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论战 - (EPUB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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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论战
关于进化论的持久战争
史钧
如果不按照进化思想思考问题，生物学的一切将无法理解。
——西奥多修斯·杜布赞斯基(Theodosius Dobzhansky)
进化论的麻烦在于，每个人都自以为理解它。
——雅克·莫诺(Jacques Monod)
第一章：黎明前的混沌，战争前的和平
导读：在达尔文之前，世间的一切都笼罩在诸神的光辉之下，尽管没有任何人目睹确切的神迹。
第一个问题：这世界和我们到底来自何方，由谁创造？
这本来是个哲学问题，后来才变成科学问题。在达尔文(Charles Darwin)出场之前，答案千差万别，几乎所有古老的民族对人类的出现都有离奇古怪的解释：或者是女娲用泥巴捏出来的；或者是上帝先造出了亚当，然后又用亚当的肋骨造出了夏娃，这两个人不辞辛苦地生儿育女，最后繁衍出了满地球的人，那时他俩根本没有计划生育意识；印第安人甚至认为，人是被一只鸭子用脚上的泥踢出来的；有人干脆认为是众神之车从外星带来生命的种子在地球上遍地开花的结果。根据现代宇宙学的研究，特别是“平庸地球理论”的观点，外星人倒并不是真的不可能存在。但即便外星人大驾降光临，我们仍然会向他们提出同样的问题：你们是怎么起源的？
对神话与外星人之类事物的好奇，其实包含着一个隐秘的念头，人们总是想从此类玄而又玄的故事里挖掘出人类兴起的源头。我们总是很难轻易相信，人类其实是从那些微小的细菌之类的单细胞一点点演变出来的，直到成为现在貌似高深的模样。
在西方，被大众广泛认可的观点是《圣经》记载的方案。甚至有权威学者研究出了上帝创造人类的具体时间——公元前4004年10月23日星期天上午9点，并且自那以后，所有万物就一直没有改变过，这符合上帝的权威，因为上帝制造出来的事物当然不需要改变，其中包括动物与人。这就是神创论观点，其言之凿凿，让人不信都难。但很少有人想过，上帝在创造万物的那天之前都干吗去了呢。曾经有个不懂世事的教徒天真地向牧师请教过这个问题。牧师严厉地告诉他：上帝当时正在为问这个问题的人准备地狱。这个故事还有很多版本，其本意都是告诫各路凡人——不要对上帝的工作刨根问底，凡人没有资格对上帝的工作进行审核。
不过中国人表示对这种说法没有兴趣——中国人没有上帝帮忙，照样有十几亿人口。不相信神创论并不表明中国人比西方更有科学素养，而是因为那样一来，我们的三皇五帝就没地方去了，因为他们上班的时间要比上帝造人的时间早的多。而且，不知是误打还是乱蒙，中国人竟然有“腐草化萤”的说法，就是说，我们老早就相信生命是进化而来的——孙悟空不就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吗。
中国人并且早就有沧海桑田的说法，不要小看了这四个字，这可清楚地表明我们的祖先相信地质变化论。可惜这些思想都只停留在表面层次，没有人进一步提出明确的地质变化概念，更不要谈变化时间表了，当然也就无法产生“剧变论”和“渐变论”的对抗。我们只是认识到了“变”的存在，却没有去细究“变”的内在原因及其深层含义，因为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饮酒写诗作词搞绘画，并以此登上仕途，才是作为精英阶层的士大夫们真正感兴趣的事情。
与此同时，西方知识阶层则对自然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古希腊的哲人们已经在用严谨的逻辑思维考察自然，并得出了很多异乎寻常的结论。与孔子同时代的亚里士多德几乎开创了现代科学的所有门类，比如他仅凭物体总是下落这一现象，就得出“地球是圆的”这一论断。而孔子则在不断教导后人每日“三省吾身”，对内反省的兴趣超过了对大自然的探索，这是两种文化习惯差别的开端，也是历史过程，并最终造成了结果。西方知识精英喜欢以标准的方式刨根问底，而我们则沿着先贤们开拓的道路，风流潇洒，浅尝辄止。
神创论简单粗暴地把一切交给上帝，对于喜欢思考自然的智者来说，效果并不理想，通过简单的逻辑就可以推知，借助于上帝之手来解释一切，本质上等于什么都没有解释，因为类似的问题可以永远问下去，所以迫切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漂亮答案。但是，当他们一直围着上帝转圈圈的时候，当然找不出正确的答案。而所有的错误答案放在一起，却有着表面的和谐性，大家都被笼罩在神的光辉之下。因此，在达尔文之前，科学与宗教是和平共处的，科学只是宗教的一部分，主要任务是证明上帝的伟大与仁爱，稍有偏离则被视为异端邪说。
正因如此，地质学在很长期内都是神学的附庸，可是研究人员挖出了太多从没见过的化石，这带来了一个难题，如果承认这些古老生物曾经在地球上生活过，那就不得不承认这些生物现在已经灭绝，教徒们对此不能接受——上帝辛辛苦苦制造出来的生物，难道是用来灭绝的吗。所以，面对明显的古生物化石，他们硬说那是大自然随机形成的精美的图案，不具有任何生物学意义。
这种牵强的解释并没有引起太多质疑，毕竟大家都相信上帝，并相信上帝的工作卓有成效，上帝当然不应该制造出大量半成品或者废品。因此大多数学者都被招安到自然神学的旗帜之下，甘心为解释上帝贡献才智。
不应该过度鄙视自然神学，因为自然神学的根本任务是试图以研究而不是盲从来认识世界。自然神学相信，既然自然是上帝制造出来的，那么，精心研究自然当然就是接近上帝的最有效途径，这肯定比蹲在书房里研究《圣经》靠谱的多，他们努力钻研，结果出现了一大批有影响的学者，其中包括众人皆知的伟大的物理学家牛顿(Isaac Newton)。
牛顿在功成名就之后，对真正的科研失去了兴趣，可是他依然聪明，尽管霍金在《时间简史》中暗示牛顿是一个喜欢争名夺利的人，但这不影响牛顿对上帝充满了景仰之情。他对宇宙运行的终极动力非常着迷，那正是三大力学定律的前提。但宇宙最初到底是如何运行起来的呢？牛顿经过不断的思考，最终相信：正是上帝的奋力一推，宇宙才开始按照各种力学原理运转。
此外，伟大的化学家波义耳(Robert Boyle)，以及《昆虫记》的作者法布尔(Casimir Fabre)等人，都是自然神学名家。他们的研究过程值得尊重，大大丰富了人类的科学知识，开拓了人类的视野，直至改变了人类的文明进程。
1830年代，有一位支持自然神学的富翁拿出一大笔金钱，支持出版了大量自然神学作品，都是由当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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