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 (TXT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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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　文／杨千紫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一． 我的童木
清晨，我跟平常一样孤单地走在上学的路上，无意间听到身后有一个女生小声地说，看不出来吧，原来童木喜欢左嘉。
我的心空了一拍，紧接着是淡淡的酸楚和隐隐的疼痛在心底无声地蔓延。
然后是另一个女生的声音，说，唉，原来童木也不过是个喜欢漂亮女生的庸俗男生罢了，左嘉不过长相出众一些嘛，我看不出她还有哪里好。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对自己说，但愿我有足够的理智来控制自己的妒忌，不要像她们一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于是我只是在心里暗暗地叹息，原来，童木喜欢左嘉那样的女生。

左嘉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不但漂亮，聪明，而且多才多艺。她会弹很好听的钢琴曲，也会跳很好看的芭蕾舞。当她穿着纯白色的芭蕾舞衣在明亮的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时候，就像一颗光彩夺目的钻石，不经意间发出震慑人心的光芒。她几乎是学校里所有男生的梦想，原来，童木也不例外。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左嘉那样的女生。她是那样的锋芒毕露，而我是如此的平凡。长相平平，成绩平平，不会弹好听的钢琴曲，也不会跳好看的芭蕾舞，站在舞台上会不知所措，汗流浃背，甚至在课堂上当众回答问题都会脸红。

也许童木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了。我哀哀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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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的时候，我果然看到童木与左嘉一起站在校园里那棵大槐树下聊天，童木还是那样淡淡的样子，微卷的头发在阳光里闪着金色的光芒。左嘉的脸上洋溢着明亮的幸福，笑魇如花。他们两个像一副美丽的图画，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我心里，疼痛而忧伤。

我第一次领略了这种求之不得的苦楚。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他。也许这才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面对爱情，面对童木，我是如此地无能为力。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童木。那时我们在同一所幼儿园里读书，年幼的他并不像现在的他这样冷淡而孤傲，是整个学校里最争强好胜的孩子。有一次我被同桌的男孩欺负，他用彩笔画花了我新买的白裙子，然后跟别的男生一起朝我起哄。我气得哭了出来，蹲在角落里嘤嘤地哭泣。这时童木走过来挡在我面前，二话没说就冲过去跟那群男孩子打了起来，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忘记了哭泣。

后来想来，也许他那时的行为只是出于对见义勇为锄强扶弱的侠客的崇拜，他把他自己当成英雄，却没有把我当成美人的意思。可这并不影响童木从此成为我心中独一无二的英雄，年幼的我开始学会默默而长久地望着一个人，而在他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飞快地低下头。

童木果然没有因此而把当年那个爱哭的小女孩放在心上。当我们在高中再次相遇的时候，他已经是个英俊而冷漠的少年了，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仿佛电击了一般站在空旷而明亮的校园里动也不能动。童木在我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我清晰地嗅到他白衬衫上洗衣粉的清香。可是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

我这么多年的等待与期盼，真的要就此放弃了么？我喜欢童木，非常非常地喜欢，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喜欢。
二． 偷心灵药

我独自走在放学的路上，满心沮丧与失落。左嘉喜欢童木很久了，倘若他们真的在一起那我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书上说，爱不是占有。可是我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难道也有错么？

我专注地愤愤不平，专注地想念童木，专注地伤感，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当我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学校后山的树林里。这里很少有人来，附近也没有什么居民，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淡淡的月光把这里衬托得寥落而冷清。我抬头想看看渐暗的天色，忽然发现我头顶的那棵树异常茂密而宽广，不但高耸入云，而且枝叶盘结纠缠，像是有千年历史的古木了。我心里一惊，没想到学校后山居然会有这种历史悠久的树木，俯身拾起脚下的一片叶子想看了看，原来是一棵合欢树。

合欢应该是代表爱情的一种树吧，我的脑海中瞬间里出现了童木的影子。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女声说，你难道不想得到他的心么？你难道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么？你难道甘心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他么？

我心里一惊，猛地回头，眼前却只有那棵盘结纠缠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有些害怕，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清脆的女声发出银铃一样地笑声，说，我就是你眼前的这棵树啊，你刚才心里还在说合欢是代表爱情的一种树，怎么现在就不认识我了呢？
好奇心掩盖了恐惧，我冲口而出地问，你就是这棵合欢树？
是的。其实一个几千年的树精是很年轻的，只有修炼了两万年的树才能幻化成人形，所以现在我只有人的声音，却不能变成人的样子。

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脚像是在这里生了根，想动也动不了。风穿过叶子的间隙发出簌簌的声响，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银白色的月光弥漫在冰凉的夜色里。我忽然想起了童木，而此时此刻对他的思念却给了我空前的勇气。我把心一横，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刚才那些话？你是树精又不是爱神，为什么说你能帮我得到他的心呢？

我是如此地想跟童木在一起，我是如此地痴痴的爱着他，这种浓烈的感情蒙蔽了我的眼睛，它让我变的盲目而执着。

树精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会接受我的帮助。因为倘若没有我，你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你喜欢的人。我现在给你的是一瓶由露水和合欢树叶精炼百年制成的药水，只要你让他喝了它，我保证他会爱你一生一世。

它话音刚落，一只小小的瓷瓶滚到我脚边，与地上的石头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白色的小瓷瓶,心里有欲望的烈火焚烧过的痕迹,我喜欢童木,我不要他跟左嘉在一起,我要他喜欢我,只喜欢我.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用我仅存的一点理智疑惑地问。这药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我甚至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象着我与童木手牵手走在校园里的情景。我是多么地希望自己可以站在他身边分享他所有的快乐和忧伤，陪着他哭陪着他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树精却没有再回答我，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冰凉的风卷起地上的残叶，我听到树枝剧烈晃动的声响。乌云遮住月亮，明亮的银色月光只剩下细碎的光点，均匀地洒在我回家的路上。

我紧紧地握着那个小瓷瓶，只觉得心里阵阵寒冷。难道我真的要靠这种方式来赢得他的心么？让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一点？

可是童木，我是多么地喜欢你。我的心痛苦地扭曲，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抉择。只觉得刚才这瓶药水给我带来的微薄的希望，逐渐转化成浓重的阴霾。

这晚，我一夜无眠。
三.我的劫难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把一封粉色的信悄悄放进了童木的书桌.粉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粉色的信代表“邂逅意中人”,希望它可以给我带来好运气.我把所有的期待与爱恋都写在了这封信里,我终于鼓足了勇气让他知道我那经年的等待和沉沉的思慕.即使他真的不喜欢我,我也要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情,那是一个平凡少女全部的爱与青春.

我在信里约他放学后在学校门口见面,不管他看了信之后的感想如何,我想我们都有必要面对面地给对方一个交代.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大门口焦急地寻找童木的身影,他们班应该已经放学了,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这是一个阴霾的黄昏,灰色的天笼罩在城市的上方,阵阵雷声从天边传来,细碎的雨点说落就落了,均匀地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我最怕打雷了,每次打雷的时候都要躲到被子里,我无助地站在这里,可是童木仍然没有来.

雨点逐渐变大,我周围的人不是打着伞飞快地走就是把书包顶在头上飞快地跑,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淋雨,仿佛是上天对我痴情的惩罚.我今天一定要见到童木,下再大的雨也好,身体上的折磨始终比不上内心的煎熬.

就在我在心里暗下决心的一瞬间,我看到了童木.而他的身边,站着左嘉.他们两个撑着一把天蓝色的伞谈笑风生地走出学校大门,童木把雨伞倾向左嘉的方向,生怕她被雨淋到.他细微的体贴被我尽收眼底,在我看来却是如此的锋利而刺眼,让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刹那间疼痛起来.伞外的大雨对他们来说这这样的浪漫美好,而对独自淋雨的我来说,又是何等的荒谬与屈辱.童木,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对我的感情不屑一顾,可是此时此刻,你真的不应该如此尖利地伤害我.你知道我是抱着多么忐忑而期待的心情等待你么?你知道当我看到你们两个一起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时候我的心是多么的难受么?像被火灼伤的花朵,瞬间枯萎在盛放之前.大滴大滴的液体流到我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童木看到雨中的我,眼神里竟有一丝疼惜和不舍,可他还是一言不发地从我身边走过,连一句安慰和解释都没有.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兀自露出凄惨的笑容.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我站在雨里接受痛苦的洗礼,而心里却在想念着那个伤害我的人.我一步一趋地朝家的方向走去,手中的白色瓷瓶越攥越紧.

三． 童木的劫难

今天是高中篮球联赛决赛的日子，地点就在我们学校。我静静地站在众人之间看着球场上风生水起的童木，一阵淡淡的苍凉涌上心头。比赛散场的时候，我第一时间走到童木身边，把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看见远处的左嘉正冷冷的目光，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扬长而去。

我知道童木一定会喝那瓶矿泉水的，因为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拒绝一个陌生女孩的好意。
童木，我真的可以得到你的心了么？
四． 上天的惩罚

篮球比赛之后的那个下午，我刚走出教室，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童木。他还是那样英俊，颀长的身影被窗外的阳光拉得老长，头发闪烁着金色，脸上弥漫着动人的光彩。他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深情的眼神陌生而灼热。我体会着他掌心的温度，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听见身边的女生啧啧的议论，原来童木喜欢颜樱，原来童木不喜欢左嘉，他怎么会这样呢，左嘉那么漂亮……
童木离我这么近，近得可以听到他的呼吸，这种幸福充斥了我的心。可是我又觉得自己很卑鄙，这种卑鄙会不会弄脏我的幸福？

晚上童木打电话给我说，你知道吗颜樱，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为什么你不早点来到我身边呢？我看着窗外漫天灿烂的星光，夜凉如水。曾经我一直很希望童木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夜晚冰澈的空气清新而浪漫，倘若电话那一端是自己喜欢的人，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而现在他真的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了，却是在某种魔力的驱使下，这让我的幸福苍白而不清晰。最近我的心总是忐忑不安的样子，不好的预感。

我问童木，你会一直喜欢我么？
童木刚想回答，我却又打断他说，童木，如果以后你发现我欺骗了你，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在学校的时候童木与我寸不不离，我知道左嘉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却始终没有走过来。上课铃响的时候我独自走进教室，左嘉忽然拦住我说，颜樱，没想到你是个这么有心机的女生。我明明已经把你给他的信撕掉了，你为什么还有办法迷住他。

我的心一沉，原来童木那天根本就没有看到那封信！

左嘉继续说，你那封信我看了，其实童木早就知道你是他在幼儿园的时候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他知道你从小就内向而柔弱，一直不敢找你是怕吓到你。哼，真可笑，他真是看错人了！你这么有手段的女生根本不值得让他在心里珍藏那么久！

左嘉说完拂袖而去，我呆呆地站在这里，脑子里乱成一团。原来，童木他一直没有忘记我。原来，童木他一直把我珍藏在心底。我的心忽然无比地疼痛，我竟然因为自己的卑微而蹉跎了这么多年。其实我根本不用借助魔力而让他喜欢我，这么多年我单方面的痛苦其实都是自己懦弱造成的。

我转身跑向童木所在的班级，我要告诉他我在那瓶矿泉水里加了树精给我的药水，我要告诉他这么多年来我是多么深刻的喜欢着他。

当我跑到童木所在的班级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教室门口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好多人进进出出，声音嘈杂，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我急急地跑过去挤进人群，看见担架上面无血色的童木，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童木他到底怎么了？抬担架的老师对我喊道，他的心脏忽然衰竭了，你别挡着路啊，会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我瘫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童木一向很健康的，他怎么会忽然心脏衰竭呢？我忽然想到了那瓶药水和诡异的树精。童木生病是因为我给喝的那瓶药水么？我真傻，世界上怎么会有那种神奇的爱情药水呢？是我害了童木！可是为什么我的自私与愚昧要报应在我爱的人身上呢？

五． 树精的成全

我拿着一把斧头跑到学校后山的那棵合欢树前，大声地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给我的那瓶药水到底是灵药还是毒药？为什么童木会忽然心脏衰竭？你快点让他恢复健康，不然我就砍断这棵树。我边喊边哭，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中的斧头。

树精尖利的笑声刺痛了我的耳膜，整棵合欢树剧烈地摇晃，树枝和树叶碰撞发出簌簌的声响。她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是喜欢你的，可是谁让你这么傻呢，只知道自己来这里哭却不知道自己去争取！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我一斧子狠狠地砍中合欢的树干，说，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童木他根本就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树干上的伤口很快自动愈合，斧子掉到地上，在庞大的树干面前显得那样渺小而无助。树精继续尖利地笑，说，你冷静些嘛，死的是他又不是你。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我也没有这个机会修炼成人。你不知道吧，童木死了以后我就可以变成像你一样的少女了，我一定可以找到十夜的，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轮回，不知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我明白了，你需要人类的生命来助你修炼成人型，你也是为了寻找你深爱的人，我不怪你。可是求求你，鬼迷心窍的是我，贪婪执着的也是我，童木是无辜的童木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他，生命中能有与他共度的三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树精没有再说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我痛哭的声音在这空山里久久回荡。

求求你，你也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只要他可以安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求你，就让我用自己的命来换童木的命吧。我继续说着，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我听见那个女声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好吧，其实我只是要你的元气罢了。人没有了元气生命就无法继续运转，可是你还可以有灵魂。我会把你的灵魂注到这棵合欢树里，也许有一天，你还可以再见到童木。

六． 碧海青天夜夜深

我在这里日复一日地仰望天空，黑夜白昼，循环往复。我喜欢晴天，因为这样的夜晚可以看到很美丽的星星。很多时候我可以看到仙女座美丽的星云，这让我想起仙女安杜路美达的传说，她跟我一样，被铁链牢牢地锁在海底的礁石上，永世不能超升。

其实下雨天的时候我也是很开心的，因为我的灵魂已经渐渐与这棵茂盛的合欢树融合在一起了，雨水打在身上是很凉爽畅快的一件事，要比整日的暴晒好受得多。

不知树精有没有找到她爱的男子，也不知道复原了的童木现在是否安好。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会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童木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夜晚，他在电话的那一端温情地说，你知道吗颜樱，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为什么你不早点来到我身边呢？

感谢童木给我的这些回忆，他让我的心在这些数不清的夜晚里找到了最温暖的归依。童木，你一定会想念我的是吗？
也许有一天童木会无意间走到这里，轻轻地抚摩我的树干，然后让我的枝叶为他挡一挡头上的阳光。
这便是我漫长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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