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太子算计我没了清白后退婚。
我扭头嫁给二皇子。
后来,他跪在我面前:「唯仪我错了,求你看看我吧。」
「滚。」
看他,我怕脏眼睛。
1
我被陌生人玷污了清白,世人皆知。
太子退婚那天,我跪在滂沱大雨中,衣裳早已湿透。
「臣女领旨。」
太子浑身冷肃、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内,身边的女子,是我的表妹李薇怜。
他费尽心思,毁我名声、指使人辱我清白,让皇帝可以趁势撤去先帝赐下的婚事。
如今他做到了。
太子不开口,我不能起。
尊卑便是如此。
「殿下,您让表姐起来吧,下这么大的雨,表姐身子骨弱,指不定还怀着孩子……」
挑拨离间。我没想到李薇怜还有这本事,是我小看她了。
太子瞬间黑沉了脸。
「走。」
马车离去,我跪在雨中,忽地凄笑出声。
曾经他视我如宝,如今弃之如尘埃。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处心积虑骗了我。
我让人扶我起身,血迹顺着腿往下流。
「郡主……」
「无碍。」
不出意外,我小产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不知晓,派人去查,毫无讯息。
那夜我被人下药,神志不明,侮辱我的人长什么模样都未看清。
我醒来男人早已不知去向,我衣着凌乱地被太子带着众人围观。
他恼羞成怒,大骂我不知廉耻,不听我任何解释,直接给我定罪。
皇后训斥,各方嘲讽,如暴雨般袭来,根本不给我辩解的机会。
曾经的好友断帕绝交,多少人逼着我去死。
我脸皮比城墙厚,任由她们费尽唇舌,我偏要苟且偷生。
只是我没有想过,会有身孕。
今日小产,亦在我算计中。
一碗落子汤,去了孩子,也断了我和太子最后那一点点情谊。
至此陌路。
他死我活,我死他活。
我不会善罢甘休。
「郡主还是要仔细调理身子,不然……」
我懂。
自己的身体,我自会爱惜。
大夫离开后,我问归依:「大哥回信了吗?」
归依摇头。
「……」
从出事到今,已两个月,大哥为人谨慎,怎么可能不回信?
除非他遇到棘手的事情,抽不出手来。
「父亲呢?」
归依又摇头。
我的心骤然一紧。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归依,你亲自走一趟。」
「是。」
我写了信让归依带着走明。
再写了两封托镖局送信。
怕出意外,我又走了一条暗线。
信中问候父兄安康,亦写了暗语,让他们千万别回来,京城的一切,我能处理好。
不就是没了清白,有了孽种,被退婚,人人耻笑、讥讽,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足够强大,那些人就伤害不了我。
「郡主,姑奶奶回来了。」
赵家只有一个姑奶奶,那就是李薇怜生母,父亲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的姑姑。
父亲离开时让我有事就去找她,结果也是她和人合谋狠狠给了我致命一击。
李薇怜一个人想不出这种天衣无缝的恶毒计谋。
而为她出谋划策的人,除了她母亲,再无别人。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回自己家……」
「是娘家。」
我出声打断她。
「赵唯仪,你父亲可说过,这赵家永远都是我的家。」
「但赵家我说了算。」
我赵唯仪八岁丧母,九岁掌家。
父兄在外保家卫国,我在京城一是为了和太子婚约,二是为质,三是为父兄后盾,将京城消息送去给他们,同时置办一些朝廷不给的军需。
赵家,早就是我的一言堂。
早时看父亲面子,敬她三分,她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在赵家当家做主。
「你一个不洁之人,凭什么管着赵家。」
「那李薇怜呢?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跟了太子,连个侍妾的身份都没捞着,算什么?
「你养在西郊庄子的那个男人,又算什么?你丈夫知晓这事吗?要不要我好心去提醒一二?」
互相伤害,谁怕谁呢?
她那点肮脏事,我不稀得跟她理论。
真要计较起来,我一棍子就能将她打死。
「……」
她脸色十分难看地瞪着我,恨不得上前来将我撕个稀巴烂。
她忍住了。
又拊掌大笑起来:「那是之前,如今太子可准备选我家微怜做太子妃。
「至于你,这辈子能不能嫁出去都难说……」
她眼里的自得让人生厌。
我冷笑出声:「那你可得好好抓稳,别让船翻了。」
我绝对不会让李薇怜成为太子妃。
侧妃都别想。
「送李夫人离开。」
「你敢……」
「你敢无情,我就敢不义,送客。」
我朝下人使眼色。
李夫人是被扶出去的。
她在大门口想破口大骂,又顾忌着她的身份,硬生生忍了。
「赵唯仪,你给我等着。」
等着?
可笑。
我不会坐以待毙,等着她来对付我。
我约了丞相嫡长孙女贺之玲见面,送给她几个消息,保准能让她如愿以偿,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无功不受禄,郡主想要什么?」
贺之玲问得直白,我要的也直接。
「你手里的一家医馆。」
「郡主真会做买卖。」
「一家医馆和太子妃、未来皇后之位相比,世人都知道要怎么选,你说是不是?」
贺之玲默然片刻,低笑出声:「郡主所言甚是,成交。」
得到我想要的,我起身离开,行至门口,身后传来贺之玲的询问。
「郡主,你就不恨吗?」
我停住脚步,磨了磨牙。
迈步朝外走去。
我当然恨。
我恨毒了算计我的太子、李薇怜、李夫人,总有一日,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2
机会来得比我想象的快。
二皇子约我见面的时候,我就知晓,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比起太子的无情无义,二皇子永远笑得温和,待人接物更是周到。
但我见过他杀人。
一招致命,毫不留情。
比起太子狠戾毒辣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过二皇子。」
「郡主不必多礼。」
曾经我们是敌人。
我护着太子,与他对立,我算计过他,他也对付过我。
如今我们达成共识,我助他一臂之力,扳倒太子。
他助我报仇雪恨。
「得郡主相助,如虎添翼,郡主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想了好一会。
「我要父兄活,待二皇子大业成,允我们离开京城归隐田园。」
「京城不好吗?」
「京城好吗?」
人吃人,人算计人,为了权势连人性、道德都可以泯灭,京城好吗?
「兴许并不是人人都如太子那般无情无义……」
「您所言甚是。」
我不想听他给我画大饼。
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上过一次当。
血淋淋的教训让我差点毫无翻身的机会。
「二皇子,臣女告退。」我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去,「二皇子,太子手里有一支十五人的暗卫队,个个武艺超绝,他身边的侍卫长就是领头人。
「惠全楼是他的产业。」
这些并不是太子告诉我的,而是我窥出端倪,让人去查出来的结果。
早前我会为太子保密,如今我要借二皇子的手,斩断太子的羽翼。
「太子的武功十七招、三十九招有破绽。」
既然是破绽,中招非死即伤。
我上马车的时候,朝楼上看去,二皇子倚在窗户边,手指把窗户推开一个缝隙,露出一只眼睛和半张脸。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过投名状已经送上,只要他野心够大,太子在劫难逃。
我才回到赵府。
太子竟在等我。
他上前抓住我的手臂,力气之大,仿佛要掐碎我的骨肉。
「赵唯仪,你没有心。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笑着推开他的手:「那你呢?当时算计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根本熬不下去,直接投缳自尽。」
没有清白的女子,衣衫不整被数人围观。
但凡有羞耻心,都会一死。
「你不是好好活着吗?你根本不会寻死。」
我冷呵:「你很了解我,所以算计起来的时候,无所顾忌。你先放弃了我,你毁了我一生,你和李薇怜不清不楚,你违背了当初承诺。
「怎么?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太子殿下,你别忘记了,我不单单是你的未婚妻,我还救过你,寒冬腊月的天,把你从池子里捞起来,还落下病根。
「你说会一生一世记住我的恩情,这辈子不会负我。
「可欺我最狠,伤我最深的人却是你。
「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你有什么颜面再踏进赵府?
「我得不到的,李薇怜也休想得到,别说太子妃,就是侧妃,也休想。」
我说完才发现脸上湿润,嘴角微咸。
原来是我哭了。
「唯仪……」
太子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
被我打断,推开他:「恭送太子殿下。」
我说完跪下,朝他行了大礼。
「你、你、你……」他指着我,踉跄退后两步后,「你在逼我,赵唯仪,你逼我。」
「是,我在告诉殿下,今日起,我赵唯仪与您一刀两断,从此各不相干。他日刀剑相向时,我不会留情,你也不必手软。
「情,今日散。
「义,今日断。」
3
太子走了。
我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虚情假意的泪水,但是好用。
我招来暗卫,低声吩咐他去办事。
翌日一早,朝堂上就有御史弹劾李薇怜父亲贪赃枉法。
证据确凿,容不得他狡辩。
胆小如鼠的人,都不用下诏狱,就什么都招了。
打板子、罢官,抄没家产。
李薇怜别说嫁太子,就算是小官小吏,都瞧不上她。
李夫人哭着求见的时候,我正好准备出门去医馆。
「赵唯仪,你好狠毒的心,那可是你姑父,你怎么可以这么害他。」
她尖叫着扑过来,张牙舞爪的样子瞧着格外}人,贵妇形象尽失。
被我身边的人拦住。
我冷笑出声:「害他?我害他什么了?李夫人,空口无凭的话可不能乱说,我父兄虽不在京城,我好歹还是先帝御笔钦封的郡主。
「往规矩上说,你见了我,还得下跪行礼呢。」
「表姐……」
马车帘子被掀开,李薇怜红肿着眼下马车。
一副被欺负狠了,站不稳的样子。
她还特意托了托自己的腹部。
「……」
我拧眉。
她莫非珠胎暗结,有太子的骨血?
「表姐,即便你是郡主,三纲五常还是要讲一讲的吧?我母亲可是你亲姑母。」
我嗤笑一声反问:「皇后娘娘的母亲,英国公夫人进宫见皇后娘娘,跪否?」
「……」
李薇怜张张嘴,哑口无言的样子,真是可笑极了。
「李姑娘,那日你的茶,害我名声尽毁,我错信了你,我认栽。
「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经历了下药、栽赃陷害,我们就已经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你来我赵府门口惺惺作态,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还有你托着肚子做什么?是有了太子的孩子么?但太子妃、侧妃都定下了呢,请问太子许了你什么位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李薇怜脸色煞白,身子发抖摇摇欲坠。
李夫人要安慰她,被她无声制止:「赵姑娘把所有罪责都推我头上,不觉得可笑?那日的茶是我冲泡不假,可也经了太子之手,亦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吃下去的。
「你不敢去怨太子,把怒火全撒我身上,是欺我身份不及你高贵?」
「欺你又如何?」我朝李薇怜跨近两步。
伸手摸上腰间佩剑。
她知我武艺不俗,更知我真敢出手。
她吓得退后两步:「你敢伤我?我腹中可是太子骨血。」
太子骨血?
很稀罕吗?
也要看看能不能生下来。
生不下来,啥也不是。
我抽出发间的玉钗,狠狠丢在地上:「赵李两家犹如此钗,至此断交,再不相往来。
「赵家众人听着,以后李家人敢踏足赵府一步,给我打出去。」
「是。」
齐齐的声音响彻云霄。
我在李氏母女面若白纸、惶惶失措,站立不稳中。
毅然上马车扬长而去。
至于那对母女,惺惺作态,满心算计,泯灭人性,谁管她们为什么而来?
相府千金也不是傻子,说了只给医馆,可没说连大夫、药材也给。
世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嫡女,有几个是傻的。
即便是李薇怜,也满脑子精明算计。
她有身孕不敢去太子府闹,更不敢去宫里闹。
知道赵府很多人盯着,大张旗鼓地来,把她有身孕的事情宣扬到尽人皆知。
即便她这么闹,孩子也未必能生下来。
太子凉薄自私,他如今的太子妃可是相爷孙女,为了拉拢丞相府,他绝不会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头。
李薇怜千般算计,竹篮打水一场空,万般所求,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郡主,医馆到了。」
我迫不及待下马车,进了空荡荡的医馆。
跃过围墙落在隔壁院子,瞧见二皇子的时候,差点给我魂吓掉。
「您怎么在这里?」
4
第一次,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惧怕和慌乱。
那种被人抓住命脉的感觉,十分不好。
「你阿兄在里面,去看看他吧。」
「……」
我嗫嚅了唇,忙福身行礼,「多谢二皇子为臣女周旋。」
疾步进屋。
看见床上面容惨白、憔悴的大哥时,我差点没绷住落泪:「大哥。」上前握住他的手,「你受伤了,严重吗?」
「小伤。」
他揉揉我的头:「咩咩长大了。」
我擦擦眼角的泪意。
都多大了,还喊我咩咩。
或许在大哥眼里,我还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得知他要去战场,拉着不让他走,流着泪骑着马追了几十里。
「大哥怎么回来了?是没有收到我的信吗?」
「收到了,不放心你。」他眸中溢满心疼,「咩咩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
这点委屈,和大哥的性命相比,算不得什么。
对于武将来说,无诏回京,是大忌。
若被有心人告发,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舍不得大哥,有很多很多话要跟他说。
可他不走不行。
「随时可走,我就是不放心你。咩咩,你记住,不论什么时候,在我和父亲心里,你都是最重要的,别委屈自己。与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深深吸口气,又将伤口撕开,把那夜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李薇怜泡茶,茶杯边缘抹了药,太子又往茶里添了其他东西。是我有眼无珠,错信了他们。」
当时是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
我信任、爱着的男人,疼爱的表妹。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他们搅和在一起对付我。
「那个男人是谁我不知晓?我派人去查过,毫无痕迹,一切都被抹得干干净净。我当时气狠了,忙着调查真相,忘记服用避子药,得知有孕时,退婚的圣旨已经下了。」
「孩子是退婚那日没有的……」
大哥沉默了好一会,才问我:「身子可养好了?」
他果然是懂我的。
我点头。
「咩咩,大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我笑着颔首。
报仇雪恨的事情,我自己也可以。
我想到二皇子,让大哥好好休息,起身出门:「二皇子。」
「你有过身孕?」二皇子问。
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低迷。
我朝他看去。
这是我第一次怀疑他。
「是,一个孽种,不提也罢。」
我看见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你想找到那个男人?」
「是。」
「找到后呢?」
「杀了他!」
我说得咬牙切齿。
恨是真的恨。
想杀人也是真的。
有时候我也在想,那个人到底是谁?能在北苑来去自如,那些守卫是死人吗?
太子、李薇怜安排的人呢?去了哪里?
「郡主,郡主,不好了。」
「?」
「全城戒备,不让任何人出城了。」
我心咯噔了一下。
是冲大哥来的。
「皇上诏令吗?」我急问。
「是。」
太子算计我失去清白,一开始我以为他和李薇怜是真心相爱,想要除掉我这个绊脚石。
但是事实证明,太子不爱李薇怜。
他对我有情,却又设计害我……
我把一个人忘记了,那就是皇帝。
先帝对我们家信重,如今的皇帝却格外忌惮我赵家。
尤其是父兄屡建奇功,百姓爱戴,已有功高震主的趋势。
我家人丁单薄,父兄重情,若我发生意外,父兄定有一人会悄悄回京探望。
无诏离营,按军法当斩。
往严重了说,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送大哥离京……」
二皇子抓住我的手:「唯仪,你冷静。」
「我……」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那是我大哥,对我如珠似宝的大哥。
「赵唯仪,你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暗桩更是一处动不得,那么多眼睛盯着你,动便是粉身碎骨。你若是信我,让我派人送你大哥出京。」
「……」
我看向二皇子。
他凭什么帮我?
无功不受禄,既得到,就要付出。
「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5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能想到这些,不愧是你赵唯仪。」
「无功不受禄。」
我太清楚世上没有免费的餐饭。
除了至亲至爱,谁会对你无条件地好和付出。
「我已到成亲年纪,还没有定下皇子妃。」
「我残花败柳,配不上您。」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
「皇上不会同意。」
「太子娶文臣千金,我娶武将嫡女,刚好可以打成平手,父皇会同意。」
皇帝渐老,太子正当年。
皇帝需要有个人牵制太子。
贵妃之子,外家和皇后母家不相上下。
「郡主,给你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我仿佛已经听见兵器铮铮声。
朝屋子里看去,大哥好像睡着了,我知道他是身子虚弱,陷入昏迷。「成交。」
大哥被二皇子带走,我追出几步后停下。
深深吸了几口气。
我并未急着回家,我在等禁卫军到来。
「郡主,我们被包围了。」
禁卫军首领,还是老熟人。
他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就让人搜。
医馆隔壁的院子,也没有放过。
「郡主好手段。」
「大人在说什么?本郡主不懂。」
装聋作哑,我也是个中高手。
「郡主还是主动把人交出来的好,到时在皇上面前,您还能求求情。」
交人?求情?
真要把人交出来,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那就请郡主进宫与皇上说吧。」
养心殿外。
我已经站了许久。
小产后的身子,还很虚弱。
我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我知道,皇帝就是想拖住我,只要我没有办法下达指令,手下的人心急之下难免出错,露出破绽。
「郡主,皇上宣您进去。」
我进了养心殿后,叩拜行礼:「臣女见过皇上。」
「呈宜啊,起来吧。」
呈宜,我的封号。
先帝说「呈」字好,宜家宜室,还跟我小名同音,宜也很好。
「呈宜,听说虎威将军回京了。」
「谁说的?我大哥回京了?人在何处?大哥离京时,我才十岁,如今我都十六,快六年了,也不知大哥见到我能不能认出我。」
「……」
皇帝冷眼看着我。
他想诈我。
却不知我早已经猜透他的心思和打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帝王谋术皆是如此。
用你时,你是良臣得力干将;忌惮你时,你功高震主,随时可能谋反。
「是啊,朕也好些年未召见你父亲了,朕这便下旨,宣他们回京述职,让你们一家子团聚。」
「谢皇上隆恩。」
我忙跪下磕头。
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把大哥抖出来。
皇帝还是小瞧了我这个姑娘家。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姑娘都头发长见识短,被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好处哄得晕头转向。
「退下吧。」
「是。」
我才出养心殿,又被皇后的人唤去未央宫。
皇后真是做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她觉得我配不上她儿子,又惦记着我赵家兵权。
她让我在未央宫外站了一炷香时间,才宣我进去。
「太子正妃、侧妃都已经定下,良娣还余一,你已是不洁之身,本宫做主……」
我直接打断皇后的荒唐言语、痴人做梦,「皇后娘娘,臣女残花败柳,配不上太子殿下,更不能让殿下因为臣女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消遣,殿下是天上的皎皎明月,臣女是地上脏污尘埃,既然是尘埃,岂敢妄想星辰。」
我又不是脑子坏了。
才从火坑跳出来,又跳进去。
且我与二皇子的合作,才刚刚开始。
桥还未过,就开始拆,我是嫌命长?死得不够快?
皇后看着我冷嗤出声,「你拿乔什么?你以为本宫看得上你这脏眼玩意!
「滚出去。」
看不上我就好。
我还怕她看得上。
「臣女告退。」
我走得飞快,生怕她反悔。
我见宫门口见到出宫的二皇子,以及要进宫的太子。
二皇子、太子瞧着兄友弟恭,却暗潮汹涌。
我不想参与到他们的较劲中。
无视太子准备离开。
二皇子拉住我:「呈宜郡主,这是父皇给你我的赐婚圣旨。
「从此,你就是我君望的皇子妃了。」
「君望,你找死……」
太子怒喝一声,握拳朝二皇子袭来。
6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两个男人为我争风吃醋。
不顾颜面在宫门口大打出手。
无人敢围观,无人敢劝。
我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们打。我甚至恶毒地希望,二皇子武艺高强,直接把太子打死。
直到皇上派人来强行制止,让他们进宫回话。
君望走到我面前:「呈宜郡主,圣旨拿好。」
将圣旨塞我怀着,跨步离开。
太子看我的眼神,仿若我给他戴了无数顶绿油油的帽子。
沉痛、悲愤。
「呵。」
装模作样给谁看。
我比他们还先走一步。
我也没时间陪他们纠缠,我只想知道,大哥是否平安离开京城。
太子、二皇子都被罚了。
不轻不重,却又让所有人都知晓他们为什么被罚。
不着痕迹坏了他们的名声。
归依问我:「郡主,太子、二皇子,您说皇上比较属意谁?」
「都不属意。」
「怎么会?」归依诧异。
我也诧异。
想不明白的很多事情,亲自经历过后,拨开云雾,其实真相残酷,还无情冷血。
赐婚的圣旨,我已经看了很多遍。
我还是那个我,夸奖的话语一成不变,唯一变动是从太子变成了二皇子君望。
「郡主,您要给二皇子做鞋袜吗?」
我摇摇头。
我已经很久不动针线了。
有那个时间,我练剑、打拳多好。
而且我又不爱他,给他做什么鞋袜。
君望派人来跟我说,希望我去探望他。
我没去,而是让人送了药材。
太子如法炮制,我亦没有搭理。
贺之玲上门的时候,我并不意外。
外面现在说我什么的都有。
更多讥讽挖苦我有本事,发生那样子的事情没寻死,被太子退婚后又勾搭上二皇子。
这些人啊,嫉妒着、羡慕着我,恨不得跟我一样,却又口是心非,装模作样。
「太子妃怎么来了?」
「还不是。」
「迟早是。」
贺之玲呵笑:「是笑话吗?」
我无言以对。
别说她,太子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亲手把我推出去后,却又余情未了。
真是贱到家了。
「我来是受人所托,太子他想见一见你,或者你去探望他。」
想什么呢?
痴妄。
「恕难从命。」
贺之玲挑挑眉:「你去不去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负责带话。」
我端起茶杯。
她张了张嘴,要说话哽在喉咙。
世家闺女,端茶送客的规矩懂。
纵然还有话要说,为了体面还是咽了回去。
「告辞。」
「不送。」
如今她还不是太子妃,我是郡主,可以不送。
再等一等,她成了太子妃,我就得恭恭敬敬送到大门口,谦卑地看着她上马车离去。
想想真是糟心。
半夜的时候,君望这家伙居然夜探赵府,被围住的时候,他忙喊出声:「是我。」
怕我听不见,声音越发大,知乎我的名字:「唯仪。」
我扬手,示意护卫下去。
冷着脸邀他进屋。
「你怎么来了?」
「你不去探望我,我就自己送上门给你探望。」
对他的话我保持沉默。
心静如水,掀不起丝毫波澜。
我让他坐。
他摇摇头:「屁股疼。
「这两日都趴着睡,真是苦恼极了。」
想来皇帝让打板子的侍卫下重手,不致命,却伤筋动骨。
「你又何必呢……」我轻叹。
「难道太子打我,我就该受着?」君望反问。
「同为皇子,我为庶,他为嫡,以后他是皇帝,我可能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他对我喜爱的姑娘,视若尘埃,想算计就算计,想放弃就放弃……」
他说喜爱的姑娘,是指我吗?
我并未觉得窃喜,更没有觉得虚荣心得到满足。
我只觉得荒谬。
「君望,那晚的人是不是你?」我打断他的话直接问。
他支支吾吾好半晌。
「不是你对不对?」
他沉默。
我懂了。
真不是他,但他知道是谁。
「君望,我已非完璧,不值得。」
他却发疯了一般将我拥到怀中。
「唯仪,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值得,你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最真挚的爱。」
是吗?
我值得吗?
这世上真有男人不在乎女子清白吗?
「那个畜生……
「别问他是谁,唯仪,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已将他千刀万剐,一千刀我亲自动手,一刀未少,万剐亦然。
「我已将他挫骨扬灰。
「我只恨那日我去迟了,让你受到伤害。」
君望的话,我信一半,一半不信。
若我一无所有,我可能会真的相信。
可偏偏我什么都有。
手握兵权的父兄,用不尽的家财。
吃一堑长一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想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再认认真真、掏心掏肺去爱一个人了。
7
贵妃宣我进宫的时候,我多少有些忐忑。
我怕她故意刁难我、折辱我。
毕竟皇后就喜欢这么做。
她见到我却只是温和拍拍我的手背:「委屈你了。
「以后和沉慕好好过日子。
「你知道沉慕是他的字吗?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定要取个这样的子。
「『沉』字并不是很好。不像你的那个『呈』……
「还未到及冠的年纪呢,先把字取了,等你们成婚后劝劝他,有些事儿私下怎么都成,取字这种大事还得听他父皇的。」
我微微颔首。
贵妃娘娘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就很温和、纯善。
但我清楚,在这深宫里,能混到贵妃之位,诞下皇子并养育长大,就没有真真正正温和心善的人。
对于君望还未及冠,就取小字一事,我很意外。
沉――呈。
慕呢?
太子、贺之玲先大婚,我没有去,也不可能去。
听说很热闹,关我什么事儿。
我自己也要嫁人,有忙不完的事情,处理不完的庶务,还要筹备自己的嫁妆。
不能太多被人羡慕嫉妒,不能太少遭人看轻。
父亲、大哥得了圣旨回京。
我早早就去城外十里亭等着。
父亲老了,白发满头,满面沧桑。
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神采奕奕,昭示着他一方悍将的风骨。
「父亲。」
我扑在他怀中,忍不住哽咽落泪。
「咩咩,莫哭,父亲回来了。你受的委屈,父亲定为你讨回来。」
「好。」
父亲的讨回来从来不是嘴上说说。
他先进宫面圣后,便去东宫把太子打了。
重重的几鞭子,狠狠打了太子的脸,也是告诉世人,赵家、东宫彻底撕破脸。
父兄回来后,那些跟我断帕绝交的人,又恬不知耻地上门求和。
我早已经看清楚这些人的嘴脸,趋炎附势又虚伪。
没有必要深交,她们不值得,也不配。
我的嫁妆,依父亲的意思要十里红妆,人人艳羡,我抗议都无用。
我知道,他们要我的婚礼排场比太子的盛大、隆重。
让世人知晓,他们永远是我的依靠。
「父亲。」
「你甭管,安心待嫁便是。」
李夫人曾回来过,跪在父亲面前哭泣认错,说她猪油蒙心才做下恶事……
我站在门外,听父亲说着他们年幼时的相处,祖父母去世时的叮嘱。
我以为父亲会原谅她。
却不想父亲说得直白:「若是姐妹间争点金银珠宝,父母疼爱,拌嘴互厌,都是小事。可你们却狠心绝义地害唯仪,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顾念亲情?权势真那么重要?一个男人真那么重要?能让你们把血脉至亲都弃之不顾。
「你走吧,以后莫要再来了,我们的兄妹之情,彻底断了。」
李夫人不停地哭泣,扇着自己巴掌,说自己错了,当时糊涂才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错事。
父亲沉默着没有心软。
我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父亲要真一点决断都没有,又怎么统率三军。
但我也知道他很难过,那是他亲妹妹……
我想去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的婚期越来越近。
我有些焦灼。
君望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视这桩婚事。
很多事情他都亲自打理,三媒六聘样样不少。
我出嫁那天。
父亲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好好过日子。」
大哥对君望说:「我就这一个妹妹,你不可欺负她,更不可负她,否则我定不饶你。」
「大哥放心,我视唯仪为掌中宝、心中肉。」
真肉麻。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拜堂,进喜房。
听说太子也来了。
归依本想多说几句。
我打断了她:「这种人说他做什么,平添晦气。」
如今我是一点不想跟这种人沾上一丝半点关系。
「王妃娘娘所言甚是。」
君望已经被封王。
而我,也理所应当成了王妃。
「王妃娘娘,这是王爷吩咐奴婢给您准备的吃食,您先垫垫肚子。」
几个小菜,一碗菜粥,是我平素喜欢的口味。
就连菜粥,也只有翠绿的菜心。
君望确实有心了。
洞房花烛。
我很紧张。
失去清白,尽管不是我的错,可被玷污的人是我。
我在浴房磨蹭了许久,才回到寝房。
「唯仪,我们安歇吧。」
我很忐忑,他很紧张。
第二日进宫请安,我都快走不动路。
或许是有了肌肤之亲,彼此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太子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我们,仿佛想生吞活剥了我们。
君望扶着我行礼。
「……」
太子默了片刻后,沉着脸拂袖而去。
「别理他,他脑子坏掉,已然癫魔。」
君望这话,我深信不疑。
太子,真的癫魔了。
皇后也是。
本来就不是很聪明的人,如今瞧着越发蠢笨刻薄。
贵妃娘娘,如今要改口叫母妃了。
她倒是格外热情、温善。
「回去好好休息,以后多进宫来陪陪我。」
「是。」
我发现君望竟没有通房、侍妾。
身边伺候的人多数都是男子,还有几个婆子,行事利索,恭敬谦卑。
倒是我身边伺候的丫鬟不少,个个伶俐。
且会武功,懂医术。
比起我从小调教的归依她们,还胜一筹。
三日回门,君望表现得也无可挑剔。
准备的回门礼拉了好几马车。
「他越是如此,咩咩越要冷静。」
「大哥放心,我明白。」
若君望的好是一场戏,我切不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真要昏了头脑,不单单自己会丢了性命,还会连累父兄以及赵氏一族。
可悲可笑,却是现实。
8
婚后的生活比我预期的还要顺逐舒心。
好像一下子就闲下来。
下人来报,东宫出事,李薇怜早产了。
是个男孩,生下来才哭几声,就没了气息。
李薇怜说是太子妃害她,还拿出证据,太子妃为自证清白,当场撞柱。
人未死,还查出喜脉。
即便她真算计、害了李薇怜又如何?太子妃肚子里的才是嫡子嫡孙。
太子妃确实聪明。
李薇怜这一战输了。
输了孩子,输了一切。
她至今在东宫,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没了孩子的她更是人人可欺。
但她这种心狠毒辣的人,岂会坐以待毙。
在我有孕后一月,贺之玲中毒吐血,孩子小产,命悬一线。
都不用查,李薇怜自己就招了。
她指责太子无情无义,又骂太子背信弃义,当初利用她给我下药,如今她没利用价值了,就弃之不顾。
一杯毒酒、三尺白绫,就是她最后的归路。
李夫人求上门的时候,我才小憩醒来。
「让她走吧,不见。」
早就老死不相往来。
更别说如今的李薇怜谁碰谁倒霉,我又不是吃饱撑的。
她在门口发疯咒骂我,被人堵住嘴丢进马车带走。
至于去了何处无人知晓,也无人会在意。
御史们就像闻着腐肉的秃鹫,全盯着太子参。
连后宅小事都处理不好,怎么管朝堂大事。
皇上在朝堂上责备太子几句,就想把这事翻过去。
有人参太子私炼兵器、屯兵、制龙袍。
这三条,无论哪一条是真的,都够太子喝一壶了。
太子悲愤万分地喊冤。
而参太子的御史是四皇子的人。
太子冷冷地看向四皇子。
两人差点在大殿上打起来。
君望回府与我说起朝堂上太子的脸色,他拊掌大笑:「等他们狗咬狗,我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我那好父皇,怕是做梦都没想到,我会摆他一道。」
我看君望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你觉得,你真摆了皇上一道?
「父亲兵权上交之后,边疆兵权落到谁手里,你知晓吗?」
君望沉思片刻后,点头:「有什么问题?」
「掌握兵权的人,是三皇子的远房表舅。」
虽然他们隐藏得很好,父亲想要查,也不是查不出来。
君望震住,万分错愕:「老三?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是不是都以为,皇上让你和太子互相残杀是为了四皇子?三皇子不争不抢,可你看他平时交往的人是谁?各地来京城赶考的学子。」
我把自己的发现跟君望细细说来,他是个聪明人。
多的我也不用说,我相信君望懂。
一条船上的人,我可不希望大船翻了。
更不想他夺位失败,我和孩子陪葬。
君望凝思片刻后:「可恨啊,我竟是被骗过去了。」
他急匆匆地去找幕僚商量接下来行事。
我只管安心养胎。
然后暗中进行着我想做的事情。
太子妃约我见面的时候,我没有去。
她便亲自上门来。
曾经我们一个是文官家的闺秀,一个是武将家的千金,我们相互都看不惯对方,又清楚地知道,对方是有本事的人。
「我以为你不会招待我。」
「太子妃亲自上门,我作为弟妹怎敢将您拒之门外。」
「但很快就不是了。」
小产、中毒,她看起来格外憔悴。
面色也惨白极了。
我都有些怕她死在我家,那可真的说不清楚。
「赵唯仪,你比我幸运,即便不是清白身,二皇子待你如珠似宝,贵妃娘娘对你也温厚宽和。后宅干净,又怀了身孕,父兄也能帮衬……
「我真羡慕你。」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不幸运吗?相府嫡女,奴役成群,衣食无忧还奢华,出门有马车,高高在上,人人追捧。
她来诉什么苦?
装个屁。
「而且,太子他也不爱我,他心里惦记着你,也忘不了你……」
「滚。」
我冷声打算她的话。
「你当我是傻子?你们夫妻真是绝配,一个卑鄙一个无耻。亏你还是相府嫡女,竟做起勾栏瓦舍勾当了。
「早年你鬼鬼祟祟做的恶事我就不说了。你说我为什么不跟你交往,因为我瞧不上你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贱人。」
忘不了我?
就太子这是禽兽不如的玩意,说起他我都晦气。
他自己过不好,还想我也过不好。
但凡我没脑子,任由她说下去,传到君望那里,他心里怎么想?跟我闹,跟我生分,跟我离心。
我要是再蠢一点,信以为真,把君望的秘密说出去,或者跟太子联手害君望……
这种人,真是恶心透顶了。
「来人,送客。」
9
太子妃说的话,我原封不动地跟君望说起,他果然气得跳脚:「这狗东西,还没死心呐。」
「就跟那癞蛤蟆似的不咬人,尽恶心人。」
「不,他连癞蛤蟆都算不上,癞蛤蟆可不会害人。」
我扑哧笑出声。
君望这人,真的是。
没成亲之前,他端得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成亲后,简直就是个憨憨。
「跟这种人气什么?我反正狠狠骂了她。那些话也很难听,足够她回去怄死了。」
骄傲了十几年,被我这么骂,怕是以后无颜再面对我。
「下次使劲骂她,别给她留脸。」
君望一边说,一边伸手摸我的肚子。
「你可别生气上火,好好养胎,平平安安生个漂漂亮亮的宝宝。」
……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会叠字了。
太子的下场比我们想象的都惨,屯兵、铸造兵器,私制龙袍。
证据确凿。
皇上盛怒之下,直接废太子,贬为庶人,罚去守皇陵。
君望回来问我:「唯仪,你说皇家真的没有真情吗?」
「有,母妃对你的亲情就是真的。」
不管她是否喜欢我,为了她的儿子,都能给我个好脸色。
也从不为难我。
「那你呢?你爱我吗?」君望问我。
这个问题。
真的很要命。
怎么回答都是错。
「什么是爱?是携手与共,还是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你待我好,我知道,也记在心里,至于爱……」
「唯仪,我懂了。」
他可能怕我说出伤人的话,先阻止了我。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心甘情愿……」
我揉揉他的耳朵。
温声道:「我现在就很心甘情愿跟你一起过日子。
「没有糟糕的后宅,也没有妻妾之争,我们有劲往一处使,有共同的目标,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为了孩子,我们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不希望这个绳子断了。
至于他对我有没有情。
还是单纯的利用。
有什么关系?
谁也不是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这世上比情情爱爱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爱情,饥饿时能填饱肚子?能成为避风港?能当衣穿?
我是个很现实的姑娘。
赚钱,照顾好家人才是真的。
虽然家人也可能会背后刺你一刀,但这个几率很小很小。
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四皇子陷害太子,被人揭露出来。
还差点牵扯到君望。
好在他早早就查出三皇子有猫腻,已经把尾处理干净,否则被训斥,面壁思过的人,得加上他一个。
「父皇和老三,真是好算计。」君望愤恨地拍着桌子。
我提醒他:「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气愤,而是趁机去拉拢那些投靠四皇子的大臣。」
「你说得对。」
三皇子素来无欲无求,让很多人不敢投靠,但他有皇上撑腰。
还得设计让皇上厌弃或者怀疑他才是。
当然君望也不是吃素的,他几次出手,都把三皇子逼得节节败退。
我没有想到,三皇子会找上我。
我更没有想到,他开口所言便是:「二嫂有没有好奇,那一夜与你共处良宵的人是谁?」
「……」
我想着君望的话。
「那夜的二嫂好生热情,可惜了那孩子,若是还在,也是本王长子呢。」
「……」
是他?
那夜的男人是三皇子。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皇帝糊弄太子,告知他赵家不能留,他便设计毁我清白趁机退婚。
只是那个蠢货没有想到这本就是一个阴谋,原本我也没有把三皇子算到其中,他自己跳出来找死。
我要不是怀着身孕,今日我真的会送他上黄泉。
「那你去宣扬吧,弄得尽人皆知。君望嫌弃我,我就一根白绫吊死在三皇子府前。他若是不弃,我们一定会联手毁掉你最在意的一切,并弄死你。」
我说完后,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决然离开。
我没有回王府,而是回娘家。
我父亲没去边疆,他整日在家教几个徒弟,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父亲,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书房说。」
当初的事情,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更是父亲心中的一根刺,父亲得知真相后,气得一掌拍碎桌子。
「欺人太甚。」
我看着父亲怒气腾腾的样子,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去安抚他:「父亲,我要反击。」
「为父支持你。」
先弄死三皇子那个表叔。
换上了我们自己人,断了他的兵权路。
再往三皇子府安插几个暗桩,等待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十月怀胎。
我在疼了一天一夜后,生下我和君望的长子。
他看着孩子,我慢慢地跟他说起三皇子玷污我的事情。
白绫我已经准备好。
今日我也是在赌。
赌他对我有一二分真情,赌他还想用着赵家。
君望沉默地听着,然后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水:「唯仪,是我的错,那天晚上没能早一些到。
「没能在第一时间带你离开。
「我是一个胆小鬼,没有早些告诉你,我心悦你。
「老三那狗东西,我自会让他付出代价。
「你别胡思乱想,我说过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
「好好坐月子,好好养身体。」
10
孩子满月那天,君望送给我一个好消息。
「昨晚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挑挑眉。
今日前来吃满月酒的人,个个一副知道大事,又不敢说的样子。
「什么大事?」
「珍妃与人有染,被抓了个正着,现在皇上开始怀疑老三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脉。」
「……」
我愣了片刻后哈哈大笑。
笑得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真真棒极了。
皇上这个人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三皇子就算是他亲儿子,他心里也膈应。
对珍妃再是真爱,他也觉得被背叛。
珍妃被打入冷宫,三皇子被禁闭在府中不许外出。
君望又说:「皇上身子早就不好了。」
所以才出了这么个阴招。
三皇子自缢在皇子府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条白绫,我猜就是那日我放在君望面前那条。
他比我想象的还睚眦必报。
珍妃在冷宫跳井。
皇上病危。
我跟在君望身后进宫伺疾。
皇上看向我:「老二媳妇,你过来。」
我上前几步:「臣媳给父皇请安。」
「你们赵家真是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我看着皇帝眼眸里的恨意和恼怒、不甘。
很认真地说:「赵家为国尽忠职守,从无贰心,父兄镇守边疆,身上伤疤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谢父皇夸奖,他们确实是好样的。」
我赵家鞠躬尽瘁、从无贰心。
我赵唯仪却落得被毁清白,退婚,被逼着去死。
我要是真想不开寻死,我父兄会如何?是忍了?还是叛变……
谁说得准呢。
皇上应该是被气驾崩的吧。
因为他留了君望在寝殿,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大骂君望:「你个不孝子,不孝子。」
不一会后,传来内侍痛呼,「皇上驾崩了。」
君望顺利登基。
而我,顺理成章封后。
我想过他政权稳定后,会充实后宫,我也想过他母亲,如今的太后会劝我大度,主动给皇帝选妃。
结果他们母子,一个装聋,一个做哑,从不提这茬。
太后每日含饴弄孙,万事不管,有孙子在身边,儿子儿媳妇哪里凉快哪里去。
君望朝堂上的事情忙完,不是来未央宫,就是去慈宁宫接孩子,要么带着我去慈宁宫用晚膳。
大哥好几次请辞,上交兵权他都拒绝了。
他们聊了一宿,大哥再不提请辞的事情。
而且我发现君望是个很好的皇帝。
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很多时候,我都在矫情地想,他肯定爱我至深,又很快清醒过来。
自作多情是灭亡的第一步。
帝后不比普通夫妻,牵扯太多,动不动就要人命,家族灭亡。
还是相敬如宾比较好。
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的时候。
先太子,如今已是个闲散王爷,依旧守着皇陵,没有封地,京城没有王府,没有子嗣。
据说他时日无多,想在临死前见我一面。
君望带我去皇陵祭拜先祖,顺带见他。
「你快点啊,我在外头等你。」
「……」
我看一眼君望。
他身上的醋意遮都遮不住。
我迈步进了屋子。
床上的男人强撑着坐起身,「唯仪,你来了。」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苍老又憔悴的男人。
曾经我爱过他吗?
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父兄在边疆,他庇护我良多。
一切的好,在那场算计里,都消散殆尽。
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转身朝外走。
他下床扑通跪在地上:「唯仪,对不起。」
「是我蠢,是我笨,是我信了先帝,他说赵家功高震主,百姓只知赵家,不知君王,我要是与你成亲,赵家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指不定还会改朝换代,我……」
我深深吸口气,这些我早就猜到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会相信,并对我出手。
他声嘶力竭:「唯仪,你看看我,你再看看我……」
看他?
一个蠢货有什么好看的。
活着浪费粮食,还糟蹋空气,死了更玷污土地。
缘起是他朝我伸出手,缘灭是他将我推进深渊。
我们两清的。
我走出屋子。
君望立即上前来,拉着我的手:「唯仪,咱们快回家吧,岳父派人来说要与你商议大舅子的婚事呢。」
呵。
他那点小心思,能瞒过谁。
「嗯。」
大哥要成亲了。
真好。
君望对他们多有体恤,也很好。
我心中的几根刺,早已经拔除干净。
有儿有女,父兄都在身边。
我知足了。
有人问我爱不爱君望。
他是我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自然爱他。
如果他不是我丈夫,不是我孩子的父亲,是很多人丈夫,很多孩子的父亲。
我肯定不会爱他。
我是凉薄又理智的赵唯仪。
一直都是如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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