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龙生与死》作者:权赤延 - (TXT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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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内容:
贺龙生与死
水龙
天子山,尘世与天堂衔接处,矗立着父亲的雕像。三个耄耋之年的老妪背了粮食一步一颤地登上山来。正与上山凭吊父亲的我相遇。再往上就没人家了;我纳闷地问:“老大娘,你们干什么去?”
她们停下脚,喘息着,终于说出话:“上山,烧饭。”
我更惊讶:“为什么上山烧饭?”
“我们三个烈属。”最前面的老人,牙齿已经不剩,说话难得听清,“男人都是跟他闹革命牺牲的,我们走几十里,就是要给他烧顿饭……”
那只血肉耗尽,只剩一张皱皮粘在骨头上的老手指向天地衔接的极峰,指向我父亲的雕像。我突然感觉心头一阵震荡,分明有万念跃动,却又头脑空空洞洞无所捕捉,唯有一颗心在孤独而亢奋地跳动。不知过去多久,那惘然的雾霭一样缥缈的痕迹渐渐在眼前凝结起来,便看到三个少女像白云一样轻盈地飘舞而上,终于在那人世的巅峰明光闪烁地舒展开情怀,毫无犹豫地显露出炫目的青春……
历史同当年阿娇一样去而不返,但是,那毕竟是存在过的辉煌,与更早的辉煌一代又一代地连接起来,宛然是不尽的江河,造就了我们民族的悠久和高贵。
湖北钟祥县,堪称“紫气东来”。城东两山依傍:一曰松林山,弥漫皇家瑞气,葬有明世宗之生父朱佑(木元);一曰龙山,山上兀立文风塔,形若锥体,风姿挺秀,直冲霄汉。“邑中人文之盛,盖由于此”。临山的贺家湾,生息繁衍着我的祖先。
其中一位祖宗叫贺从先,明末从军,随部由鄂来湘,清顺治初年慈利县九溪落户,康熙初年定居桑植洪家关,临近澧水的源头,便有了“安陆三迁来澧水,儒宗百代启人间”之说。用现在话讲,我的祖先是投笔从戎的文化人。大概这也是父亲后来做将军、做元帅却总是表现出内秀其心的缘故。彭真1982年8月12日在一次谈话中就说过,“他这个人看来很粗,其实不然”,他是“粗中有细”。
洪家关贺氏,以贺从先为第一代,到我的父亲贺龙,已经是第八代。
洪家关的老人,莫不将父亲当神人看。今天的青年可能觉得无稽之谈,但这却是历史事实,就连当年共产党的高级领导干部,红军第二军团创始人之一,我父亲的入党介绍人周逸群,在准备南昌起义时,给中央写的报告也承认“自师长以下莫不视贺龙为神人,故当时唯有利用贺之主张及言论为宣传之资料”。周恩来起草的南昌起义命令,也不是以党中央名义发出,而是以父亲贺龙的名义发出。那时父亲尚不是共产党员,却做了共产党向国民党打响第一枪的震撼世界的“八一”南昌起义的总指挥。
南昌起义失败后,贺龙、“周逸群等十余名革命者潜回湘西准备重新举义。到了澧县境内一个村子,正在搞饭吃,枪声骤起,三十多名国民党兵忽然闯入村。父亲拔枪,冲出屋准备应敌,奇怪的事却发生了。三十多名举枪射击的敌兵在刹那间都中了魔一般愣住了,随即条件反射一般收枪立正。敌军官竟跑步上前,对贺龙敬礼:“报告镇守使,我、我们来搞点东西吃,没想到惊动了您……”
父亲追随孙中山,反对北洋军阀时,曾当过澧州镇守使。
贺龙把手一摆,说:“免了。我就住在这里,你们给我放哨,要保证我的安全。”
这名敌军官又敬一个礼,恭恭敬敬,认认真真又无限荣耀地给贺龙站起岗来,直到贺龙吃饱饭,睡足觉,才小心翼翼送走贺龙。
贺龙从石首到桑植,一路所遇国民党部队和团防武装,一听贺龙的名,一见贺龙的人,明知他当了共产党,仍然踊跃着追随左右。周逸群等许多共产党人都不胜感慨。在大的历史革命和社会变迁中,谁能否认个人魅力的巨大作用呢?
在贺龙的革命生涯中,曾有多少次失败。队伍打散了,打光了,只要贺龙在,登高一呼就骤集起千军万马。在中国的革命史上,这样的统帅人物有几个?
这样的人物,名字就是旗帜。
于是,生活中的科学就成了传说中的神话。
一次,部队在横市附近被敌人包围,全军惶恐,父亲贺龙却叭嗒叭嗒吸着烟,指指天说:“莫慌,我叫老天帮忙,夜里要它一场大雨,借着大雨我们钻出去。”半夜,果然下起访沦大雨,父亲率部队借雨钻出包围圈。这件事不得了,三军都说贺龙是“活龙”,比诸葛亮借东风还厉害。父亲对师长段德昌说:“日晕三更雨,夜晕午时风。我不过是会看天,哪里能借雨?”
解释也没用,三军乃至百姓,还说他是“活龙”。
粉碎“四人帮”后,我曾同廖汉生一道回老家,坐汽车到桑植,一路千山叠翠,万木葱茏。有趣的是,每天一上路就下雨,一住下参观就天晴。我以为是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先后参观常德、大庸、桑植、太平镇……见到那么多老人,听到了那么多动人的故事。
洪家关的老人都说我的父亲贺龙是水龙。我问为什么?他们举了三件事为证,并和我有争论。
我的祖母王金始是土家族的姑娘,原籍湖北省鹤峰县太平镇,与祖父所居湖南桑植县洪家关仅隔一山一水;山似虎踞,水似龙蟠。民间传说,山是汉族的儿子,水是土家族的女儿,他们相亲相爱,生前一道反抗压迫,死后化作山水相依。我的曾祖父重复了这个故事,将土家族姑娘罗氏娶回为妻;我的祖父也在重复这个故事,用两斗养子将处境艰难、为人做“闲饭”媳妇的王金姑赎出,接回洪家关结为夫妇。接人那天,雨霁日出,一道彩虹横跨桑植鹤峰。土家族的父老乡亲都说,山水阻隔,彩虹化桥;这是老天爷为他们架起的彩桥。
祖母怀了我的父亲那个,雨水多得吓人,临产的三天雷雨之声不绝于耳;澧水暴涨,汹涌澎湃。洪家关的老人都说,一团镶了金边的乌云就在祖母生产的屋机上徘徊不散,闪电一道接一道地滑落,喀嚓嚓地雷声惊心动魄。先是祖父慌了,燃起香烛祷告、接着贺氏族人纷纷燃起香烛。正慌得不知所措,内室里突然爆出一道婴儿的洪啼,直冲霄汉,接着便是接生婆惊喜的叫:“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这个“大胖小子”,就是我的父亲贺龙。
祖父长吁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忽然又想起什么,冲出屋去看。煞是作怪,雨水零落,那团镶了金边的乌云已经散去。当贺氏宗族的人都赶来道喜时,已是云散日出,一片灿烂。于是,一个传说便流传至今,说贺龙不是凡人,是澧水里的龙投胎而生。
我曾解释:“那是迷信。南方多雷雨,这种巧合多了。”
洪家关的老人都说:“不迷信,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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