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纪烟花 时未寒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末世纪烟花 by 时未寒　
　1.在开始这次出行的时候，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在自己心底蔓延着的绝望。
　　然而随着离她一天天的接近，随着一次次揣想着她的惊讶与或许会发生的变故后，他已经试着毫无疑窦地接受假想中她的眉目传情……
　　事先他绝未料到自己可以有这样的浪漫与多情。
　　“你觉得最让你感动的是什么？”
　　“离我最近的一次恋爱。”
　　“你有很多次吗？”
　　“我不知道那一次才算真正的。”
　　“……”
　　“你呢？”
　　“一直挺麻木，也许老的时候才会细细琢磨。”
　　“我争取成为最感动你的一次，好吗？”
　　“呵呵，我可是铁石心肠。”
　　“那就感动我自己算了。”
　　“那也挺好，至少不麻木。”
　　“唉！”
　　…………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故意卖弄的叹息会真正演变成为一种嚣张的铿锵。
　　　　　　　　　　　　　　　　　
　　2.车站上总是有形形色色忙碌的人们，因为各式各样的终点和目的，他们的谦和有礼与偶尔争执使这个炎夏的雨天变得混浊，装点着恍惚与迟缓的欲望。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只有他是不同的，他没有目的，每一次买车票前都要重新看一次地图，在他与她的城市之间的二千多公里中他竟然可以走出许多不同的变化。他甚至开始怨恨她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仿佛借贷的青春就可以肆意挥霍，虽然她的解释那样地让他在情迷意乱中不可自抑的决定了这一次远行。
　　她终于还是要结婚了。他不是新郎。
　　迎着风的呼吸，雨后街道的雾气正越过视线……
　　“下个星期吗？”
　　“下个星期的今天。”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也许我希望可以更久的面对你。”
　　“……”
　　“本来我打算只提前一天告诉你。”
　　“其实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我需要一个理由。”
　　“离开我？”
　　“就算是吧。”
　　“你骗得了自己吗？”
　　“我只想好好做一回自己。”
　　“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你不清楚？”
　　“正是因为我很清楚。”
　　“雪以为自己是冬天，而你以为自己就是雪！”
　　“我就是。而且一定会在你心里融化得不留一点痕迹。”
　　还能够怎么样呢？也许他需要的只是时间，也许只是一个过渡，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会有新欢，她将忘了他是她的旧爱。
　　晚上八点，他准时上了线。
　　依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他不确定她是不是早已在了。但还是像完成了什么未出口的誓约一样清楚地知道着她给他的欢欣可以冼去一身客尘。
　　他试着心平气和对她说，“你想好了吗？”
　　“我想，应该是的。”
　　“我应该说些什么祝福吗？”
　　“你打算对我说些什么？”
　　“我想做你只穿一次的纯白婚妙，好吗？
　　“…………，不谈这个好吗？”
　　“我就知道，我跳不了你的舞。”
　　“错了，是我跳不了你的舞。”
　　她已经做了选择，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他也只能面对，他无话可说。
　　　　　　　　　　　　　　　　　
　　3.他总是试着一早就大声唱歌。
　　然后在哑暗的声音中在镜子里会发现一张木然的脸，这让他自己很沮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渐渐厌倦了生活的平平淡淡。想像着一天的工作、漫无边际的应酬以及必须在毫无修饰的脸上摆出刻意的笑，即使是一个明媚的清晨他也会有想哭的冲动。
　　旅馆乱糟糟的饮食总是让他不习惯，胃里总有着仿佛是尽情行乐后一种空虚的烧灼感。
　　最好可以有一杯咖啡，他想着，然后把领带不温不火地挂在脖子上。
　　胡乱吃着早餐，盘算着下一站的目的。
　　“我在做什么呀？”
　　他这样想着。好象就有种无耻而冰冷的欲望调侃自己的神经，然后突然就被一份孤独感折磨得快要崩溃。
　　也许是让太在意浮华世态中似烟像云般仅存的感觉，所以灵魂才会比遗骸的提前安葬。
　　他一直想知道她的样子，那怕她给他COPY一个他不认识的影星面孔。
　　但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他决定用不多不少的七天时间穿越半个中国参加她的婚礼的原因。
　　想像着她或许并不美丽但应该绝对个性的脸庞，他下意识中流露的快乐与忧郁，混成奇妙的结合。
　　他付了帐，看了看天空，让一直刻意留着的长发披在颊上，吐出了预料内的那口气。
　　　　　　　　　　　　　　　　　
　　4.小雪是他的女朋友，却常常因为工作的关系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她总是有没完没了的夜班，而他也只好在等待中打发他多余的时间。
　　当小雪一次次让他精心准备的节目只能唱独角戏后，他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
　　“我发誓，”他一本正经地对着电话那头的小雪说，“下辈子我绝对不会让一个和自己作息时间不一致的女孩当我女朋友。”
　　“对不起了，下次一定好好陪你。”
　　“那我现在怎么办？”
　　“我们单位旁边有个网吧，现在都流行上网，你在那等我好吗？”
　　“又是加班到十二点？”
　　“恩，你知道我们忙……”
　　就这样，在秋天里那个脆薄的周未之夜，他第一次走进了网吧。
　　然后在一个聊天室里碰到了她――一个在网上叫着和他的女友一样名字的女孩子。
　　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不明白在与她认识的必然中是不是一定要有那种偶然？
　　他起初甚至傻傻地认为是与女友在网上的一次令人惊讶的邂逅，在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与善意的嘲笑后，他觉得必须不让她当自己是一只网络上的“菜鸟”……
　　“其实我和你开玩笑，我是一个超级网虫。”
　　他只是熟悉计算机，却还是第一次上网。如果不是在网吧，他一定找不到这个聊天室。
　　“怎么证明？”
　　“每当我做错什么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寻找Back或是Refresh按钮。”
　　“最好还可以事前Save事后Load.”
　　“今天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你有什么麻烦吗？”
　　“我的女朋友在周未还要加班没有时间陪我？”他还在对女友的失约而耿耿于怀。
　　“因为你的情敌的网速比你快吗？”
　　“哈哈”，他不由放声大笑起来，使得网吧的人都对他行了一次注目礼。
　　第一次的接触他就觉得自己喜欢了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如此的漫不经心，以致于忽略了她天性中的冷淡。
　　“小雪，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很普通。”
　　“可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呵呵。”
　　“你不同意吗？”
　　“不用说出来。”
　　“觉得很假正经？”
　　“……”
　　“可是你的名字和我的女友一样。”
　　“她是与众不同的吗？”
　　他觉得这一句话问住了自己。“在我眼里是的，我想。”
　　“那你就不应该无聊。”
　　“你以为上网聊天的人都是无聊的？”
　　“至少我是的。”
　　“第一次见面你就不想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吗？”
　　“呵呵，这样可以没有下一次见面。”
　　“为什么？你不喜欢认识新朋友吗？”
　　“只想认识我愿意结交的朋友。”
　　他觉得这一句话很伤自尊心，反而激起了他的固执，“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不是值得……”
　　那以后，他常常在网上有意对她显示自己的博古通今与最擅长各个方面，当然大多数时候亦只能限于文字游戏。然而意外地发现即使在迹近篡窃无数名家言词之余依然会常常受到她并不刻意的打击……
　　她是一个好对手，他不得不这样认为。
　　好奇与好胜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爱上了这个游戏。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是一生中将要面临最脆弱的一次感情。
　　　　　　　　　　　　　　　　　
　　5.也许他的内心情感一直是孤独的，尽管现实中的他并不缺少女孩子的垂青，但总是不能让一种安稳平淡的感情换替他不肯蛰伏的心。
　　他从来不知道人与人的相互交往可以在网络上用一个名字一个代号而罕见的贴近，这样的感觉一下子就惑住了他。
　　那个网络上的精灵轻而易举地便让他坠入一种不敢轻率呼吸的薰香中，淹没于风暴与咖啡之间诡秘的梦幻……
　　就像久行大漠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片绿地，那怕明明知道可能是永远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却还是愿意为着一个模糊的目标耗完最后的一点气力。
　　他开始常常在网吧中打发着等待女友的时间。
　　后来便在家中申请了自己的帐号，原因其实只有一个――他想留下与她的聊天记录。
　　她虽然也叫小雪，却绝没有现实中女友对他的热情，总是很冷淡地打发着他。至少他的感觉是这样的，但他还是不可制止地自顾对她说着话。
　　因为他其实和她一样，不认识亦不想认识其它人，也因为她确实吸引着他。后来他知道了那只是她许多网名中的一个。
　　很奇怪的是他对于网络上她总是有着一种真诚，并且毫不掩饰着对她的欣赏，也许他注定会爱上一个与冬天有关的名字。
　　“我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相貌平平，个子不高，收入太低，单眼皮，双下巴。不会跳舞，只会唱铁臂阿童木。还算老实本分，对着漂亮的女孩子就说话不自在。”
　　“呵呵，继续……”
　　“我胆小的甚至不敢在网上说‘爱’这个字……”
　　“现实中呢？”
　　“现实中我要面子，怕女孩的拒绝……”
　　“那你只好注定终身不娶了。”
　　“错了，我觉得老天一定会给我一个妻子，可我想真正恋爱一次。”
　　“有什么不同吗？”
　　“我爱的人不一定是我能娶的……”
　　“你说了。”
　　“什么？”
　　“爱！”
　　“这也算？”
　　他开始用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想念她。在上下班的路上，在餐厅琉璃窗的反映中，在钟摆毫无规律任意的晃荡下，在碰到每一个可以用来想像成她的样子的女孩时，在反复查看他与她的聊天记录后――不知不觉里他用了许多空余的时间想着深夜对谈时的细节。
　　想着她冷酷而灵气的语调。那些简单的语句一旦真的被她在网络上使用着就总有另一种说不出来的慧诘。
　　有的时候晦涩的对话竟会让本应不知所措的话题转移到一个新的天地。
　　“见过火车吗？”
　　“坐过没见过。”
　　“哈哈。我常常站在火车边上想像着气流把自己卷进去。”
　　“希望有那种出乎意料的意外吗？”
　　“希望可以被动地接受一种命运。”
　　“你可以主动些。”
　　“我觉得我们无权让生命终结？”
　　“如果真有一班车可将你与我送登天国呢？”
　　“天使会让我们票价打折吗？”
　　“天使会给我们消毒。”
　　“笨蛋，那时都没有肉身了。：）”
　　“不好，至少我需要眼睛和耳朵。”
　　“眼睛用来看天堂的美景，耳朵可以不要。”
　　“呵呵，我们一起听星星给我们朗诵泰坦克尼的台词。”
　　“会有天界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想知道。”
　　“如果你还有想知道的说明你还有活着的目标。那就先别死了……”
　　“呵呵”
　　“呵呵……”
　　　　　　　　　　　　　　　　　
　　6.他喜欢和她在虚拟的网络上说着纯朴或是复杂的问题，他喜欢与她在漫无止境的言语中突然地引发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他早早知道了自己喜欢她，却一直不知道这种浅尝辄止的感情对于他来说算不算那个未出口过的“爱”……
　　几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可以在网上见到她。没有邀约，没有再会，他宁可相信这种不谋而合是出于彼此的意愿。现在，他的时间大部份都花在了网上，确切地说是花在了她身上。
　　他曾经试着用一个星期或是更长的时间来逃开她无形的控制，然而他发现连更短的时间他都很难做到。
　　渐渐地，在双方暗自的调整与适应下，他们在网上见面的时间有了一个固定的起始点。
　　有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网上的风筝，那根细细无形的线却总是在时针与分针转动到那一个位置的时候开始收紧，结结实实地把他从现实中捉回到模拟的另一个空间中。
　　于是他强迫自己习惯了这种跳跃而周期式的见面，常常让他忘记了日与夜有着天经地义的交替延长。就好似是同携着手走在街道上突然碰上一根无法从头顶绕过的电线杆，而两个人又偏偏固执地想让对方和自己走在电线杆的同一边，最后不得不在彼此的坚持下悻悻放开手……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哑然失笑。
　　夜晚的天空总是蔚蓝而澄净，就像他想像中她清晨的眼睛，她时髦的套装和她精致的妆容。
　　那个深夜又与她在网上相遇。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清醒的。在网络的虚幻中他觉得可以坦白地剖析自己。
　　“我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人物。”
　　“别那样轻贱自己。”
　　“真的，我看不起一事无成的自己。”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这好象是我对你说得话。”
　　“是吗？我听得这句话比‘你好’还要听得多。”
　　“看来这是让你把我归类为普通人的主要原因了。”
　　“呵呵，不是说你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吗？”
　　“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小人物。”
　　“我欣赏你带些霸道的自信。”
　　“那就继续欣赏我的骄傲吧。”
　　“呵呵。看来你不是一事无成，至少你完成了你的骄傲。”
　　不知为什么，他对她隐晦的赞美有着说不出来的欣喜，他为自己不能有一个完好的解释遗憾而欢畅着。
　　那晚在与女友亲热的时候他第一次想像着是与她在一起，至少他知道自己用不同的语气呼唤着这个熟悉而有着双重意义的名字。
　　那一刻她不可听闻的浅笑声仿佛又沿着细细的网线律动着他心跳的节拍，他似乎突然知道了该如何和应内心的扰动。在隐隐看不起自己的同时似逃亡般挂牵起几千公里外的她，回忆起她精致的词句，醉甜于她慵倦的言语……
　　　　　　　　　　　　　　　　　
　　7.“如果你因为上网而不能陪你的男朋友，他一气之下关了你的电脑你会怎么办？”
　　“我想会给他泼一杯滚烫的开水。”
　　“呵呵，不用硫酸？”
　　“犯不着。”
　　“他会怎么做呢？”
　　“呵呵，应该是向我道歉吧。”
　　“我的女朋友的做法是把我的眼镜摔了。”
　　“那还看得清我说得话吗？”
　　“不用看也可以感觉……”
　　事实上那天他的女朋友真的摔了他的眼镜，而他却没有给她一杯开水。起因是由于他只顾着和她在网上聊天。然后他似乎很有理由却又不无内疚地与女友分手了，不顾她的道歉，不顾她的眼泪。
　　他发现离自己最近的一次恋爱并不一定可以让他感动，但那份精心修饰的残忍也是一件艺术品。
　　他有一种自我放逐般的解脱感。他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开心，然而那天他对着她在网上说了许多，从小时候的顽皮一直到如今的玩世不恭，从第一次朦胧之中纯洁的不敢公然牵手的初恋到现在四处散掷已倦的柔情……
　　他觉得自己真诚的让自己感动，最后竟在微微的哽咽中下了线。
　　他没有告诉她他与女友分手的事，因为他已经明明白白地相信她是同谋。
　　8.因为没有及时发出的班车，他漫无目的的走了大半个城市，对着橱窗里自己的苍白笑了一笑，他终于有些累了。
　　每一天都在改变着计划，他必须在她晚上上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市，她总是固定在八点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她现在在做什么？和她的未婚夫一起买婚妙拍婚照准备着每个将要结婚的女孩子需要准备的一切？她会在某个间隙中想起他吗？
　　他没有把握。
　　事实上他没有骗她，即便在网络上他也不肯轻易说出他的爱。但他相信她感觉得到，他也可以感觉到她欲走难舍的态度。当网络上的感情毫无预兆的蜕变为恍惚的相思时，就开始蚕蚀人的耐心，在编辑了许多引人遐想的废话后，他与她试着用“如果”和“假若”来体验正常的“恋爱”……
　　“如果我是你邻居，我们会成为一对恋人吗？……”
　　“假若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擦身而过……”
　　“如果地球上只有你和我？……”
　　“假若我们一起到沙漠或是大海中流浪……”
　　在弯曲与荒谬的无尽设想中他更加无法引退自己的孤独。
　　寂寞就密密地铺在水面上，一只蜻蜓的掠过也会惊扰起层层的涟漪。
　　直到他与她终于可以不再遮掩彼此言语间的顾虑时，她突然宣布了她的婚期，而之前他自以为还可以透出更宽阔的想像。
　　他奇怪自己没有失恋的感觉，好象一切早有定局的宿命。只是在吃惊的同时他便决定一定要见她一面，他将出现在她的婚礼上。
　　他一直不能决定用什么方式见她，也许不会让她知道，只让自己记住她一生中最美丽的一刻……
　　　　　　　　　　　　　　　　　
　　9.一下车，他便在眩昏的夜色中急急地走入最近的一间网吧。
　　车晚点了，他有些着急，虽然他知道她应该有一万个理由不会准时出现在网上，然而当他发现即使快做新娘的她也依然等着他时，竟按捺不住一种得到她心的喜悦。他为自己卑劣的想法而感到惭愧，却无法说服自己。
　　在车上他平生第一次喝了酒，微醺的心情加上离她只有几百公里的距离使他有一种妄想摘一朵花簪在她的发际的感觉，就好象是在漫退的人潮中她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在漆黑中与他疯颠。
　　“为什么嫁人？他有什么特别的？我想知道。”这一次，他没有保持缄默的风度。
　　“他什么都不如你，但是有钱。”沉默许久的那一端终于有了一个出于他意料的回答。
　　“你需要的是这个吗？”他几乎要吼出来了。
　　“如果有夜明珠，人们就不会需要蜡烛的罗曼蒂克。”
　　他试着惋惜萦绕在心里的乐与悲，就像一件如此韵致的雕塑竟然会有如此明显的粗糙一样让他不能接受。
　　是的，她以为自己就是雪，就是冬天？用这样不经考虑的答案来浇灭他高涨的热情，他觉得很失落，被遗褪的光阴和渗着微尘的空气所俘虏，嘴里好似咀嚼着已毁碎的玫瑰花瓣，在爱情的余香中感受着尖锐的刺痛，然后迫不得已地启开思绪的理性。
　　“在霓虹灯光的激荡中就可以不珍惜烟花的火焰？”
　　“对不起，爱上了你的诗人气质，忘了爱上你的节奏。”
　　“……”
　　　　　　　　　　　　　　　　　
　　10.
　　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想着她或许便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昨晚的对话仿佛梦魇般被他不甘不愿的置诸脑后，想见她的欲望抹杀了对她的怨恨。明天就是她的婚礼了，至少应该给她一个祝福，他不知道经过昨晚血淋淋的坦白后她会不会还来网上，然而他只能等，他从来没有要过她的电话，虽然他相信她应该不会拒绝，他一直想等到一个特别的日子再听到她的声音……
　　夏天的这个城市干热得让他想做一只极地的企鹅，热浪让人晕眩。一下车他就在后悔，如何选了这个地方的这个天气？应该去到冰天雪地，那怕让出口的话语和听到的声音和屏幕上跳跃的字句都变成为冰块，什么痛都可以活生生的凝结。
　　她来了，还是那个时间。
　　“我在你的城市。”
　　“来度假？”
　　“呵呵，想让自己人间蒸发。”他笑。预料着她的邀请，然而却没有。
　　他终于忍耐不住了，“你不打算请我出席你的婚礼吗？”
　　“你真的在这里呀？”
　　“为什么不相信？”
　　“今天没有我们两个城市的班机。”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
　　“我是赶火车来的。”
　　“不可能，昨天你还在网上。”
　　“我换了六次车，每一次向你靠近四百公里。”他喜欢她的敏感，他终于可以有感动她的机会了，不管她是不是接受。
　　他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淡，事实上她也不会知道他为浪漫付出的代价远远不止这些。
　　“天！！！我真的不是铁石心肠！！！”
　　这几天一直粘滞的劳顿竟然在瞬间康复，爱的愁哀全被猛火烧毁，灿烂风华在瑰丽一刻乍隐乍现。他发现了自己脆弱的感情也从千里之外载运到了她的身边，荡漾彷徨在她与自己发生联系的网线中，一缕浓情夺眶而出，他无法控制自己不说出那个字，“小雪，我爱你！”
　　“我也是的。我也是的。我也是的。”
　　“小雪……”
　　“我试着在爱上你之前找一个理由好离开你，但竟然还是太晚了。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有控制的给你留下我的记忆，但我现在全失败了，我不要你后悔，趁你没有见到我，你明天就回去吧……”
　　他无法知晓她的眼泪是不是一如他的汹涌；她的脸庞是不是一如他的炽热；她的身躯是不是一如他的颤抖；她的眉宇是不是一如他的欢畅……
　　热烈的话语在网络上弹出共振，散发着夜的引诱，在惺忪睡眼中不甘着进退。在这个茫茫的网络上，只有她是他的对手，只有她可以让他的困乏葬身于不经意的殷勤，让他的疲倦隐退于思考中的缄默，从来都是如此。
　　“好吧，明天我会在家中等你。”
　　　　　　　　　　　　　　　　　
　　11.
　　“我的名字中有一个雪。”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来不及注意她的相貌是不是有他料想中的个性，所有她竭精殆虑的闪躲与他心存一线的疑惑都在她坐着的轮椅中有了最黯淡的诠释……
　　“我来介绍一下，”她拍拍轮椅，笑着说，“这位就是我的新郎。”
　　……
　　　　　　　　　　　　　　　　　
　　12.
　　他答应她让他这只网络风筝断线一个月，用这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来考虑他得知真相后不顾一切对她的眷顾与留恋是否并非出自于简单的同情以及是否还不足以让她放弃自卑的坚持。在对她的想念与挂念中他渐渐趋于崩溃的边缘，他开始相信天意注定不会让他在这个世间可以有一次完整而不残缺的感情，他不愿意也无法相信现代医学的一次不小心的失误竟可以让那个有着同样美丽面孔与心灵的女孩子从小就不得不与轮椅作伴。他开始学会一早起来望向极远极远东方染着红的天虔诚地向上苍祷告，然后在夜晚又对着冥冥未知的诸位神鬼戟指大骂……
　　就在某一天，他突然想通了，然后来到了久别的网络上，她平静的问候好象早预知了他的到来。
　　“你好吗？”
　　“你呢？”
　　“我一直在等你。”
　　“希望等到一句告别还是其它的什么？”
　　“我不知道！其实从我决定让你见到我的时候就把所有选择的权利放在了你的手中。”
　　“那么你听着，我会在七天后再一次沿着上次的路线到你的身边，然后亲口告诉你我的选择，但那时无论是什么，你都必须接受。”
　　“……，好，我答应你，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是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吗？”
　　“因为你折磨了我七天。”
　　……
　　他知道，他所有已复苏的感觉会在再一次七天的旅程中让他永远保留下去，然后陪着她到老了一起细细琢磨。
　　窗外，在霓虹灯光的激荡中，烟花依然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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