你别去。求你了。”ァ澳闼凳裁?”
“算了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你怕什么?”
“你别问了。也别带人去打他。没准 ,我没什么事呢。你这一闹,万一……
我和他不就是……”
“你还想和他好呵?”胡飙吼起来。
桑儿哭了。
“没出息。”胡飙骂她,“就那么个孬种,连个男人都不像,你还恋 他个
鬼!”
桑儿不说话,只是哭,抽抽噎噎一个劲地哭。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飙骂她没出息,她是没出息。大卫的那些
话让她觉得羞辱、生气甚至痛苦,可她就是不恨他。大卫和她在一起,大卫要了
她,她没觉得这是一种罪恶,相反,她还隐隐为此骄傲, 觉得她拥有了一种隐秘
的超越了她所有同学的权利。
她哭,是为了自己,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不过,她只是觉得她遇上了麻烦,她
只想解决这个麻烦。她觉得,只要解决了这件事, 一切就都会好的,就像什么事都
没发生过那样。
她哭,也是为了胡飙。她知道自己不该把他拖进来。她知道他知道了这一切会
很难过,可她实在是走投无路。她知道胡飙一直都关心她、疼爱她、喜欢她甚至超
过了单纯的喜欢,可是……
当然,她哭,也许也还为了些别的 。
胡飙的满腔怒火终于湮没在了桑儿的泪水中。
“别哭了,”他叹息着说,“我保证 不 会动他一根毫毛。”
“我知道是我没出息,你别怪我。”桑儿抽泣着,“可我就是,就是 喜欢他。
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我……”
“别说了!”胡飙粗声打断了她,“说吧,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桑儿嗫嗫着,“只要不让家里知道不让学校知道怎么都
好。”
于是,他们决定再等几天,看看再说。
第九章
ト欢,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ド6不知道她父母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也许是自己的神思恍惚引起了他们的
注意 ;也许是偷看了她写的那些日记,也许是从她哪张信手涂鸦的纸片上看出了什么
端倪;也许 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本来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嘛。
ビ谑牵那个夜晚,她的父母拷问了她。
“你说你到底干了什么丑事?”
ッ疟徊褰袅耍窗户被毯子蒙住了,只有吊在屋子中间的灯泡射出了昏黄的光亮。
桑儿的父亲喝得满脸通红,而她的母亲却脸色铁青。
ァ 我没有。”桑儿颤抖着回答。
ァ芭尽币桓鲈は胫械陌驼拼蛟诹怂的脸上。
ァ澳歉瞿腥耸 谁?”他们又直截了当地问。
ド6不说,她只是流泪。
ァ笆遣皇呛飙?”这是她的父母进行了合理的想象后得出的合理的推论。ァ安唬
不是的。”桑儿一惊。ァ安皇!整天就见你们两个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不是他还有
谁?”
ァ安皇牵真的不是?”
ァ澳鞘撬?”
ァ 没有呵,我没有呵。”
ァ芭尽保又是一下,这一次不是父亲的巴掌而是他的皮带。他一面抽一面骂,他
说桑儿丢了他的脸,丢了全家的脸,他说他宁可抽死她,也不要有这样的女儿 。那
晚,如果不是被吓得哇哇乱哭的小弟扑上去央求他再不要打姐姐了,桑儿觉得自己大
约是会被父亲抽死的。死了也好,她真想一死了之。
オド6被关了三天禁闭。其实这三天就是不关禁闭,她也出不了门。她浑身伤痛地
躺在床上,她妈看不过,倒还说该去看看医生,可她父亲扔出的话是死了也活该。他
说除非她说出那人是谁,否则哪儿也不许去。
ズ迷谏6是从小自己打理自己惯了的人,她自己给自己洗伤口上药,也挺下来了。
这三天,她的后窗台上每天都会多出一个画着三根毛的信封。她知道,一定是胡飙,
他一定知道了她挨打的事 ,本来这个大杂院里就没有什么事是瞒得住的,说不定她为
什么挨打也已经传遍了。不过, 桑儿的确很想见到胡飙,她想知道她爹有没有难为了
他。
サ谒奶煲估铮桑儿趁她妈去小弟学校开家长会的空,溜出了家门。
ニ一瘸一拐地跑进堆木场,胡飙果然在那儿。
ァ拔颐刻於荚谡饫锏饶悖”胡飙扶她靠在木堆上,“你挨打了。”
ァ澳愣贾道了?”
ァ班拧D 要不要紧?”
ァ盎购谩!鄙6苦笑一下,“我爹打我那样,你又不是没见过。”
ァ耙不是因为你现在的处境,要不是因为他是你爹,我真想……”胡飙恨恨地
说。
ァ昂飙哥,我爹他……找过你没有?”
ァ懊唬没有。”
ァ罢婷挥?”
ァ吧6,”胡飙向她俯下身子, 正色道,“这事我想过了,既然他们都这么想,
你就认了吧。”
“什么?”桑儿不明白。
ァ澳憔退凳俏腋傻摹!焙飙扔出了这样一句话。
ァ罢獠恍校这事和你没关系。”桑儿当然不能同意。
ァ澳憔退的闶潜黄鹊模是我逼的你。”胡飙不由她分说,一口气说下来。
“不,”桑儿咬了咬嘴唇,坚决地说,“我谁也不说,就一个人担着。”“桑
儿,”胡飙直直地看着她,“你别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总得说出个人来。
你就听我的,按我说的那样去说。说你是被我逼的,不是自愿的。这样你就没责任
了,他们也就不会处分你了。”
ァ按Ψ郑我不在乎这个。”桑儿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真正受不了的是那些窃
窃私语, 那些只要我一走过就会在我身后响起的窃窃私语就会出现的指指点点。我
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受够了那种被人斜着眼看的滋味,我受够了!”她哽咽了。
ァ疤我说,桑儿,”他扶着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你就按我说的那样做。
就承认你被逼的,是被我强暴的,这样 你就是一个受害者,就没有人再能伤害你
了。”
ァ安唬不行……”桑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怎么办?”
ァ拔椅匏谓,”胡飙打断她,“我什么都不怕。我早就是这付德性了, 还能
把我怎么样?大不了进去两天,我又不是没进去过。可你不一样,你好歹还是个重
点中学的学生,你还要考大学呢。别毁了自己。”
ズ飙说到了桑儿的痛处。
ゴ笱В的确一直是桑儿的梦想,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心中认定的可以帮助她脱
离危难的挪亚方舟。熬着吧, 她总是对自己说,熬到大学就好了,就独立了、自由
了,再也用不着他们管了,他们也管不着了!但是现在,触手可及的大学似乎就更注
定与她失之交臂了,桑儿的确心有不甘。
ァ 答应我,桑儿,好吗?”
ド6不点头不摇头只是沉默只是流泪。
ヒ坏姥┝恋氖值绻馔蝗涣在了他们身上,顷刻间桑儿父亲暴怒的声音就在他们
耳边炸响了。
ァ澳阏飧霾灰脸的东西,居然现在还敢出来偷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
话说!”
ニ抡起手里的电筒向桑 儿砸来,但被胡飙挡住了。ァ澳惚鹋鏊,这事跟她
没关系,是我干的,是我逼她干的。”
ド6的父亲带着人把胡飙扭进了派出所,胡飙一口承认是他干的,是他强逼着
桑儿干的 , 于是,他立刻就被收容,罪名是强奸。
コ笪牛还是在第一时间里在那片平房迷宫样的街巷里传了个遍,然后从那里蔓
延进校园,蔓延进每一栋教学楼每一条走廊每一间教室,蔓延进每一对支楞起的耳
朵。
ズ飙的自我牺牲,没能像他期待的那样保住桑儿的名誉。她还是再一次被打入
另册。因为不管她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这一次,她是一个不再贞洁的女孩总是一
件坐实了的事。好事的人们于是津津乐道着这个事实,在他们的茶余饭后,兴致勃
勃,谈论着,想象着,并补充出了无数个合情合理的细节。
ド6不得不再次面对她不愿面对的这一切。然而,更让桑儿受不了的是:正值
“严打”期间,听说胡飙的问题要从重从严处理,甚至有人说会判死刑。
ド6忧心如焚。
ァ安唬不是胡飙,不是他。”桑儿对每一个盘问她的人都如此否认。
ァ澳敲词撬?”他们问她。
ド6无言以对。她终于明白除非她说出真 正的真相,说出大卫,否则所有她想
为胡飙洗刷名誉的努力都是无效的。
タ墒撬不能说出大卫。不仅仅是因为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知道,即便她说了
也不会有人相信,大卫不会承认 ,决不会承认的;更因为她根本就不愿意说出他。
即便是此刻,她还是觉得她爱他胜过一切。
ザ桑儿的父母根本就不要听她说什么。他们说她不要脸,都到这一步了,还想
为那个臭小子藏藏掖掖。而老师们则一次又一次地找她谈话,要她端正态度,分清
是非,要她鼓起勇气与坏人坏事做斗争,勇敢地指证胡飙。他们说:你已经走错了
第一步,不能再走错第二步。
ド6绝望了。她无法直面现实,更无法直面自己的心。
ニ的生命里牵挂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爱的,一个是爱着她的。她爱着的人是
一个懦夫,而她不爱的那个人却像一个英雄 。为了她,这个英雄般的人在所有人眼
里都成了最坏的那个人,而那个懦夫却从来都是而且 还将继续是一个高尚的好人。
为了她,那个勇敢的人也许就要交出他的生命,可她却还是爱着一个懦夫而不是他。
桑儿觉得自己真是卑鄙,太卑鄙了。
ブ挥兴懒耍桑儿想。一死谢天 下,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唯一可走的一条路。这
样,她就谁也不欠了……
ド6在一个夜晚 ,走向了她的选择。ニ在那片黎明前的黑暗里,在铁轨上卧
成了三截。
ァ鞍职致杪瑁对 不 起。我走了。这事不是胡飙干的,求求你们不要告他。”
这是桑儿留给这世界的最后的请求,写在一张练习纸上,短短两行。
ド6走了,带着她所有的焦虑、矛盾、痛苦和不名誉 ,走了。只是,她对她的
爱依然守口如瓶,让一切就那样永远成为了秘密。
ト欢,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桑儿卧轨以后,尸体的解剖结果却是桑儿并没有怀
孕。医生说,她可能是因为太过焦虑,才导致了内分泌失调。
サ这诊断已经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桑儿已经没有了。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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