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鸾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我被自己的养子囚禁了。
他用三尺白绸,将我束缚。
他亲吻我,拥抱我,说他深深地迷恋着我。
就在事情败露,我被砸了贞节牌坊,塞入猪笼的时候,我战死多年的相公回来了。
我以为,他会是我的救赎。
可我没想到,他也一样,是个疯子。
1.
「砸死她!一个寡妇,居然如此不安分!」
「觊觎自己的养子,脸都不要了!」
「就是!一个浪荡女人,不配立贞节牌坊!」
鸡蛋、石子、菜叶,伴随着声声的辱骂,砸到我的脸上。
粗糙的麻绳勒紧了我的手腕,将我牢牢禁锢在我的贞节牌坊之下。
黏稠的蛋液混合着血液,流过眼皮,重得很。
我吃力抬眸,望进一双含着心疼与威胁的深沉眸子。
季云,我的养子。
我倾心养了十年,却对我生了疯魔心思的养子。
「鸾娘,你这般聪慧,为何就是看不出我心悦你呢?」
「十年,我早已经做够了你的养子。」
「鸾娘,我的鸾娘……」
那夜,他夹杂着酒气、疯气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回响于脑海。
我咬紧嘴唇,手背上绷起了青筋。
季云唇角微勾,抬手制止了群情激愤的百姓。
迈步走到我面前,如玉般的手指轻轻理顺我凌乱的发。
眼神深邃地盯着我,薄唇轻启,说着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话:
「鸾娘可是想好了,愿意求我了吗?」
「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带你走,劳什子将军府、小侯爷,我统统可以不要,只要你。」
「这贞节牌坊压了你十年,如今我帮你砸了可好?」
「没了牌坊,你便不必为他守身。」
我甚至不愿再看这张已然陌生起来的脸。
干脆垂下头,沉默以对。
十八岁那年,相公季青行战死沙场,我万念俱灰,向圣上请旨,此生不再嫁。
圣上感念我忠贞,赐了我这座贞节牌坊。
顺便……还赐了我一个十五岁的儿子。
我本不欲抚养,可念着让满门忠烈的季将军府后继有人,到底是点了头。
十年的倾心照顾,我陪伴着季云,季云也陪伴着我。
本想着,等季云娶了妻,继承了季家偌大的家业之后,我便可以了断,去地府寻我的青行。
可谁知……
「秦鸾,抬头!」
季云的声音变得痛楚、凄惶,又夹着讽刺。
隐约居然带着些许委屈。
「你不是最爱看我这双与他很像的眼睛吗?」
「怎么舍得不看了呢?」
我骤然抬起头来,眼底满是震惊。
季云居然知道?!
是,当初愿意抚养他,一来,是为了将军府。
二来……季云有着一双与青行极像的眼睛。
「鸾娘,我不介意的,哪怕你把我当作他的替身,也不介意,只要你……」
「住口!我没有!」
我紧瞪着季云,心脏一突突地跳着。
我才没有!
于我而言,眼睛像,只是我说服自己,把季云当青行儿子的理由。
但我绝不会把谁当成青行的替身!
尤其是……自己的养子。
「青行只能是青行,谁也无法替代。」
我的话,让季云立即红了眼。
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仰头笑了起来。
「好,好,好。」
「你既这般想为季青行守心,那我成全你!」
季云笑完,向后退回到了人群中,决然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猛地抬起手,向我一挥。
「季家遗孀秦鸾,不守妇道,有违纲常,按律……当浸猪笼!」
一群兵卒应声上前,拎起锤头,砸向我的贞节牌坊。
百姓也激愤难当,向我围了过来,纷纷辱骂我,唾弃我。
有的则是在趁乱,抢我的发簪、首饰。
人头攒动中,我平静地看着季云。
季云也绝望似的看着我,眼眶渐红,委屈得就像是被我抛弃了一般。
明明,说得不到我就毁掉我的,也是他。
「咚!咚!咚!」
牌坊被硬生生砸断了柱子,轰然倒塌。
一如我为青行守了十年的贞节名声。
尘土飞扬间,百姓欢呼雀跃。
我的外衣被粗暴剥去,只剩一身洁白底衣。
脚上绑了石块,匆匆套进了猪笼里。
猪笼被抬起,我身体腾空,失去平衡,干脆躺倒,解脱地闭上眼睛,轻轻笑了。
青行,十年未见,不知到了地下,你可还能认出我来?
「住手!」
马蹄声哒哒作响,在我混沌的脑海中震耳欲聋。
我吃力地睁开眸子,透过笼中缝隙,看清了策马而来的那人。
青行?
竟是我的青行啊。
他来接我了……
2.
再醒来时,入目是熟悉的青色影纱。
我蹙眉,刚一动,手腕传来被束缚感。
看到那绑住我的熟悉白绸,我的头皮顿时一麻,脸上的血色尽消。
「季云……」
「鸾娘醒来唤的第一人,竟是我,真好。」
季云端着瓷碗,缓步走到床边,瓷勺搅拌了一下碗中的燕窝。
小心吹凉了,送到我唇边。
我皱紧了眉头,别过脸去,不肯喝。
「我怎么会回来?」
不是要把我浸猪笼吗?
还有昏迷前,我似乎看到青行了。
只是不知是幻觉,还是……
季云叹息一声,把勺子往我唇边又递了下。
「是啊,如何是好?鸾娘这倔强性子,深深伤我,却又让我着迷不舍。」
「我怎舍得真要鸾娘去死?」
我厌恶至极地看他,挣了挣被缚住的手腕。
「你又要囚禁我?」
季云见我不吃,终于放弃了,把手收了回去。
叮咚一声,瓷勺入碗,放到一旁的桌上。
「这回不了。」
「那人突然回来,乱了我的计划。」
「若不是他横插一杠,此时你早已经被我安排在水下的人救起,送到我的私宅了。」
季云说着,似乎是恨极了,拳头死死攥紧。
墨色的瞳中闪过清晰的杀意。
我疑惑地看他,那人?谁?难道是?
心尖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我的声音都不稳了:
「那人是,青行?」
难道那不是我的幻觉?
季云冷笑一声,猛地搂紧了我的腰,将我禁锢在他怀里,捏起了我的下巴。
嗓音带着令我心惊的寒意:
「是,你的青行没死。」
「但我会让他死。」
我浑身剧烈地一颤,狂喜与愉悦冲得我一时间居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青行还活着?
不是我的梦,是真的还活着?
当年他们都说,青行中了埋伏,尸骨无存。
十年啊,整整十年。
「青行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泪眼婆娑,颤着声音刚问完,下巴便被捏得更紧。
季云笑着看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鸾娘还真是不怕惹我生气啊。」
「不问他为何不回来,反倒关心他经历了什么?」
这是什么话?
我坚信,若是能回,青行必定早早便回了。
消失十年,定是经历了什么无法归来的阻碍。
我拉紧了季云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他在哪儿?你对他如何了?」
「当时众目睽睽,我能对他如何?」
「不过是暂时找个理由关起来,等老夫人回来验证真身罢了。」
「如若不然,我哪能趁乱带走你,偷来这半天与你独处的时光?」
我气急:「你!」
话没说完,房门被轻轻敲响。
儿媳轻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相公,老夫人已然证实了那人身份,确是青行少将军无疑。」
「现在青行将军正往这里赶。」
「相公尽早做准备。」
听着轻萝温柔的嗓音,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怎么会有女子甘愿帮相公得到其他女人?
准备让季云接手将军府的前一天晚上,我将儿媳轻萝叫来房中,交代了她一些身后事。
虽然季云和轻萝只成亲一年,但两人琴瑟和鸣,从未吵架,过得十分和睦。
所以,我便放心地把掌家印交给了轻萝。
嘱咐她待我走后,好好照顾季云,操持将军府。
哪想,轻萝听了我的话,却骤然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
似是解脱,似是怨恨。
但不待我看清楚,她已经恢复如常,恭恭敬敬地给我敬了一杯茶,说是诀别。
我毫无防备地喝下后,就没了意识。
再睁眼,双手竟被白绸缚住,绑在了季云的床上!
那晚,是我第一次知道,季云对我的疯魔心思。
他紧紧地抱着我,亲吻我,神情迷恋。
「鸾娘可知,为何我从不叫你娘吗?」
「因我第一眼便钟情于你,又怎会叫我心爱的女子娘呢?」
「鸾娘,此生就留下来陪我罢,别想着死了,等下辈子,再由着你,去找季青行再续前缘。」
其实季云并未彻底碰我。
他只是囚禁了我,用白绸将我束缚。
他的吻、他的手、他的床,都变成了我的噩梦。
直到三日后,我的贴身丫鬟碧儿,报了官。
府中众人冲进房间时,我并未被束缚。
只是被灌了些酒,手脚无力,衣衫不整地靠在季云身上。
轻萝骤然发出惊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众人哭诉着这些年我对季云不寻常的情感。
空口白牙,将真相颠倒,将我定义成了不贞洁之人。
「我知晓了,你且去吧。」
季云朝门外应了一声,低头在我唇上印了深深一吻。
我拼了命地抵抗,却碍于手脚被缚,无能为力。
季云依依不舍地放开我,低头开始解白绸。
认认真真的模样,就如同我曾陪他读书时专注于文字一样。
「鸾娘,别太得意,我不会放你走的。」
门外传来丫鬟叫嚷的声音。
似乎有人正往这里冲来。
我激动得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浑身发麻。
就在房门被大力踢开的瞬间,季云猛地抱住我,贴在我耳边,冷笑了一声。
「娘,你知道吗?」
「我爹他啊,比我更疯。」
3.
我甚至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季云话里的意思。
一道玄色身影已经行至床边,抬脚重重地将季云踢了出去。
紧接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出现在我的眼前。
「青、青行?」
我不可置信,心尖剧烈颤抖,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他的鬓角。
半路却又退缩了。
我怕,这又是我的梦,我的幻觉。
「是我,」青行急忙攥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边,七尺男儿红了眼眶,「鸾娘,是我……」
温度传至掌心,烫得我浑身一颤,眼中的泪断线似的往下掉。
「青行你没死?他们都说……说你……」
我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泪如雨下。
青行轻叹一声,温柔地将我抱入怀中,抚摸着我的发。
我能感觉他的手也在剧烈地颤抖。
「鸾娘,莫怕。」
「如今我已归来,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眼泪决堤,我依偎在青行怀中,将十年的委屈与思念化为泪水,放声痛哭。
青行亦紧紧搂着我,半点未松。
「呵呵,」季云被踢得吐了一口血,靠在桌边盯着我们,勾唇冷笑,「爹你还真是命大。」
意有所指的话,顷刻打碎了我们的温情。
我浑身不可控制地一颤,青行随即搂紧了我,扭头扫了一眼季云。
「心中记挂着鸾娘,我定不会轻易死掉。」
「爹这话说得倒是对,鸾娘这般好,惦记她的,又怎么会只有爹一个?」
季云扶着桌面站了起来,幽深的瞳孔死死盯着我,笑着用拇指擦拭掉了唇边的血迹。
记挂,和惦记,明明是两个意思。
青行刚回来便见我被砸了牌坊,险些浸猪笼,季云他还做出这般神态,分明是在印证我的不贞!
我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无妨,我信鸾娘。」
青行话意坚定,我心口一暖,周身的寒意消退了些许。
季云却依旧盯着我,淡淡地笑:「是吗,那我就等着看看,爹你对鸾娘的心思,能坚定到何种程度。」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我不禁忧心。
毕竟季云有多疯,我是知道的。
而我的担心的确开始步步应验――第一步,便是我与青行的同房。
青行是我的丈夫,十年归来,本就该与我同榻而眠。
可从当夜我俩入了房间开始,就不停地有下人前来敲门。
一会儿说是季云饿了,央我去做他爱吃的芡实糕。
一会儿又说是轻萝摔了酒窖的多年好酒,正跪在门口请罪。
……
理由甚多,但目的很明确。
不让我与青行同房。
我看着门口敲门的架势,大有一副只要青行不走,便能闹到天亮的样子,咬了咬嘴唇。
比起我的焦躁,青行倒是平静,温柔地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
「鸾娘,早些睡吧,我就在隔壁,守着你。」
我无计可施,只得点头。
但却又轻轻拽住了青行的衣袖。
「青行亦可以相信我一些,你此番回来,若有什么打算,定要跟我说,我会帮你。」
「我会很好地帮你。」
我认真地盯着青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青行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柔声道:「好。」
我的心顿时落了下去。
他没打算与我说……
房门打开,季云就靠在门口,盯着我完整的衣衫,似乎松了口气。
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青行。
「爹爹莫怪,鸾娘抚养我多年,我自是依赖她的。」
「当爹的总不会怪孩儿抢了鸾娘吧?」
「可若是把鸾娘全都给了爹爹,孩儿心中也是不舍。」
「不若你我二人公平些,一人霸占鸾娘一天,可好?」
4.
「混账!」
这等胡言乱语,着实荒唐。
我气得甩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季云的脸被我打偏过去,却露出笑意,用舌尖顶了顶脸颊。
「做孩儿的与爹爹争抢娘亲,不是常情吗?鸾娘为何这般失态发怒?」
「你!」
季云这般孟浪的话语,纵然气得我血气翻涌,但也只蹦出这一个「你」,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青行将我护在身后,牢牢握住了我的手。
「你已成年娶妻,又官拜一品侯爷,如此黏着鸾娘,传出去未免让人笑话。」
「夜色已深,都退了吧,莫扰了鸾娘歇息。」
说完,不等季云再开口,青行看向我的贴身丫鬟碧儿,吩咐道:「把隔壁暖间收拾出来,今夜我宿在那里。」
碧儿急忙称是,转头去安排了。
只是路过季云身边的时候,似乎是畏惧极了。
顿了顿,脚步越发快了。
青行盯着季云:「如此安排,云儿可满意?」
季云歪头一笑:「勉强满意罢,爹爹早些休息,鸾娘亦是,不过切记……」
「夜里要记得盖好被子,莫要再踢被着凉了。」
「鸾娘安眠时,总不太安分的。」
我咬紧了嘴唇,生平第一次这般想要撕烂一个人的嘴。
季云执拗地在门口盯着,非要青行率先出了门去,这才深深看了我一眼,也跟着离去。
但门口乃至长廊,多了几个陌生的丫鬟。
想盯谁,显而易见。
房门关上,我全身都脱了力,瘫倒在桌边,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季云作为青行的养子,前阵子已袭了侯位,整个将军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青行归来,纵然身份名头仍在,但到底已不是这府中的真正主人。
而且过去十年他行踪未定,其心可疑。
皇帝陛下必定多有思虑与忌惮。
季云如今尚且都敢这般挑衅,若真是日后陛下朝着青行发难,他再趁机推波助澜……
心中发紧,嘴唇几乎被咬出血锈味,我将视线移到床头的枕头上,心里有了决断。
这些年我心如死灰,活着半点欢愉也无。
如今青行死而复生,纵然是豁出这条命去,我也绝不让任何人再动他半分!
绝,不!
只是如今的难题在于,青行归来后,过往十年不曾提,未来打算也不曾提。
让我着实有心无力。
青行住的暖间就在我隔壁,我心中烦闷,干脆起身走到临墙的窗边,推开窗子。
看守的丫鬟原本正靠在柱子上,见状立即挺直了腰背,紧紧盯着我。
大有一副我敢去见青行,便立即通知季云,再过来闹一场的架势。
我瞥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只仰头看向了空中的明月。
想着……能离青行近些,哪怕只近一些也好。
夜深人静,夜里的许多声音便被放大。
隐隐约约地,我听见隔壁似乎有些声响。
身子探了探,静神仔细听,果真是有谁在痛苦闷哼?
我咬紧了嘴唇,踮脚想要再听,一只手却从身后伸来,将我拉进怀里!
季云一只手臂紧搂住我的腰,将我死死箍住,俯身在我耳边低声道:
「鸾娘想知道爹爹在做什么吗?」
「不如,我们闹出些动静,让爹爹过来可好?」
说罢,身体被转过去面对季云,一张冰凉的唇吻住了我。
「唔!」
我惊得浑身战栗,挣扎着刚要开口唤青行,一股剧痛陡然自后脑传来。
眼前的景物扭曲模糊。
然后,我的身体软了下去,陷入一片黑暗。
5.
我再醒来时,是睡在自己床上,手腕上没有被绑缚白绸,身体……也并无异样。
那昨夜,到底是我的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但后脑的疼痛却在提醒着我,那不是做梦。
季云他到底要做什么?
想了半天想不通,我动了动胳膊,只觉得浑身疲乏,累得要命。
「碧儿,打水来伺候我梳洗罢。」
一陌生丫鬟应声上前,将我从床上扶下,递来温热的帕子:「夫人擦擦脸吧。」
我皱眉看她:「碧儿呢?怎么不是她伺候?」
小丫鬟的神色闪躲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碧儿姐姐昨夜……犯了些错……被、被打发出府了。」
「出府?怎的会这么快?」
我擦着手的动作猛地一顿。
碧儿跟了我十年,办事周到悉心,犯了什么错会连知会我一声的工夫都没有,直接打发出府?
但紧接着,我心中起了更深的疑虑。
论起来,如今就连碧儿,我也开始疑惑,她是不是季云的人。
想来真是心惊啊。
季云作为将军府的少爷,我曾经以为的家人,在这十年的伪装里,以养子的名义,居然一步步地将我身边的人尽数替换掉了。
「碧儿姐姐她,她……」
「她深夜爬床,企图勾引我。」
换了一身月白长袍,束发俊朗的青行缓步进门,自然而然地接过我手中的帕子,替我擦手。
「没经你同意便处置了碧儿,鸾娘莫怪。」
我不禁顿了一下。
碧儿是后来才入府的,之前从没见过青行。
怎么会……
可青行亦是刚回府,更没必要针对我的一个丫鬟。
我抬头,本想追问,可青行依旧在认真地擦拭着我的手指。
低垂的眸子看不清神色。
周身的冷冽却让我没来由地心里一寒。
压下心中异样,我仰头,笑意勉强:「青行才是一家之主,自然你说了算的。」
只是青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青行笑了笑,不再多说,垂下眸子继续擦拭着我的手。
梳洗过后,我与青行一同来了松鹤苑,给婆婆问安。
才一进门,一个茶杯便在脚边炸响:「滚出去!」
青行及时挡在了我面前,皱眉看向高座之上,白发素衣,神情严肃的老夫人。
「娘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的拐杖重重落地,指着我,眼神厌弃。
「这贱妇勾引继子,不守妇道,将我们季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不自己找条白绫吊死,竟还有脸面活着!」
我的脸色变得惨白。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季云的疯魔后果,这才算是真正的刚刚开始。
无论事实如何,在世人看来,我已是名声败坏、不守妇道的脏污之人。
尤其,还是立过贞节牌坊的女人。
我的不洁,几乎是堂而皇之地打了皇上的脸面。
纵然我顶得住人言,皇上那里也断然不会容我多活。
自裁,是我唯一的路。
可……我的青行回来了,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地回来了。
我不舍得啊,总想着贪心地再看一眼,再拖一天。
「娘,鸾娘为我守身十年,一人扛起整个将军府,操劳运筹,这些您没看在眼里吗?」
「凭着外人几句闲言,凭着季云一个外人的片面之词,您就要逼死对咱们季家赤诚半生的鸾娘?」
青行转身握住了我的手,周身散发着阴沉气息。
眼神中的深邃低沉,饶是老夫人也被震慑住,视线闪躲了起来,掐紧了手中的念珠。
「我信她有何用?」
「天下人信吗?」
「皇上信吗?」
「鸾娘,你自己说,事情闹到这样,你还有脸面活着吗?」
我的嘴唇颤了颤,「儿媳,儿媳……」
「娘如果执意这般的话,」青行却猛地拽紧了我,「那以后儿子与鸾娘再不来了便是,定能全了您的脸面。」
此话说完,青行不顾老夫人的铁青脸色,牵着我的手,扭头便走。
他的步幅很大,我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看着他坚挺宽厚的背,似乎能为我抵抗这世间的所有风雨,我的眼眶逐渐湿润,轻轻唤了一声:
「青行……」
青行的脚步顿时停下,我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
鼻子都撞痛了。
「鸾娘,世人如何评说,我并不在意。」
「我只希望你不要动了弃我而去的心思。」
「我知流言蜚语对你而言有多难,但你相信我,很快就会好,很快。」
自我了断的心思被他尽数看穿,我忍不住泪水决堤。
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
「那青行,你也信我好吗?你想做什么,都与我说,可好?」
青行顿了顿,缓缓开口:「我只想要与鸾娘厮守,别无他求。」
我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6.
接连几日,府里看似归于平静了,但实则波谲云诡,令人不安。
青行的归来似乎让季云当真有所忌惮。
除却看我时那依旧不加掩饰的放肆眼神,倒再无过分的行径。
青行依旧夜夜宿在我隔壁,但清晨便会早早过来陪我。
陪我去花园散步,陪我读书作画,陪我侍弄花草。
我们并不出门,也不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因为老夫人病了。
说也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那日请安过后,便病了,一直闭门不出,对外全都宣称不见。
我们几乎算是……与外界隔绝了。
日子恍惚当真回到了从前那般,幸福祥和。
期间,我不止一次追问过青行他这十年的行踪。
可他却只说了一句:「身受重伤,休养多年,前阵方才寻了回家的法子。」
其中种种细节,并不提及。
我问过几次无果后,也只能作罢。
青行啊青行,你为何就不信我一回呢?
不信我当真能偿你心中所想呢?
这日,我与青行携手进入饭厅时,季云与轻萝早已经落座。
从我进门,季云便紧盯着我,眼神深邃:「鸾娘早。」
「嗯。」我淡淡点头,并不看他。
圆形的黄花梨木饭桌,我左边是轻萝,右边是青行。
对面……是季云。
「青行,来,喝碗汤,这汤……」
我的话顿时停住。
因为季云的双脚在桌下,钩住了我的右小腿,夹得死死的。
我抬眸怒瞪向他,他却一脸无辜:「怎么了鸾娘?这汤……不好吗?」
深吸了口气,当着轻萝与青行的面,我不敢大力挣脱,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
「这汤是我特地吩咐下人熬的,青行多喝些吧。」
青行自然是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视线逼向季云。
季云挑衅似的歪了下头,唇角轻勾:「爹爹近日多辛劳,日后怕也是不得安生了,是该多喝些的。」
「辛劳」两字,格外加重。
我心中不解,抬头看去,季云却不再说了。
只是依旧死死钩着我的腿,不肯放松。
我挣一分,他便用力三分,完全不给我挣脱的机会。
我又气又恼,刚要站起来说不吃了,他却及时松了去,抬头冲我淡淡一笑。
转头给轻萝夹了一筷子的青菜。
轻萝露出讶异神伤的表情,低下头,郑重地将那筷子青菜夹起来,放入口中。
一餐饭诡异沉闷,好不容易吃完,我与青行相携准备回到住处。
结果路过花园假山时,恰巧有几个扫地的小丫鬟聚在一起,正在说着小话。
「真是不知羞,勾引了自己儿子,怎么还能在青行将军面前那般理直气壮?」
「就是就是,贞节牌坊没了,险些被浸猪笼,闹得这样名声尽毁,竟还有脸活着?」
「我若是她啊,早一头扎进河里了!哪里还有脸回来做什么夫人?」
嘲讽声清晰可闻,我的脸白了。
青行的神情也阴沉下来,抬脚便要上前。
我却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
纵然一直在躲避,心里也早有准备的。
府里尚且这般说我,外面的人怕是早已极尽鄙夷了吧。
「嗯,也无妨,她们早晚会闭嘴的。」
青行说着,眼底闪过了一丝冷冽杀意。
速度很快,快到我还没看清,就已经消失了。
夜晚,门口看守的丫鬟仍在。
我躺在床上,脸色依旧发白,夜深人静时,内心的痛楚翻涌起来,让我禁不住地颤抖。
裹在被子里泪流满面。
怎么能不在意呢?
若不是答应了青行,我只想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躲过她们的嘲讽。
躲过她们发现我、鄙夷我的眼神。
躲过我内心深处对自我的厌弃……
「鸾娘。」
耳畔突然传来季云的低唤,我浑身一僵,紧接着腰肢便被搂住。
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胸膛。
「季……」
惊呼未出口,便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季云抱住我,靠在我耳边低语:
「鸾娘小心些,可别叫出声来,被人听见了。」
7.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可季云却赶在我发力之前,轻笑了几声。
「鸾娘可记住那三个侍女的样貌了吗?」
「要牢牢记得,毕竟……」
「明日许就见不到了。」
顿时,一股寒意自心底迸发,我周身如坠冰窖。
季云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杀了她们吗?
「鸾娘,」季云的吻蜻蜓点水似的落在我的脖颈处,「我早说过,爹爹比我要疯得多。」
「你当真以为他回来是为了你吗?」
「唔……」
嘴被捂住,我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
我想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那晚青行房中的闷哼是什么?是碧儿吗?
他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可季云却依旧没有松开我,只是在我颈边痴迷地吻着。
「相公,可以走了。」
轻萝的声音骤然响起,自门后露出半张脸来。
我的瞳孔微张,她竟在帮季云放风!
季云依依不舍地叹息一声,起身放开了我。
可我刚要翻身反抗,季云却抽过了我的衣带,将我的双手死死捆住。
而后从床上打横抱起。
「鸾娘,我不舍得堵你的嘴,你可要警醒着些,你若敢叫一声,惊动了他人,我便当众吻你。」
「不是想知道爹爹有多疯吗?不如跟我来。」
说罢,季云抱着我,路过轻萝,带我出了门。
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了轻萝眼中的落寞与哀伤。
门口的几个丫鬟居然都消失了。
一路上并没碰见什么人,季云抱着我来到后院,找了个昏暗偏僻的角落,将我放下了。
我正欲开口,耳边却依稀传来求饶声。
季云勾唇挑眉,朝我身后抬了抬下巴。
我疑惑回头,透过月洞,看到了后院中的情形。
这一眼,便将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皎白月光下,我看到了几个府中的丫鬟小厮被绑住手脚,跪在地上。
其中就有今天背地里议论我的那三个!
他们的面前,站了一排身着玄衣,腰佩长剑,面容冷毅的男人。
而站在最前的,却是一袭白衣的青行!
「将军,将军饶命啊!奴婢知错了!」
「将军?呵,」青行冷笑一声,「死到临头才知尊重的将军,莫要污了我的耳朵。」
话音落下,一道寒光显现,青行拔出了侍从腰间的佩剑。
冰冷的剑身在月光照耀下,越发透着森然的寒意。
佩剑握在手中,似乎是久违了似的,挽了一个剑花,而后手腕猛地发力。
「嗤――」
最前面的两个丫鬟被生生割断了喉咙,鲜血喷溅而出!
溅了青行半张脸。
我猛地捂住了嘴巴,生怕叫出声来。
其他几人都吓坏了,连连用艰难的姿势磕头求饶,「将军!将军饶命!奴婢知错了!」
「饶命啊!饶命!」
「饶命?你们用流言要逼死我的鸾娘时,怎么不记得饶她一命?」
月光下,我看着青行,恍然见到了来自极寒之地的杀神。
与十年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判若两人。
寒光乍现,转眼间,鲜血喷溅,沾染剑身,几具尸体接连倒下。
血腥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最后,依然跪在地上的,只剩下了两个丫鬟。
两人已经吓呆了,浑身抖如筛糠,脸色简直比月光还要惨白。
「别怕。」
青行骤然笑了,勾了下手指。
侍从立即递上一块白色的粗布,他接过来,慢慢地擦拭着剑身。
「我不全杀,得留一个警醒府中甚至京城众人,乱说话的代价,是永远说不了话。」
「至于谁留,谁死……」
青行说着,突然回头,看向了我的方向:
「不如鸾娘定,如何?」
8.
我惊得心脏一颤,连呼吸都忘了。
木然地被冷笑一声的季云带着,走出了角落。
十年前那个笑意腼腆,长枪呼啸却宅心仁厚的青行,如今却带着一身血腥气,眼神里再无半分暖意。
待我们来到青行身边时,他伸出手想要牵我出来,却在看到那一手的血污之后,又顿了顿。
「罢了,便不弄脏鸾娘了。」
而后,凌厉的目光扫向季云。
眼底的冷意令人心惊。
「你怎么敢让鸾娘见到这些?」
季云却耸肩嗤笑:「今天不见,很快也便会见到了,有何区别?」
青行的脸色同样凝重起来,「放开她。」
季云歪了下头,唇角勾起狠戾。
「我若不放呢?」
我抬脚欲趁机挣脱,可奈何双手还被绑着。
季云的动作比我更快,干脆搂紧了我,挑衅似的看着青行。
「从今以后,鸾娘只会属于我。」
青行眉心一皱,长剑抬起,剑尖对准了季云:「放开。」
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惶惶看了看那遍地的尸体,抬头问青行:
「为、为何?」
青行声音依旧清冷:「我方才说了,乱说话的代价。」
「可是青行……」我露出悲戚的表情,「我勾引继子,被浸猪笼之事全城皆知,你杀得了府中众人,难道还能……」
「我能。」
青行骤然打断了我的话。
「这京城之口堵不住,我便杀光京城人。」
「若天下之口堵不住,那就夺了这天下,杀光所有逆我之人。」
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血腥气的充盈之中,我明白了青行话里的意思。
那惊世骇俗,超乎想象的意思!
「你要……」
我甚至不敢说出「谋反」两个字。
青行低下头,凝视着我:「鸾娘莫怕,待我杀光这些人,便不会再有人敢逼你去死。」
「皇上也不行。」
我的呼吸顿时一停,说恐惧吗?
并不全是,因为我相信青行必有他的缘由。
但这是谋反啊!
可真是……
太妙了。
「夫人!夫人我们错了!夫人求你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
两个丫鬟突然跪着向我过来,惨白的脸上满是对生的渴求。
我吓了一跳,还未定神,腰上却是一紧。
季云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转变为阴沉的严肃,带着我,连连向后退去。
「季青行,你真当自己谋反的计划天衣无缝吗?」
「自你入京起,你的一举一动就都在我与陛下的掌控之中。」
青行眸子一眯,提起长剑便要追来。
而令我吃惊的是,轻萝竟夺了另一侍从的长剑,挡在了青行的面前。
二人长剑挥舞,转眼打斗了起来。
轻萝会武?!
而且是武艺高强到能与青行过招!
季云带我向后退到安全的角落,从怀中取出一支响箭,朝着天空就要发射信号。
青行见状,脸色骤变!
季云却得意地笑了,靠在我耳边低声道:
「鸾娘,待陛下埋伏在外的大军冲进来灭了季青行,我便带你走,去一个……」
「扑哧!」
寒光一闪――
匕首自身后捅入季云的身体。
我面无表情地抖掉被我挣碎的衣带,将那响箭打落在地,踢到了一旁。
「装得可真累。」
「可算知道青行你到底想干嘛了。」
9.
季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我。
那边的轻萝亦是因此分神,被青行狠狠一脚踢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之上。
青行同样震惊地看着我:「鸾娘你……」
我同样也很无奈。
「青行,问了你这么多次,你要谋反为何不早跟我说?害我装了这么久。」
说完,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季云,从他身后,抽出了染血的匕首。
「忘记告诉你了季云。」
「青行曾在儿时教过我习武,这些年,我亦从未松懈。」
说完,我微微俯身,凑近季云的脸,冷笑一声。
「陛下安排你进将军府,你觉得我当真会一点没有防备吗?」
青行「战死」之后,皇上便送了季云来,明面上说是给季家留个后。
但其实,也同样是靠着季云,收了将军府的权。
鲜血涌动,季云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但仍抬头死死盯着我。
「你,你知道?」
「是,我早就猜到,十年前青行中的那次埋伏,不是敌军做的,而是陛下做的。」
季家军,是本朝最精锐的军队。
半个王朝都是他们打下来的。
可就是因为这样,季家的军权早已经让陛下深深忌惮。
偏偏季家三代皆是枭雄,尤其是青行的人品与谋略,比他爹还要更胜一筹,这要陛下如何能安?
所以,陛下出手了。
趁着季家军出征之时,断了粮草,出兵伏击。
十万季家军被灭了九成,青行身受重伤,纵然在将士们的拼死护卫下,捡了一条命,但却重伤失踪,下落不明。
「我一个弱女子,又活在陛下的监视之下,想找青行下落,谈何容易?」
「但我知道,陛下也一定不会停止寻找青行,我倒不如借着陛下的力量去找人。」
「所以你,季云,便是我掌握陛下行踪的关键点。」
季云的身体狠狠一颤,抬头望着我,目眦欲裂:「你是故意的?!」
「是,让你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爱上我,很难?」
「但我一直没想通,为何轻萝明明爱你,却那样相助于你,直到刚刚,她暴露了身手。」
「她是你的手下吧?让手下做妻子,你倒是也聪明。」
我冷笑一声,俯视着季云身下的血液逐渐汇聚成一摊,眼底冰冷。
十年,陛下找人的速度着实太慢了。
慢得我差点都要失去信念,随着青行去了。
幸亏皇天不负我,前阵子,伪装多年的季云骤然撕破心意,将我囚禁,并让碧儿报官引来众人,坏了我的名声。
我便知道,定是青行有消息了。
季云想赶在青行入京之前,得到我,所以算计了那一出,想将我浸猪笼后救起,藏在他的别院里。
而果然,青行出现了。
不仅出现,还直接打断了季云的计划。
「只可惜青行回来后,一直瞒着我,害我猜了好一阵子,都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我大概是懂了。」
季云想提前私藏我的计划被打乱,便干脆将计就计。
装作胡搅蛮缠的样子,一边阻挠我与青行同房,一边间接地给青行提供了一个谋划的私密空间。
想着等青行的大军入了京城,便像今夜这般,暗中埋伏,一网打尽。
来个瓮中捉鳖。
而青行……
想必是在外蛰伏十年,一边躲避追杀,一边暗中培植势力吧。
他回来当夜,便杀了季云安插在我身边的碧儿。
虽然季云怕我会打草惊蛇,及时出现,借着亲吻打晕了我。
但那一声闷哼,我听得清清楚楚。
碧儿,怕是死了。
其次,一向信任我的老夫人这回居然这般轻易地便听信了谣言,质疑我,侮辱我。
却又在青行带我走之后,骤然称病。
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暗挖通道吧。
青行培植的人马,应该将会从老夫人的院子里,涌入京城。
「青行,你看吧,若不是我早有筹备,你今日怕是棋差一着,要损兵折将了。」
「不见得。」
青行无奈地笑笑:「我城外亦有接应,做了万全准备的。」
「可若是那般,你最多只能全身而退,想要再篡位,就得重新谋划,不是吗?」
「多麻烦呀。」
我笑了笑,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只雷火,用灯笼燃了引线后,朝空中一抛。
「砰!」
烟花炸响!
10.
璀璨夺目中,我骄傲地看向青行。
「自你回来,我这批精锐死士便一直潜藏于京城各处,等我号令。」
「本来培植他们的时候,我只是想着,若是你真死了,我便举兵造反,杀了皇上给你报仇来着。」
「好在,相公与我心有灵犀,也都想到了谋反这条路,这支队伍,还真用得上了。」
说话间,青行已然走到了我身边,低头望进我的眼睛。
嘴角带着无奈又欣喜的笑意。
「青行不知,我这柔弱挨欺负的娇妻,竟是个智计无双的女诸葛?」
「一般一般。」我摆了摆手,「护短而已。」
皇帝陛下翻脸无情,竟为了一抹疑心,就将一代忠魂尽数抹杀。
将我的相公埋伏陷害。
我自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倒是相公你,十年里但凡知会我一声,你我何至于浪费这十年光阴?」
「早与你说了,我会全力助你,你偏不信。」
青行笑着,对我行了个拜手礼。
「是青行思虑不周了。」
「未承想当年那个鼻涕冒泡的小姑娘,竟有如此胸怀智计,当真是青行浅薄。」
「还请娘子原谅。」
我抿唇,也跟着忍俊不禁地笑笑。
也是,我们青梅竹马多年,我一直是他身后被保护的小姑娘。
成亲不过三月,青行便上了战场,一去无回。
分别十年,不了解也正常。
我刚要开口,眼神却是一凛。
不远处已经爬起来的轻萝手持长剑,眼神带着恨意地朝着青行飞刺而来!
青行应声回头,手中长剑向前丢出――扑哧,长剑插入轻萝胸口!
轻萝重重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动了。
我不禁叹息一声:「她也算痴心。」
偏头看去,季云身下的血已经蔓延成一片。
他的脸惨白无血色,却依旧盯着我,低声呢喃着,眼神里带着深深的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能……」
「因为他疯是为了我,而你疯,是为了你自己。」
「另外……」
我蹲下来,凝视着季云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还有他眼角落下的泪,笑了下。
「你又怎知,我不疯呢?」
季云笑了,口中的鲜血顺着唇角流下:「鸾娘啊鸾娘,终究是我栽了。」
「若有来世,别再遇见了。」
气息渐弱,季云的脑袋一歪,手也垂了下去。
毕竟是相处了十年的人,我抿了抿唇,发出一声叹息。
十年大梦,执念而已。
从一开始便都是错的,都是利用罢了。
下辈子,别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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