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暇集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资暇集 唐 李济翁
●卷上
○车马有行色
今见将首途者多云车马有行色。按:庄子称,柳下季逢夫子,自盗跖所回, 云此也。意者以其车有尘而马意殆。今有涉远而来者,用此宜矣。《南华》既非 僻经,咸所观习,奚不根其文意而正其讹欤?(一本「其诞欤?」)
○不拜单于
近代浩虚舟作《苏武不拜单于赋》,尔来童稚时便熟,讽咏至于垂白莫悟赋 题之误抑皆诠写,升在甲等。何不详《史》《汉》正传,「不拜单于」是郑众非 苏武也?余宗人翰《蒙求》亦明言:「苏武持节,郑众不拜。」况梁元帝亦着论 曰:「汉世衔命匈奴,困而不辱者,二人而巳。子卿手持旄节,卧伏冰霜;仲师 固无下拜,隔绝区外。」学者岂能尚醉而不解醒耶?(一本无「解」字)
○行李
李字除果名、地名、人姓之外,更无别训义也。《左传》「行李之往来。」 杜不研穷意理,遂注云:「行李,使人也。」遂俾今见远行结束次第,谓之, 「行李」,而不悟是「行使」尔。按旧文「使」字作「[B08C]」,传写之误,误 作李焉。(旧文「使」字山下人,人下千)
○禄里
汉四皓,其一号角里。角音禄,今多以觉音呼,乖也。是以《魏子》及孔氏 《秘记》、荀氏《汉纪》虑将来之误,直书「禄里」可得而明也。案:《玉篇》 等字书皆云东方为角,音<龠录>。禄或作角字,亦音禄。《魏子》、《秘记》、 《汉纪》不书<龠录>而作禄者,以其字僻又虑误音故也。以愚所见,角是当东方。 何者?案「陈留志」称,京师亦号为灞上儒生灞既在京之东,则角星为东方不疑 矣。字书言,角直宜作<龠录>尔。然<龠录>字亦音角。角音觉者,乐声也。或亦 通作「<龠录>角」之角字。是以今人多乱其音呼之。稍留心为学者,则妄穿凿云: 音禄之角字,与音觉之角字,点画有分别处,又不知角、<龠录>各有二音,字体 皆同而其义有异也。又《礼记》:「君夫人髭爪实于绿中」郑司农注云:「绿当 为角,声之误也。」既云声误,是郑读角中为禄中,禄与绿是双声,若读角为觉, 觉是腭际声,绿是舌头之声,何以破声误之说也?注复云:「角中,谓棺内四隅 也。」据此则又似音禄之角与音觉之角义略同矣。陆氏《释文》、孔公《正疏》 不能穷声尽义,亦但云「绿当为角。」何忽后学之甚!故愚自读汉之角里《礼》 之绿中皆作禄音,亦岂敢正诸君子耶?然好学者幸试详之。
○客散
今见宾旅出主人之门,必曰「客散孟尝门。」但风闻便用,不寻其源。使主 人知其源,必恶而不乐矣。为客去就不可不知也。此是王右丞维悲府主巳 没之句。上句云:「秋风正萧索」,盖痛其主人殁后同僚皆散,其可用乎?
○虫霜早潦
(曲子名并辞)饮坐令作,有不悟而饮罚爵者,皆曰:「虫伤早潦」或云 「虫伤水旱」,且以为薄命不偶,万口一音,未尝究四字之意,何也?「虫伤」 宜为「虫霜」。盖言田农水旱之外,抑有虫蚀霜损。此四者,四农之大害,《六 典》言之数矣。呼曲子名则「下兵」为「下平」「阁罗凤」为「合罗凤」;着辞 则「河内王」为「何柰王」,「樯竿上」为「长竿上」,如斯之语,岂可殚论。
○生子绐
俗生男,必绐云女,女绐云男。意者以其形新魄怯,虑鬼物知而逼摄,不欲 诚告。当由高齐斛律皇后诞女,后主苟欲悦后兄光意,诈称生男而大赦。后大臣 家效之,因主失德不道,或以此戏,渐至成风。今为忌讳,乖欤。
○戏源驿
京兆昭应县东有戏源驿。案:其地在戏水之傍。《汉书》:「陈涉将周章西 入关,至戏」。苏林云:「在新丰东南三十里。」小颜又云:「今有戏源驿,音 平声。」人所知也。何为举世皆以去声呼此驿号,彼从徒尔,我辈其可终误哉?
○梅槐
业有似蔷薇而异,其花叶稍大者,时人谓之枚槐(音环)。实语讹强名也, 当呼为梅槐,在灰部韵,音回。案,《江陵记》云:「洪亭村下有梅槐树,尝因 梅与槐合生,遂以名之。」今似蔷薇者,得非分枝条而演乱哉?至今叶形尚处梅 槐之间,取此为证,不乃近乎?且未见「梅槐」之义也。直使便为玫瑰字,岂百 花中独珍是耶?取象于玫瑰耶?玫瑰,瑰亦音回,不音环。其瑰字音环者是琼瑰, 音回者是玫瑰,字书有证也。
○药栏
今园亭中药栏,栏即药,药即栏。犹言围援,非花药之栏也。有不悟者以为 藤架蔬圃,堪作切对,是不知其由,乖之矣。按汉宣帝诏曰:「池药未御幸者, 假与贫民。」苏林注云:「以竹绳连绵为禁药,使人不得往来尔。」《汉书》阑 入宫禁字,多作草下阑,则药栏作药兰,尤分明易悟也。(一本无「作药兰」三 字)
○月令
《礼记》之月令者,今人咸依陆德明所说,云是《吕氏春秋》十二纪之首, 后人合为之误也。盖出于《周书》第七卷《周月》、《时训》两篇,蔡邕《玉篇》 云:「周公所作」是也。《吕纪》自采于《周书》则不得言《戴礼》取诸《吕纪》 明矣。
○昼寝
《论语》「宰予昼寝」郑司农云:「寝,卧息也」,梁武帝读为「室之寝」, 「昼」作「胡卦反」。且云当为「画」字,言其绘画寝室。故夫子叹「朽木不可 雕,粪土之墙不可圬」。然则曲为穿凿也。今人罕知其由,咸以为韩文公愈所训 解也。
○问马
「伤人乎?」「不。」今亦为韩文公读「不」为「否」,言仁者圣之亚,圣 人岂仁于人,不仁于马。故贵人,所以前问;贱畜,所以后问。然而「乎」字下 岂更有助词?斯亦曲矣。况又非韩公所训。按陆氏《释文》巳云:「一读至不字 句绝。」则知以「不」为「否」其来尚矣。诚以「不」为「否」,则宜至「乎」 字句绝,「不」字自为一句。何者?夫子问「伤人乎?」乃对曰:「否。」即不 伤人,然后问马,又别为一读。岂不愈于陆云乎?
○字辨
稷下有谚曰:「学识何如观点书。」书之难不唯句度义理,兼在知字之正音 借音。若某字以失发平声,即为其字,发上声变为某字。去入又改为某字,转平 上去入易耳。知合发不发为难,不可尽条举之。令略推一隅,至如「亡」字、 「无」字、「毋」字,并是正音,非借音也。今见点书,每遇「亡有」字,必以 朱发平声。其遇「母有」亦然。是不知亡字、亡字、毋字、母字点画各有区分。 亡字之亡,从一点一画丁,观篆文当知矣。是以无字正体作亡失之比。毋中有人, 毋有字其画尽通也。父母字中有两点。刘伯庄《音义》云:「凡非父母字之『母』, 皆呼为无字」是也。义见字书。其元、既(上无下既),今多混书。陆德明巳有 论矣。学者幸以三隅反焉,可不起予乎。
○非五臣
世人多谓李氏立意注《文选》,过为迂繁,徒自骋学。且不解文意,遂相尚 习五臣者,大误也。所广征引,非李氏立意,盖李氏不欲窃人之功,有旧注者, 必逐每篇存之。仍题元注人之姓字或有迂阔乖谬,犹不削去之。苟旧注未备或兴 新意必于旧注中称「臣善」以分别。既存元注,例皆引据,李续之,雅宜殷勤也。 代传数本李氏《文选》。有初注成者,覆注者,有三注、四注者,当时旋被传写 之误。其绝笔之本,皆释音训义,批注甚多。余家幸而有焉。尝将数本并校,不 唯注之赡略有异,至于科段互相不同,无似余家之本该备也。因此而量五臣者, 方悟所注尽从李氏注中出。开元中进表,反非斥李氏,无乃欺心欤!且李氏未详 处,将欲下笔,宜明引凭证,细而观之,无非率尔。今聊各举其一端。至如《西 都赋》说游猎云:「诗少施巧,秦成力折。」李氏云:「许少、秦成,未详。」 五臣云:「昔之捷人壮士,搏格猛兽。」施巧力折,固是捷壮,文中自解矣。岂 假更言?况又不知二人所从出乎?又注「作我上都」云:「上都,西京也。」何 大浅近忽易欤!必欲加李氏所未注,何不云:「上都者,君上所居,人所都会」 耶?况秦地厥田上上,居天下之上乎?又轻改前贤文旨。若李氏注云:「某字或 作某字。」便随而改之。其有李氏不解而自不晓,辄复移易。今不能繁驳,亦略 指其所改字。曹植乐府云:「寒鳖炙熊蹯。」李氏云:「今之腊肉谓之寒,盖韩 国事馔尚此法。」复引《盐铁论》「羊淹鸡寒」刘熙《释名》「韩羊韩鸡」为证: 「寒与韩同」。又李以上句云“脍鲤携胎」,因注「《诗》曰:炮鳖脍鲤。」 五臣兼见上句有「脍」,遂改「寒鳖」为「炮鳖」,以就《毛诗》之句。又子建 《七启》云「寒芳莲之巢龟,西海之飞鳞。」五臣亦改「寒」为「搴」。「搴」, 取也。何以对下句之「脍」耶?况此篇全说修事之意,独入此「搴」字,于理甚 不安。上句既改「寒」为「搴」,即下句亦宜改「脍」为「取」。纵一联稍通, 亦与诸句不相承接。以此言之,明子建故用「寒」字,岂可改为「炮」、「搴」 耶。斯类篇篇有之,学者幸留意,乃知李氏绝笔之本,悬诸日月焉。方之五臣, 犹虎狗凤鸡耳。其改字也,至有「翩翻」对「恍惚」,则独改「翩翻」 为「翩翩」。与下句不相收。又李氏依旧本不避国朝庙讳,五臣易而避之,宜矣。 其有李本本作「泉」及年代字,五臣贵有异同,改其字,却犯国讳。岂唯矛盾而 已哉?
○杜度
世征名与姓音同者,必称杜度。愚或非之曰:「枉不名度。」其人则冷哂曰: 「韩文公《讳辨》亦引之,子独不然,妄也。」愚见其信韩文公如信周孔,故不 敢与之言。归而自纪曰:「按《笃论》云:杜伯度,名操,字伯度。善草书,曹 魏时以其名同武帝,故隐而举字。(犹蒯通名「彻」,字犯汉武讳,称字通是也)。 后人见其姓杜字伯度,遂又削去伯字,呼为杜度。明知度非名也。且《笃论》是 杜恕所着。恕亦曹魏时人也,与伯度实为一家。岂可不信杜《笃论》之本真,而 从韩文公之末误也?
○初学记对
《初学记月门》中以「吴牛」对「魏鹊」。吴牛以不耐热,见月亦喘。然 魏鹊者,引魏武帝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为据,斯甚束阔。如此则盍言 「魏鸟」乎?汉武帝《秋风词》云「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今 《月问》既云“魏鹊」,则风事亦用「汉雁」矣。若是采掇文字,何所不可?东 海徐公,硕儒也,何乖之甚!
○七步
陈思王七步之捷,用事者移于常人,宜矣。若褒今朝诸王则大不佳。何者? 七步所成诗即燃箕煮豆之二十字也。细而思之,其可当诸王所用哉?梁代任 《褒竟陵王行状》云:「淮南取贵于食时,陈思见称于《七步》。」虽梁人褒王, 固无忌讳,然欠审尔。若以诸王为捷,幸有十步事相当而新,何不采于后魏耶?
○渭阳
征舅氏事必用「渭阳」,前辈名公往往亦然。兹失于识,岂可轻相承耶?审 诗文,当悟皆不可征用矣。是以齐杨幼时,其舅源子恭问读《诗》至渭阳未, 便号泣,子恭亦对之欷。又有「思恋」二字亦不可轻用,其义类此,故附说 之,亦见《诗》矣。
○方寸乱
今见他人稍惑挠未决,则戏云:「方寸乱矣。」此不独误也,何失言甚欤! 按《蜀志》颖川人徐庶,从昭烈王率兵南行,被曹公追破,而庶母为其所虏。庶 将辞昭烈以诣曹公,乃自指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以此方寸地耳。 今母为彼获,方寸乱矣。无益于事。」遂弃蜀入魏。苟事不相类其可轻用耶?若 撰「节行」、「倡娃」传,引用虽非正文,其为此事则云善矣。
○绿竹漪漪
《诗卫淇澳》篇云:「绿竹漪漪。」按陆玑《草木疏》称:「郭璞云: 绿竹,王刍也。今呼为白脚苹,或云即鹿蓐草。又云:篇竹似小梨,赤茎节。 《韩诗》作{艹毒}(音笃),亦云{艹毒}篇竹。」则明知非笋竹矣。今为辞赋皆 引漪漪入竹事,大误也。当时谢庄《竹赞》云:「瞻彼中唐,绿竹漪漪。」便袭 其谬,殊乖尔。按谢《赞》若佳,何不预《文选》,所以为昭明之弃也。故尽引 陆郭之注疏云。陆玑,字从玉旁,非士衡也。愚宗人大著作祝尝有显论。今秘阁 西南廊新碑,古人姓名若此,参误多矣。故愚撰《十四代蠲疑史目》以别白也。
○万几
《万几》字出于《尚书皋陶谟》:「兢兢业业,一一日二日万几也。」案: 孔安国云:「几,微也。言当戒万事之微也。」史以晋太宗为丞相时,于事动每 经年。桓温患其稽运而问,对之曰:「万几那得速耶?」斯对真得书义。近者改 为「枢机」之「机」,岂尚书之前,别有所见?始未闻也。当由汉王嘉奏封事引 用误从木旁也。颜氏不引孔注以证。又后人不根其本,遂相承错谬,且曰《汉书》 尚尔。曾不知班、颜亦自误后学也。
○请长缨
终军请长缨,今多云将系单于。《分门书策》亦然,所未喻也。按,《汉书 本传》云:「南越与汉和亲,乃遣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入朝,比内诸侯。自 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斯文甚明,何其相承而戾正史耶?盖由 《终军传》内有「当发匈奴使,军自请行」之处,旋又叙请缨事,读者误合为一 段,遂此乖谬矣。终军自请使于匈奴曰:「臣愿尽精厉气,奉佐明使,画吉凶于 匈奴之前。」今将说者宜云,终军请画占凶于虏廷。不则言请长缨以羁南越王。 君系单于,乃贾谊之事,非终军也。按班赞云谊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 且非以长缨系之也。又按,《陈思王表》云:「贾谊弱冠求试属国,请系单于之 颈而制其命。终军以妙年使越,欲得长缨,占其王,羁致北阙。」断可知矣。
○ガ侯
汉相萧何封为ガ侯。举代呼为「鹾」,有呼「替」者,则反掩口而,深可 讶也。邹氏分明云:「属沛郡者音嗟,属南阳者音赞」。又《茂陵书》云:「萧 何国在南阳。」合二家之说,音「赞」不音「鹾」,明矣,司马贞诚知音赞,不 能痛为指掸将来,而但云字当音「赞」。今多呼为「嵯」,遂使后学见令呼为 「嵯」字,咸曰且宜从众,是误也。可归罪于司马氏。(学家自文颖、孙检、斐 龙驹及小颜之徒,皆作「赞」音即不得云今多呼为「嵯」矣。所以更举之者,贵 好学,知司马公之失矣。)
○柏台鸟
御史台有柏及鸟,固在朱博之前也。《汉书》叙朱博请罢大司农复置御史大 夫云,是时御史府,吏舍百余区,井水皆竭。又府中列柏树,常有野鸟数千栖宿 其上,晨去暮来,号曰:「朝夕鸟」。鸟去不来者数月,长老异之。盖史言御史 大夫之职休废也,井竭鸟去。后二年,朱博为大司空,虑久废御史大夫职业,无 以典正法度,固请罢所任大司空,得为大夫,愿尽力为百僚率。哀帝从之,正史 甚明。今多以为柏自博栽,鸟自博集。职由《蒙求》「朱博鸟集而复」,《白家 六帖》注引不尽然也。
○除授
除、授二字,当路分明。今多不能穷审意义。俗吏非调选得官者,皆自大曰: 「我乃堂除。」而亦有随俗语新拜官者曰:「某乙除某官。」至有遗贺书题之云: 「送上新除某官。」以除故,乃以诅新官,俾除去之也。案《汉书》几言除其官, 以除故宫就新官。而晋宋巳降,史书既非班马之笔,多不根义理,或以拜授为除。 及载本语,则义旨宛在。今聊举其一,如晋王导《让中书监请为三师表》云: 「臣乞得除中书监,竭诚保傅」是也。又汉王彭祖每二千石至其国,则迎之除舍。 注云:「初除所至之舍。」此注亦须细味之。若以初到之舍,乃州宅也。盖初除 LLRR 替移出之馆亭尔,以临歧路,故迎之于此。除之义明如皎日,其可不悟哉?今授、 代无新拜之官者云“有除无授」唯此语允当。其有谓之「除书者」,乃除去前人 旧官与新人也。
○遍谢
近有因览授之说,问予曰:「今新拜官,非恩荐之地,佥申谢礼,无乃不诚 乎?斯甚无谓。」予曰:「却是故事。刘歆拜黄门侍郎,其父向戒曰:今若年少 得显处新拜,宜皆谢贵人,叩头谨慎,战战栗栗,乃可免也。今之遍谢其暗合耶。 当行学家之教也。」
●卷中
○甘罗
世咸云甘罗十二为秦相,大误也。案,《史记》云:罗事相吕不韦(《战国 策》云为吕不韦庶子)因说赵有功,始封为上卿,不曾为丞相也。相秦者是罗祖, 名茂。
○押牙
武职令有「押衙」之目。「衙」宜作「牙」,此职名非押其衙府也,盖押牙 旗者。今又有押节者之类是也。案:《兵书》云:「牙旗者,将军之旌。」故必 竖牙旗于门。是以史传咸作「牙门」字。今者「押牙」既作「押衙」,而「牙门」 亦为「衙门」乎?
○扬州
扬州者,以其风俗轻扬,故号其州。今作杨柳之杨,谬也。
○星货
肆有以筐以,或倚或垂,鳞其物以鬻者,曰星货铺,言其列货业杂如星之 繁。今俗呼为星火铺,误也。
○合酱
人间多取正月晦日合酱,是日偶不暇为之者,则云“时巳失」,大误也。案: 昔者卫政趋民,正月作酱。是日以农事未兴之时,俾民乘此闲隙备一岁调鼎之用, 故绐云:雷鸣不作酱,腹中当鸣。所贵今民不于三二月作酱,恐夺农事也。今不 躬耕之家,何必以正晦为限,亦不须避雷,但问菽趋得法否耳。
○座前
身卑致书于宗属近戚,必曰「座前」,除几前之一等。案:座者,座于床也。 言卑末之使,不当授受,置其书于所座床之前,俟隙而发,不敢直进之意。今或 贻书中外,言「座前」则以重,「空前」则以轻,逐创「坐前」,无义也。 其字既不居下,是使前人坐于地,非礼之甚欤!不尔,直云“座」字空「前」可 矣。(至如「阁下」字,案:《礼》云:「凡诸侯朝觐,会遇傧介,将命文书, 不相指斥。是以天子则曰陛下、太子曰殿下,公卿巳下曰阁下。」或云「执事」、 「足下」、「侍者」。应劭云:「此盖进渐之辞也。」今无贵贱,通书皆云「阁 下」,其「执事」、「足下」不施用矣。「侍者」二字,移于道者僧徒山人处士 之俦。噫!岂独斯一二字乎?相借与行路之人,谄其富贵,至有下慈孝之字,斯 不当谦,奈体何!)
○起居
又卑致书,将结其语云:「附状起居」。「状?字下宜加「候」字也。案: 王肃云:「起居,犹动静也」。若不加「候」字,其可但言「附状动静」乎?语 既不了,理遂有乖,末吏短启亦然也。
○不仅
又今尺题多云“不仅人情」。「仅」字训「劣」「不劣人情」,是何言欤! 苟云“仅旬」「仅别」,则如此之类可用矣,不尔,交不近人情也。
○彭原公
今代多称故丞相彭原李公谓其子廓曰:「吾不如尔,有令子。」盖言廓子画 蚤修辞赋,而廓不辨屯毛。案:刘氏代说,张凭父不才,凭祖镇谓凭父曰:「我 不如汝,有佳儿。」时凭仅数岁,敛手对曰:「阿翁讵宜以子戏父?」好事者见 彭原公尚谈谐,遂移之以资一时之噱,而不知小亏丞相之甚,其诬厚矣。不然者, 彭原公岂不见张凭之语耶?(或云是彭原公引旧事以勉廓。)
○朝祥
今俗释服多用昏时,斯颇非礼。按,《戴记》:「鲁人有朝祥而暮歌者,子 路笑其是日便歌。」夫子虽抑子路云:「三年之丧,亦巳久矣。」而复曰:「逾 月则其善。」明知月晦之朝,去缟从吉也,明日则逾月矣。故夫子讶其不待明日 而歌斯久,是以伤云:「又多乎哉」。今之免服准式给晦日假者,盖以朝既从吉, 使竟是日吉服,尽与亲宾相见遍示礼终。至明日复恭公务,无乐不为之义。又礼 书皆云:「前一夕除某物。又曰:「夙兴」云云,足知前夕除废,以为明晨之渐。 凡曰释服,悉宜从朝矣。(今在脱服假内,反不见宾友也)《礼》云「大丧不避 涕泣而见人」者,言既不行求见人,人来见之,不避涕泣,以表至哀无饰。今见 卒哭之后,月旦月半,以朔望为词,不见亲宾,遇节复如是,出何典欤!至有尊 高居丧吊者,以是日客多,不敢求见。遽自告退,宜矣。若以为辞,未敢问命。 (期功之服,朔望、冬至、俗礼外罕安缟素,而又公除之后,官人贡此殿竖囊幞, 多似为中,惜哉!)
○辰日
辰日不哭,前哲非之,功矣。国朝又有故事,诚为不能明矣。今抑有孤辰不 哭,其何云耶?
○成服
三日成服之制,圣人断决,着在不刊之经。无敢逾之矣。今或见不详典礼, 取信巫师,有至五日之僭者。夫礼等于天,实崇大之事也,非小生所宜该,但 以前序从朝,故略举。(此见《礼记》第十八卷)
○出城仪
寒食拜扫,案:《开元礼》第七十八云:昔者宗子去在他国,庶子无庙。孔 子许望墓为坛,以时祭祀。今之上墓,或有凭焉。又云:「主人去茔百步下马, 公服无者常服,则是吉礼。」分明矣。其上馔与时飨何殊。今多白衫麻鞋者,衣 冠在野与黎庶雷同,大错大误也。且《春秋》二,「仲月,公卿拜陵,并具公服, 则曰时之例矣。」又案:《唐礼》凡参辞,并是公服。故松柏非远之家,每新改 授皆见,所以示仕禄朱紫之荣。释褐结绶,抑亦如之。其四时之享,布素,暂去 栏板即可矣。若悉白衫麻鞋,何以表轩冕耶?必申哀敬,岂在如斯。今或往往仍 有自宅便麻衣丝屦而去,尤为不可。(或曰:今有复在或有巾缟,行上墓参辞 礼,余谨不敢。且又新妇参辞,具花钗襦袖,夫儿郎既衫鞋,即须新妇素色淡妆, 大乖宜也。)
○忌日
忌日必哀,又曰不乐。今或其日匿讣不闻哀,停丧不成服,不面亲戚,不留 尺题。抑有前一日晚便绝宾者,未知出于何典也。代说云,前辈人忌日唯不饮酒 作乐,近之矣。然加以不出斋ト,饭不荤之疏,晨受亲戚慰,(早见不唯别异外 宾,抑容昼得议事),暮当宾朋吊(不必黄昏,容远者回也)。其昼也,尺题留 而不复,新戚来而不拒,言不近娱,志不离戚,斯可谓中礼矣。若乃送客挟弹, 访人辞酒,立时之辈,摄祭之流,固无足言者。至如子就三日之不餐;叔治七岁 之至性,岂唯不乐必哀,所可抑制耶(或闻近代有其日焚纸钱,既非典礼所载, 余未之信)!
○豹直
新官并宿本署曰「爆直」佥作「爆迸」之字。余常膺闷,莫究其端。近见惠 郎中实云,合作「武豹」字,曾有得处,偶忘之。言豹性洁,善服气。虽雪雨霜 雾,伏而不出。虑污其身。自聆所闻,每嗟所未见。因览《列女传》见陶答子妻 所云:「南山有文豹,雾雨七日不下食者,欲以泽其毛衣而成文章。」乃知惠说 自此尔。小谢诗云:「虽无玄豹姿,终隐南山雾。」是也。《南华》亦云:「豹 栖于山林,伏于岩穴。」静则并宿公署,雅是豹伏之义。宜作豹直,固不疑也。
○引从
常忆幼时见在事,或三五人同行,其巾筒笏囊位下卑行者,俾前行呵逐开路。 位高行尊者,得以默而近马。其高尊之殿乘亦不离马后,盖饶谦之去就也。意者 偏遂便于高尊处。今则反是,筒笏前引以为尊,殿乘讫而无序,何耶?
○拜礼
夫拜者,礼之特,所以申敬恭之仪。故《周礼》有稽首、顿首、振、动、吉、 凶、奇、褒、肃九等之拜,以示威灵,而观容止也。其非至亲行卑者拜,则接捧, 示止之不敢当之意。今卑谦太过,反不敢接捧,而鞠躬侧立惕受,翻令前人得以 尽礼深拜。又书状、吊庆、辞谒并削去「拜」字,以敬尊官,都乖古风。
○卜则妪
非卜筮者,必话桑道茂之行,有妪一无所知,大开小肆,自桑而卜回者,必 白妪于桑门卖卜,其神乎?俾来覆之,桑言「休」则妪言「咎」,桑言「咎」则 妪言「休」。顾后中否,桑妪各半。或有折话者曰斯管公明门前媪也,咸误矣。 案《符子》云:「齐有好卜者,十而中五。邻人不好卜,常反之,亦十中五与不 卜等耳。」盖是子家设理之词,后人呼声而至是,愚欲归实,故证之。
○急急如律令
符祝之类,末句「急急如律令」者,人皆以为如饮酒之律令,速去不得滞也。 一说汉朝每行下文书,皆云「如律令」,言非律非令之文书行下,当亦如律令。 故符祝之类末句有如律令之言,并非之也。案:「律令」之「令」字,宜平声读 为「零」(音若《毛诗》「卢重令」之「令」,若人姓「令狐」氏之「令」也)。 律令是雷边捷鬼,学者岂不知之。此鬼善走,与雷相疾速,故云如此鬼之疾走也。
○永乐冢
永乐坊内古冢,今人皆呼为东王公墓,有祠堂加其上。俗以祈祀称「造化东 王公」,大谬也。案:韦氏《两京新记》云:「未知姓名,时人误为东方朔墓也。」 当时时人巳误,今又转东方朔为东王公,后代必更转为东里子产矣(光禄坊内亦 有古冢《新记》不载。时人以与永乐者对,遂目为王母台。张郎中谯云,常于杂 钞中见光禄者,是汉朝王陵母墓,以贤呼为王母。所以东呼为王公,故附于注)。
○蜀马
成都府出小驷,以其便于难路,号为蜀马。今宣城郡亦有小马,时人皆呼为 宣州蜀马。语习不悟,良可笑焉。有似中宗时时人呼姚丞相为陕州吴儿(同州桂 獐亦然)。
○蹙融
今有奕局,取一道人,行五棋,谓之蹙融。「融」宜作「戎」,此戏生于黄 帝蹙鞠,意在军戎也。殊非「阒融」之义。庾元规着《座右方》所言「蹙戎」者, 今之「蹙融」也。学者固巳知之。
○钱戏
钱戏有每以四文为一列者,即史传云云所意钱是也。俗谓之「摊钱」,亦曰 「摊铺」。其钱不使叠映欺惑也。疾道之,故讹其音,音摊为蚕反。音铺为蒲, 厥义此耳。今人书此钱戏,率作「樗蒲」字,何贬樗蒲之甚耶!案:樗蒲起自老 子,今亦为「呼卢」者,不宜杂其号于钱,说摊铺之义,皎然可见。
○寓直
常见直宿公署,咸云寓直。徒以「当直」字,俗稍贵文言而不究其义也。案: 《字书》:「寓,寄也。」「寓直」二字,出于潘岳之为武贲中郎将。晋朝未有 将校省,故寄直散骑省。今百官各当本司而直,固是当直,安可云寓?何异坐自 居第,而称侨僦也?
○端午
端五者,案:周处《风土记》:「仲夏端五,烹鹜角黍」。端,始也。谓五 月初五日也。今人多书「午」字,其义无取焉。余家元和中端五诏书并无作「午」 字处。而近见醴泉县尉厅壁有故光福王相题郑泉记处云:「端五日。」岂三十年 端五之义别有见耶。
○俗字
俗字至伙。刍字已有二草在心,今或更加草,非也。因刍又记得趋走之「趋」, 今皆以多居走,非也(音驰)。焦下已有火,今复更加一火,剩也。瓜果字皆不 假,更有加草,瓜字巳象剖形明矣。俗字甚众,不可殚论。
○误谭
俗之误谭,不可以证者何限。今人呼郡刺史为刺史,谓般涉为官涉,谓茜为 堑,食鱼,谓鳜为桂,以鲎为诟人,振鼻为喷涕,吐口为爱富(殊不知喷、 噫腑,噫者音隘,藏府气噫出)。熨斗为品,剪刀为箭,帽为慕,礼为里,保 为补,褒为逋,暴为步,触类甚多,不可悉数。
○挽歌
代云挽歌始自田横门人,非也。《左传》曰:「鲁哀公会吴伐齐,将战,齐 将公孙夏令歌虞殡。」杜注:「虞殡,送葬歌也。」如是则已有久矣。
○上马
自便服乘马巳来,既无帷盖,乃渐至大裁帽席,帽之障蔽。近年时态,唯修 虚事,至于致恭尊高,不敢戴上马宜矣。直有出门犹露首面,如之何。
●卷下
○非麻胡
俗怖婴儿曰:「麻胡来。」不知其源者,以为多髯之神而脸刺者,非也。隋 将军麻祜性酷虐,炀帝令开汴河。威既盛,至稚童望风而畏,互相恐吓曰: 「麻祜来。」稚童语不正,转「祜」为「胡」,只如宪宗朝泾将郝比,番中皆 畏惮,其国婴儿啼者,以比布之,则止。又武宗朝闾间孩孺相胁云“薛尹来」, 咸类此也。况《魏志》载「张文远辽来」之明证乎(麻祜庙在睢阳,坊节度李 丕即其后,丕为重建碑)!
○丕反锉
谚云“千里井,不反唾。」盖由南朝宋之计吏泻锉残草于公馆井中,且自言: 「相去千里,岂当重来。」及其复至,热渴汲水遽饮,不忆前所弃草,草结于喉 而毙。俗因相戒曰「千里井,不反锉,」复讹为「唾」尔。
○三台
令之<片崔>酒(片崔合作啐。啐,驰送酒声,音碎。今讹以平声,促乐是也。 故且作<片崔>字,贵贱近易识尔),三十拍促曲名「三台」何?或曰:「昔邺中 有三台,石季伦常为游宴之地。乐工倦怠,造此以促饮也。」一说:「蔡邕自治 书御史累迁尚书,三日之间周历三台。乐府以邕晓音律,制此曲动邕心。」抑希 其厚遗,亦近之。
○借书
借借(上,子亦反;下,子夜反)书籍俗曰:借一痴,借二痴,索三痴,还 四痴。又案:王府《新书》杜元凯遗其子书曰:「书勿借人。古人云:古谚: 「借书一嗤,还书二嗤(嗤,笑也)。』」后人更生其词,至三四,因讹为痴。
○卷白波
饮酒之卷白波,义当何起。按:东汉既擒白波贼,戮之如卷席。故酒席仿之, 以快人情气也。
○龙钟
亟有孔文子之徒,下问「龙钟」之义。且未知所自,辄以愚见。「钟」即 「涔」与「钟」并蹄,足所贱处,则龙之致雨,上下所践之,钟固淋漓溅淀矣。 义当止此。余俟该通。
○咒
今人每,必自祝所祈云云。案:《邶终风》篇注:「愿犹思也,言犹 我也。盖他人思我,我则之也。」郑又称,「古遗语:每云,人道我。」 以为他人说我,我则。此正得其愿言者,非咒愿之愿,非语言之言。今则自 祝,乃由误解诗句尔。 LLRR
○阿茶
公郡县主,宫禁呼为宅家子。盖以至尊以天下为宅,四海为家,不敢斥呼, 故曰宅家,亦犹「陛下」之义。至公主巳下则加「子」字,亦犹帝子也。又为阿 宅家子。阿,助词也。急语乃以宅家子为「茶子」。既而亦云阿茶子。或削其子, 遂曰「阿家」。以宅家子为茶子,既而亦云阿茶子。削其「子」字,遂曰「阿茶」。 一说汉魏巳来,宫中尊美之,呼曰大家子,今急讹,以大为宅焉。
○下俚
俗呼下俚家为嘉李家者(秦人乎云),以俚与国姓音同,不敢联下字呼,因 改为「嘉」,下声逐近,亦以家美故也。
○扬声
丧筵之室,俾妓婢唱悲切声,以助主人之哀者,谓之「扬声」,不知起自何 代。案:其买买然宜呼为羊声,义取报羔羊跪尔,不唯助也。抑用邀之,岂 不深乎哉。
○屋头
俗命如厕为屋头,称并州人咸凿土为室,厕在所居之上故也。一说北齐文宣 帝怒其魏郡丞崔叔宝,以溷汁沃头。后人或食,或避亲长,不能正言溷,因影为 沃头焉。
○车轾
俚语以车顿前为质者,乃由不识「轾」字故也。(轾,音致。)《诗》云: 「如轾如轩。」前重为轾,后重为轩。俚见「轾」字似「桎」字,便以支乙音呼。 (俚语之谬放此者,触类而思,从可知矣。至如见马首之低者,遂为头质,乃由 「车质」之误也。亦宜云“头质」,其义与车同矣。)
○竹竺
粗,因江东呼为笪,今京洛皆呼为竹笪。(今俗字音笪为恒,盖此字音 旦又音闼,当是有于笪旁书旦闼二音者,遂误合二音,反谓是恒,遂以成俗)余 尝因市此呼作「闼」音,为轻薄所嗤,曰:「真村里书生。」余应之曰:「声亦 呼作旦音,知乎?」(若是者又多,难悉言。)
○驴为卫
代呼驴为卫,于文字未见。今卫地出驴,义在斯乎?或说以其有由有槽, 譬如诸卫,有胃曹也,因目为卫(自前汉有直庐,郎吏居之。今则卫士处之,至 今紫宸宣政殿外皆有庐舍,以宿卫士是也)。
○奴为邦
呼奴为邦者,盖旧谓僮仆之未冠者曰竖人,不能直言其奴,因号奴为竖。高 欢东魏用事时,相府法曹卒子炎误犯欢奴。杖之,欢讳「树」而威权倾于邺下。 当是郡寮以「竖」同音,因目奴为邦,义取「邦君树塞门」。以句内有树字,假 竖为树,故歇后为言。今兼删去「君」字呼之。一说「邦」字类拜字,言奴非唯 郎主,是宾则拜。
○措大
代称士流为醋大,言其峭醋而冠四人之首。一说衣冠俨然,黎庶望之,有不 可犯之色,犯必有验,比于醋而更验,故谓之焉。或云往有士人,贫居新郑之郊, 以驴负醋巡邑而卖,复落魄不调,邑人指其醋驮而号之。新郑多衣冠所居,因总 被斯号。亦云郑有醋沟,士流名家多居其州,沟之东尤多甲族。以甲乙叙之,故 曰醋大。愚以为四说皆非也。醋宜作措,止言其能举措大事而已。
○抱木
南土有木,以「抱」为名者,言其轻满,不能成斤,亦以造器,满抱如无, 因以怀抱名之也。南土多陂塘,多生水松。其抱木蹙水沫,依松而成,似松之疣 赘,浮绕其株,悉去水面三寸,原其化征假松之气尔。故其臭芳,其质轻,抱木 突轻于赤脚,诚哉斯言。然余为南漳守,命工为亟匣筒(毕韦),抑造清明球卵, 轻赍而归,北人莫不称便而异焉。
○薛陶笺
松花笺,代以为薛陶笺,误也。松花笺,其来旧矣。元和初薛陶尚斯色而好 制小诗,惜其幅大不欲长(长之长),乃命匠人狭小之。蜀中才子既以为便, 后减诸笺,亦如是,特名曰「薛陶笺」。今蜀纸有小样者皆是也,非独松花一色。
○稠桑砚
稠桑砚,始因元和初愚之叔翁宰虢之耒阳邑,诸季父温清之际,必访山水以 游。一日于涧侧见一紫石,憩息于上,佳其色,且欲□□□□□□□□随至。遂 自勒姓氏年月,遂刻成文,复无元刂缺,乃曰不元刂不麸,可琢为砚矣。既就琢 一砚而过,但惜重大,无由出之。更行百步许,往往有焉。又行乃多,至有如举 者不可胜纪。遂与从僮挈数拳而出,就县第制斫。时有胥性巧,请斫之。形出甚 妙,秀父每与俱之涧所。胥父兄,稠桑逆肆人也。因季父请,解胥藉而归父兄之 业,于是来斫。开席于大路,厥利骤肥。土客竞效,各新其意,爰臻诸器焉。季 父大中壬申岁授陕。今自元和后往还京洛。每至稠桑,镌者相率辄有所献,以报 其本,迄今不怠。季父别业在河南福昌邑。下至于弟侄,市其器称福李家,则价 不我贱(然则其石以为诸器尤愈于砚)。
○石钅敖饼
石钅敖饼,本曰彦饼,同州人好相彦,将投公状,必怀此而去,用备狴 牢之粮。后增以甘辛,变其名质,以为贡遗矣。
○李环饧
苏乳煎之轻饧,咸云十年来始有,出河中。余实知其由,此武臣李环家之法 也。余弱冠前步月洛之绥福里,方见夜作,问之,云乳饧。时新开是肆,每斤六 十文。明日市得而归。不三数月,满洛阳盛传矣。开成初,余从叔听之镇河中。 自洛招致饧者居于蒲,蒲土因有是饧。其法宁闻传得,唯博□军人窃得法之十八 九。故今奉天亦出轻饧,然而劣于蒲者,不尽其妙焉。
○风炉子
以周绕通风也。一说形像烽火,名烽炉子,理亦近焉。
○相思子
豆有圆而红,其首乌者,举世呼为「相思子」,即红豆之异名也。其木斜斫 之则有文,可为弹博局及琵琶槽。其树也大株而白枝,叶似槐。其花与皂荚花无 殊。其子若笾豆,处于甲中,通身皆红。李善云:「其实赤如珊瑚」是也。
○甘草
所言甘草,非国老之药者,乃南方藤名也。其业似蔷薇而无刺,其叶似夜合 而黄细,其花浅紫而蕊黄,其实亦居甲中。以枝叶俱甜,故谓之「甘草藤」,土 人异呼为草而巳。出在潮阳而南漳亦有,故备载之。
○投子
投子者投掷于盘筵之义。今或作「头」字,言其骨头所成,非也。因此兼有 作「骰」字者。案:诸家之书,「骰」即「股」字尔,不音「投」。(《史记》: 「蔡泽说范睢曰:『博者或欲大投。』」裴注云:「投,琼也。」则知以玉石为 投掷之义,安有头骰之理哉?)
○熊白舀
贞元初,穆宁为和州刺史,其子故宛陵尚书及给事巳下尚未分官,列侍宁前。 时穆氏家法切峻。宁命诸子直馔,愁不如意则杖之。诸子将至直日,必探求珍异, 罗于鼎俎之前,竞新其味,计无不为。然而未尝免答叱之过者。一日给事直馔, 鼎前有熊白及鹿,忽曰:「白肥而瘠相滋,其宜乎?」遂同试,曰:「甚异 常品。」即以白裹改之而进,宁果再饱。宛陵与诸季望给事盛形羡色,曰: 「非唯免笞,兼当受赏。」给事颇亦自得。宁饭讫,戒使令曰:「谁直?可与杖 俱来。」于是罚如常数。给事将拜杖,遽命前曰:「有此味,奚进之晚耶?」于 是闻者笑而传之。
○生肝镂聚刂
今缕生肝肚,为饭食之一味,曰「生肝镂聚刂」言其细切如雕镂之义。一说 名「生肝虏胙」,言似胡虏祭之余胙,声讹故云镂聚刂也。凡诸饭食名号字,余 撰《变王子泉〈僮约〉并杂字》在集中言之详矣。所未该者,今之五味、詈、 龠、瓜、茄、及猪肉,俗谓之丑甲音者。而臆币甚夹字反是。字书内 「弃」字,音「丑猎」者,讹呼丑甲反尔。此字火旁,云下木,别有火旁世, 世下木,音士甲反。是沸汤渫菜字,其音「丑猎」者,义由暗龠也。
○毕罗
毕罗者,番中毕氏、罗氏好食此味。今字从「食」,非也。馄饨以其象浑沌 之形,不能直书「浑沌」而食避之,从食可矣。至如不托,言旧未有刀机之时, 皆掌托烹之,刀机既有,乃云“不托」。今俗字有「饣孛饣乇」,乖之且甚。此 类颇多,推理证辨可也(元和中有奸僧鉴虚,以羊之六腑,特造一味,传之于今。 时人不得其名,遂以其号目之曰「鉴虚」,今往往俗字又加「食」旁,率多此类 也)。
○阮咸
乐器有似琵琶而圆者曰「阮咸」大历中,愚之再从叔翁司徒公之镇滑也, 因与宾客会琴,话及斯乐,曰:往中宗朝,元宾客行中为太常少卿。时有人于古 冢获其铜铸成者献之,元曰:「此阮仲容所造。」乃命工人木为之,音韵清朗, 颇难为名。权以仲容姓名呼焉。于今未蒙佳号,况阮云:「昔贤岂可以名氏而号 乐器乎?」其形象月,其声合琴,目为月琴宜矣。自是知之者不以旧名呼。今人 以为李崖州在相日所号,非也。(《晋书》称阮咸善琵琶,此即是也。案:《后 周书》云:「武帝弹琵琶,后梁宣帝起舞,谓武帝曰:『陛下既弹五弦,臣何敢 不同百兽。』」则周武所弹,乃是今之五弦。明知前代凡此之类,总忍号琵琶尔。 又案:《风俗通》云:「以手枇杷,谓之琵琶。自拔弹巳后,唯今四弦始专琵琶 之名。」因依而言,则刘饣束所云:「贞观中,裴洛儿始弃拨用手以指琵琶」, 足是不知故事之言也。又因此而征今之五弦之号,即出于后梁宣帝之语也。而今 阮氏琵琶,正以手指,反不得占琵琶之名,都失本义也。)
○琴甲
今弹琴,或削竹为甲以助食指之声者,亦因公也。尝患代指而旧甲方堕, 新甲未完,风景廓澄,授琴思泛,假甲于竹,聊为权用。名德既崇,人争彷效, 好事者且曰「司徒甲」。夫琴韵在乎轻清,且竹于自然之甲厚薄刚柔殊矣,况弃 真用假舍清从浊乎。盖靡知其由也。至如箜篌之与秦筝,若能去假还真,其声宛 美矣。(案,中容《乐论》云:「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和问孟嘉此义,嘉曰: 以其渐近自然。」故知甲宜从真矣。)
○茶托子
始建中蜀相崔宁之女,以茶杯无衬,病其熨指,取碟子承之。既啜而杯倾, 乃以蜡环碟子之〔中〕央其杯遂定。即命匠以漆环代蜡,进于蜀相,蜀相奇之, 为制名而话于宾亲,人人为便,用于代。是后传者更环其底,愈新其制,以至百 状焉。(贞元初,青郓油缯为荷叶形以衫茶碟,别为一家之碟。今人多云托子始 此非也。蜀相即今升平崔家,讯则知矣。)
○坼封刀子
起于郭汾阳书吏也。旧但用刀子小者。而汾阳虽大度廓落,然而有晋陶侃之 性,动无废物。每收其书皮之右所下者,以为逐日须取文帖,余悉卷贮。每岁 终则散主守家吏。俾作一年之薄。所之处,多不端直,文帖且又繁积,胥吏不 暇剪正,随曲斜联糊。一日所由刀忽折,不余寸许,吏乃以应急。觉愈于全 时,渐出新意,因削木如半环势,加于折刃之上,使才露锋,其书而之。汾 阳嘉其用心,曰:「真郭子仪部吏也。」(言不废折刃也)每话于外,后因传之, 益妙其制。
○书题签
大僚题上纸签,起于丞相李赵公也。元和中,赵公权倾天下,四方缄翰日满 阍者之袖。而潞帅郄士美时有珍献,赵公喜而回章盈幅,曲叙殷勤,误卷入振武 封内以遣之,而振武别纸则附于潞。时阿跋光进帅麟,览盈幅手字,知误画,时 飞还赵公。赵公因命书吏,凡有尺题各令签记以送,故于今成风也。
○门状 文宗朝以前无之。自朱崖李相贵盛于武宗朝,且近代稀有生一品,百官无以希取其意,以为旧刺轻(刺则今之名纸),相扇留具衔候起居状。而今又益竞以善价纸,如出印之字,巧謟曲媚,犹有未臻之遗恨。井丹、祢正平生于今日,其亦如是乎?
○药忌
医方云:牛膝忌牛肉。余好穷物性,尝于冬日以牛肉裹牛膝,经旬肉药俱不 败,因知始创此论,意者徒以名类然也。即思《本草》云:「凫茨令人脐下常痛。」 斯堪绝倒。若尔,则王莽末南方饿掘食,何不东观书载,其多患脖脐气乎?牛 膝之忌,当由痔疾,不宜食雉肉。痔,风也。偶然此肉发动肠风而病,名与凫茨 同尔。
○席帽
永贞之前,组藤为盖,曰「席帽」,取其轻也。后或以太薄,冬则不御霜寒, 夏则不障暑气,乃细色代藤,曰「毡帽」,贵其厚也。非崇贵莫戴,而人亦未 尚。元和十年六月,裴晋公之为台丞,自化理第早朝。时青镇一帅拒命,朝廷方 参议兵计,而晋公预焉。二帅俾捷步张晏等,亻事刃伺便谋害。至里东门,导炬 之下,霜刃飞。时晋公ム帽是赖,刃不即及,而帽折其檐。既脱祸,朝贵乃尚 之。近者布素之士亦皆戴焉(折檐帽尚在裴氏私帑中)。大和末,又染缯而复代 ,曰「叠绡帽」虽示其妙,与毡帽之庇悬矣。会昌已来,吴人巧,抑有结丝 帽若网。其巧之淫者,织花鸟相厕焉(近又染藤为紫,复以轻相尚)。
○被袋
非古制,不知孰起也。比者远游,行则用。大和九年,以十家之累者,逦迤 窜谪,人人皆不自期,常虞苍卒之遣。每出私第,咸备四时服用。旧以纽革为腰 囊,置于殿乘。至是,服用既繁,乃以被易之,成俗于令。大中已来,吴人亦结 丝为之。或有饷遗,豪徒玩而不用也。
○注悉偏提
元和初,酌酒犹用樽杓,所以丞相高公有「斟酌」之誉。虽数十人,一樽一 杓,揖酒而散,了无遗滴。居无何,稍用注子,其形若而盖、觜、柄皆具。大 和九年后,中贵人恶其名同郑注,乃去柄安系,若茗瓶而小异,目之曰「偏提」。 论者亦利其便,且言柄有碍而屡倾仄,今见行用。
○丞床
近者绳床皆短其倚衡,曰「折背样」,言高不及背之半,倚必将仰、脊不遑 纵,亦由中贵人创意也。盖防至尊赐坐,虽居私第,不敢傲逸其体,常习恭敬之 仪。士人家不穷其意,往往取样而制,不亦乖乎?(绳床,当作「承」字,言轻 赍,可随人来去。)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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