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不用细思也恐极的故事?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我被卖到了深山里。
在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我生下了孩子。
有一天,我送孩子去上学,却发现新来的班主任是我的男朋友。
1
我被卖到这里已经八年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想着逃出去,以为只要过了这个山头就可以回家,可谁知道山的那边还是无尽的大山。
逃跑被抓回去之后,我被买家打了一顿,并且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买我的人叫陈柱子,四十多岁,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打牌。
为了防止我再次逃跑,他出门的时候会用铁链套住我的脖子,在床头留下一两个红薯或者几块腊肉。
隔壁的哑巴女人可怜我,害怕我长褥疮,每天来帮我翻两次身。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我怀孕。
往日的记忆如洪水般袭来,我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见的却是一双沾满了泥巴的塑料凉鞋,腿上的疤痕一道接着一道。
而他,穿着洁白的衬衫,站在讲台后面,亲切地跟每一个学生问好。
「刘老师,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校长说你是从城里来的,城里好玩吗?我爸说等我长大了就给我买个城里媳妇儿。」
「城里只有房子没有树吗?」
面对学生的天真发问,他也认真回答。
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我怕他认出我来,更怕他认不出来。
其他学生都已经报完名坐在座位上面,只有陈韬还跟在我的身边,他拉了拉我的手仰着头跟我说道:「妈,你发什么呆呢,刘老师说就咱们没有报名了。」
「老师,我家陈韬你可得好好管教。」我装着本地人的样子,用不熟悉的普通话让他对孩子尽管打尽管骂。
刘旭低头写着字,时不时说两句客套话,看样子他没认出我来。
虽然有着小小的失落,可更多的是庆幸,庆幸我在他眼里还是以前的样子。
回到家后,我望着水缸倒影中的自己发呆。
头发枯黄得不成样子,脸上除了被打留下的瘀青就是晒伤的痕迹。
「饭呢,养你跟养个猪一样,一上午了连碗饭都煮不熟。」后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我刚要回头,脖子却被掐着,然后整个人被淹进了水缸里。
水涌进了我的鼻腔,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却又被拉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又被按进水缸里。
这样几次之后,陈柱子终于停手:「老子买你回来不是让你吃闲饭的。」
我蜷缩在角落里大口喘着气,整个人不停地发抖,他丢给我几块钱:「去,买瓶酒去。」
哪怕走出来老远,我还是能够听见他的谩骂,他说要不是我晦气,他早就赢钱了,不打我两顿实在不解气。
买完酒后,我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害怕他突然又发脾气暴打我一顿。
幸好这次他喝完酒睡了过去。
「妈,我回来了。」陈韬闻着酒味皱起眉头,在确定陈柱子睡着后小心翼翼从包里掏出一个鸡蛋说道,「这是学校给我们发的营养餐,一个鸡蛋还有一瓶牛奶,带回来我们一起吃。」
陈韬高兴地说新来的刘老师很好,让他帮忙发鸡蛋,最后剩下的几个都给了他。
「如果是生的就好了,够我们吃很久呢。」他有些失落。
随即又兴奋地说道:「不过今天刘老师还让我当了小组长,负责批改同学的生字作业。」
他乖巧地将本子递给我:「有些字我不会,你给我看看。」
我接过那些本子,每个本子上面都有刘旭写下的样本,指尖轻轻滑过那些汉字,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
这些字,似乎不对?
所有字加起来是一句话:
「小南,吴来找泥乐」
小南,我来找你了。
2
我把陈韬拉到屋外,忍住心底的激动问他:「刘老师除了布置作业还有说些什么吗?」
他抓我颤抖的手,疑惑地问道:「你抖什么呀,是不是我爸又打你了。」
「没有,你快告诉我,刘老师还说什么了?」
「他说我有不会的字可以问问家长,家长看见了肯定会懂的。」陈韬眼角有条长疤,是他小时候陈柱子打的,也正因为这条疤,所以他跟陈柱子不是很亲近,十分听我的话。
我拿起铅笔,一笔一画地在田字格中抄写着刘旭布置的生字。
写完后,我四处看了几眼,发现没有人,又在本子上写道:「I see。」
写得很潦草,如果不仔细看,很像是小孩儿随意画的几笔,陈韬也没有在意就把本子收起在书包里。
我松了一口气,刚想进屋做饭却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烟味儿混着酒味儿飘进我的鼻子。
我僵硬地回头,是隔壁哑巴女人的老公刘叔。
刘叔笑眯眯地望着我,说:「教小孩儿写字呢,真有才啊。」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劣质口红说道:「叔在城里买的,知道你爱美。」
话还没有说完,手就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急忙闪开,问他哑巴女人去哪里了。
他不耐烦地看着家里,说:「哪个晓得她,死了算了,我好重新找个。」
又满脸堆笑:「最好找个你这样的,长得好看又认识字。」
我听了心里一阵恶心,却又不好当面说,只能拒绝了他的口红,然后叫陈韬出来,说自己要去煮饭。
他听到这里脸色就变了,说我就是个烂货还看不起他。
他的叫嚷声吵醒了陈柱子。
陈柱子的眼睛睡得猩红,酒没有完全醒,走起路上还摇摇晃晃的,他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刘叔:「怎么了,怎么了,吵什么呢?」
「我说陈柱子,你也别天天喝酒打牌了,你媳妇儿说我给她买支口红,她就跟我搞呢。」刘叔笑嘻嘻地说道。
陈柱子听了脸色一变,走过来扇了我一耳光,用脚把我踹到地上,抓住我的头发拖着往前走。
我不断挣扎可是无济于事,地上细小的石头划破了我的背跟大腿,衣服自然也变得破破烂烂。
他把我拖到村口开始拳打脚踢,嘴里还说着:「我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东西。」
周围人早就习以为常,七嘴八舌地看着热闹,有些还时不时说上一两句「打得好」。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显出自己的威风。
我沉默着任他打骂。
「你们干什么呢?」刘旭的声音传来,他拉开陈柱子,把我扶起来。
陈柱子本来还有些不屑,听说他是新来的老师后立马换上一副恭敬的态度,说只是教训教训我。
刘旭的声音有些颤抖,努力保持着正常的声音,说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然后又随意说了几句这样影响不好,过几天指不定有城里的老板来捐款。
其他的人听了立马让陈柱子收敛一点,刘旭趁机提出带我去诊所看看。
在路上,他走在前,我走在后。
我们两人不敢说一句多余的话,可谁明白我们没有说出口的东西是什么。
土大夫给我擦了点药,提醒我伤口不要沾水说可以回家了。
刘旭说:「刚好我去你家里看看陈韬的作业,他是组长,进度肯定要比其他小孩快点。」山里人没人关心小孩的成绩,却又很尊重老师。
「谢谢老师。」我说。
陈柱子看见刘旭来家里很高兴,打发我去做饭,然后强留住他吃饭。
今天喝了酒的陈柱子没有打人,还破天荒地让我上桌吃饭,不停地说开学第一天自己儿子就当上了小组长,班主任还亲自来家里吃饭。
用蹩脚的普通话说自己当年要不是辍学,现在也能够当个老师了。
刘旭跟他搭不上话,他又炫耀般说:「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本事,就管老婆在行,信不信,我让她干嘛她就干嘛。」
他倒了一杯白酒放在我的面前:「喝了它,不喝老子揍死你。」
我不知道自己喝完酒后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自己头昏昏沉沉的,然后就没有了知觉。
现在手脚还有些发软,我移开陈柱子搭在我腿上的手臂,打算起床干活,却在下一秒僵在原地。
陈柱子死了。
他的胸口插了一把生锈的匕首,流出的血液侵湿了床铺,有些液体已经发黑变硬。
没有闭上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3
陈柱子僵硬的尸体掉落下床,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
我谨慎地走过去,摸到的是他发凉的皮肤,直到这一刻,我才确定他是真的死了。
听着大路上传来的动静,我瘫软在地,这一刻我想了很久,只是从来没有奢求他能够成真。
我发疯般地踢打他死猪般的尸体,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当情绪发泄完之后,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人是谁杀的,尸体怎么办?
昨天喝酒后我就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屋子里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刘旭,可千万不要是你。」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可是又不敢出门去。
在村里,我这样被买回来的女人是不能够随意出门的。
哪怕只是下地干活都会被无数人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及时通知陈柱子。
如果,他们发现了陈柱子的尸体,我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想到这里我心一横,将他的尸体拖到储藏红薯的地窖中。
做完这一切,我像往常一样打扫屋子,第一次不用担心随时飞过来的板凳,第一次直起身子看着这个自己待了八年的屋子,第一次坐在椅子上吃饭。
村里的闲人很多,所以陈柱子消失个四五天也不会有人发现,地窖里面阴凉,尸体腐烂的时间会被推迟。
我必须在这半个月之内离开这个地方。
外面的日头很大,我把家里那只下蛋的母鸡宰杀炖熟,从锅里捞出一只鸡腿装进碗里。
「姐,你在家吗?」我敲着隔壁的窗户,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咿呀两句。
哑巴女人瘸着腿慢慢走到窗边。
我往里望了一眼,小声地问道:「刘叔在家吗?」
她摇摇头。
我把藏在衣服里的碗拿出来,说道:「我们家老陈今天要出去打工,让我把家里的母鸡杀了吃肉,我趁他不注意给你拿了个鸡腿。」
其实就算我说实话,她也没有办法把事情说出去,但是在这里,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我问她借了家里的保温桶,把剩下的东西全部装进去。
一路上,几个婆婆警惕地望着我,生怕我突然逃跑,一路跟在我的后面,小声说我这次要是逃跑肯定会被陈柱子打死。
她们见我是送饭给陈韬才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陈韬是我在这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村小学是两层的平房,在操场上用瓷砖跟水泥砌了几幅世界地图,整间学校只有几十个学生,小得可怜。
听着下课铃声响了,我站在铁门口叫着陈韬的名字,几名打扫卫生的学生围了过来。
「那是陈韬他妈呀。」
「我爸说她是买来的,两千块呢,城里人。」
「怪不得陈韬这么娘,原来是有个城里人的妈。」
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话语,请求他们帮我叫一下陈韬,他们围在铁门口大声叫嚷着,完全掩盖了我呼叫陈韬的声音。
上课铃打响后,我依旧等在门口,远远看见一个老师走过来。
我问他:「老师,你可以帮我叫下陈韬吗,我是他妈妈,我有事情找他。」
「现在上课呢,什么事情不能够放学回家说,你不懂规矩就让陈韬好好跟你说说。」他望着我手里的保温桶问我,「这是什么?」
「我,我给他送的午饭。」
「给我吧,我等会儿带给他。」
「老师,你就帮我叫一下吧,或者叫刘旭老师过来也行,他是陈韬的班主任,我想问一下陈韬的成绩。」我迫切地想知道陈柱子到底是不是刘旭杀的,只能够借着给陈韬送饭的由头来见他。
有时候,我也会怨恨陈韬,他身上流着陈柱子的血,是没有经过我意愿强行生下来的野种。
可他实在太过听话乖巧,无数次挡在我的身前替我挨打。
如果我离开,这顿鸡肉是我唯一可以给他的。
老师听见我要问陈韬的成绩,不屑地笑了:「你认识字吗,刘老师在开会,刚开,估计得一两个小时,东西给我,你也别在门口站着了。」
他拿过我手里的保温桶头也不回走了。
我在门口等了很久很久没有等到下课的铃声,也没有看见刘旭的身影。
回到家中,我忐忑不安地坐在门槛上,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一直到陈韬放学回家我才勉强安心。
我问他:「老师今天有给你们布置生字吗?」
他摇摇头,说今天学校组织考试,下午都没有上课,所以才没有下课铃声。
他依旧从包里掏出鸡蛋,说今天上午的时候刘旭跟他们说了很多外面的故事,他由于表现好,所以得到了奖励,是一张上海的明信片。
我接过来,发现这是我在上海读大学时寄给他的,当时他面临毕业找工作,每天都很焦虑紧张,所以我寄了一张明信片给他,后面是我写给他的一段话。
「老师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每次他看见这张明信片都会很安心,所以他想收到这张明信片的人也可以变得很安心。」
陈韬说刘旭很喜欢他,经常问他关于家里的事情,还说过几天会来家访。他丝毫没有发现陈柱子已经死了,用脚踢开他常坐的凳子,一脸嫌恶,然后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我摸着他的头问他:「妈妈给你做的鸡肉好吃吗,这些年你也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上个月你生日都没有肉吃。」
他一脸疑惑:「你什么时候做的呀,我爸知道吗?」
我这才注意到他没有把保温桶带回来。
在沉默中,我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说明天会把保温桶拿回来。
昏暗的灯光下,他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里写字,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他掉落的泪水。
陈韬上床睡觉后,我将晾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进房间,在转身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搂进怀里。
旱烟跟汗臭味紧紧把我包裹住,一只手不安分地乱动,一只手紧紧把我嘴巴捂住。
我用力挣扎,用可以活动的脚踢翻院子里的塑料盆。
「你再叫,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家地窖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乖乖让我搞一次,我就不说出去。」
4
刘叔的话让我停止挣扎,他粗重的喘气声在我耳边响起。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陈韬叫了我一声妈。
刘叔这人虽然混账,但是最怕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听见孩子的声音,他立马把手松开,左右张望了两眼,凑到我的耳边说:「等娃儿睡了来我屋,不然我直接把柱子的事儿告诉村长。」
临走之前他还摸了一下我的屁股。
面对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八年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扇他一耳光,可现在我只有沉默,甚至安慰自己还好他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陈韬见我进屋才安心地躺下。
我问他怎么不睡觉,他说听见外面有动静,害怕是陈柱子回来打我。
「妈,他们说你是城里来的,城里好玩吗?」
「城里……城里有很多的树,很多的人,很多的房子。」那些模糊而又清晰的记忆让我觉得陌生。
他眨了眨眼睛,从枕头下面拿出刘旭给的那张明信片,满怀期待地问我:「你上过大学吗?」
「上过。」
「那我也要读书,等我考上大学了,我就接你去城里住。」他高兴地仰起头,将那张明信片珍重地藏在枕头下。
临睡前,他突然又直起身子,说道:「你,你明天自己去学校吧,那个老师太凶了,我不敢去问。」
陈韬到底还是个孩子,害怕老师是正常的,我点点头,心里想着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刘旭。
后半夜时,刘叔家的狗不断地叫喊,他见我没有动静,直接才敲我的窗户。
「他妈的,你耍老子是吧。」黑暗中有一个火星子忽明忽暗,「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说出去,你跟陈柱子都得坐牢。」
刘叔将香烟按在窗台上熄灭,往地上吐了口痰,顺势抓住我的手:「你要是把我服侍好了,陈柱子以后犯什么事儿被抓进去了,你也有个依靠不是?」
听完他的话,我镇定了下来,看来他并不知道陈柱子尸体藏在地窖的事儿。
在地窖里,还藏着其他东西。
这件东西很重要,如果捅出去陈柱子就会坐牢。
我摸上他的手,装作可怜的样子,好生好气求他:「刘哥,现在真的不方便,孩子还在家里呢,而且,我这几天有些不舒服。」
他顿时心领神会,又在我的手上摸了几把,说道:「怎么不早说,我过两天再来找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送陈韬上学时,他紧紧牵着我的手。
「你怎么还要你妈送你上学呀。」
「我奶说她妈就爱勾引男人,刘老师来了之后天天往学校跑。」
「我妈还问我呢,问我刘老师是不是对陈韬特别好。」
学生们在一边走一边嬉笑。
我很想捂住陈韬的耳朵,可他跟听不见一样继续跟我聊着课文。
今天是刘旭值班,他站在校门口指挥学生打扫卫生,从头到尾看起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我抱着双臂,想起陈柱子的强暴,被当成狗一样拴住,刘叔的触摸,发觉自己离他是那么地遥远。
他不敢叫我的名字,而是叫我陈韬妈妈。
跟所有家长一样,我们俩的交流只限于孩子的事情:
「陈韬妈妈,你去我办公室把陈韬的奖状拿回去吧,这次大家都考得不错,我就自费买了一些小奖品。」
我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办公室。
门关上那一瞬间,这八年来的泪水好像要全部涌出来似的,我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够靠在门上不停地流着眼泪。
只有在这里,我才感觉到自己是个真正的人。
刘旭小声地说道:「小南,是我来得太晚了。
「现在你要立马把眼泪擦干,这里是学校,虽然我的办公室很少有人来,可到底人多眼杂。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为你而来。
「我会带你出去,你爸爸妈妈,还有朋友们没有放弃过你,我们一直在找你。
「在没有把握出去之前,你我不能够露出任何的破绽。
「我们不要有任何的正面接触,不然那些人宁愿打死你也不会让你走的。」
我点点头,擦干眼泪,这么多年来,一些被拐卖女人的家里人也找来过,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顺利逃出去的。
如果说城里有着无处不在的摄像头,那么在这里,每个人每双眼睛都是买家最忠实的守卫。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买来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件物品。
刘旭话毕突然担忧地看向窗外,我以为是有人过来,谁知他说:「那他呢,他怎么办?你会带他走吗?」
「我……」我知道他说的是陈韬,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在没有被卖到这里之前,我也只是一个小女生,连大学都没有毕业。
「陈柱子是你杀的吗?」我想起这件必须问清楚的事情。
「他死了?」刘旭很震惊,紧接着说道,「他怎么死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我把怎么发现尸体以及刘叔的话跟他说了一遍。
刘旭听完严肃地告诉我,无论他是怎么死的,陈柱子的尸体不能够被村里人发现,他会尽快找机会带我离开。
「我明白的。」
「给你,不要被别人看见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苹果塞进我的怀里。
在回去的路上,我破天荒地觉得就连路边的鸭子都是那么可爱,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喜悦,将那个苹果放在保温桶里,抱着怀里慢慢走着。
快到家时,我习惯性往地窖的方向看了一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在地窖门口,有一个陌生人影在徘徊,
他在朝里张望。
他想要进去。
5
我加快脚步跑了回去,大声地呵斥道:「你想干嘛,是不是要偷东西?」
那人扭过头来,笑着说道:「我看你家地窖挖得挺好看的,我过来看看。」
看见他的那一刻,我仿佛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右脸上有块儿胎记,说话带着口音,是个瘸子。
是他把我卖到这里来的。
八年前在上海的街口,他说他的女儿发高烧昏迷,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希望我可以把小孩送到医院。
我跟着他到僻静处,却被他捂住嘴巴塞进车里卖给了陈柱子。
两千块,他用两千块卖了我。
「你,你……」我恨不得拿起锄头打死他。
他也认出我来了,挑了挑眉说道:「是你啊,我柱子哥呢,怎么我在外面叫半天他都没有答应。」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就搭了上来:「你还得谢谢我,要不是我,你指定还嫁不出去呢,陈柱子可是我们村里有为的青年。」
谁不知道陈柱子好吃懒做,他讥讽的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我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他出去打工了,他说在家里挣不到钱。」
瘸子不相信陈柱子竟然会这么勤快,哦了两声说:「他不会下山找女的去了吧。」
「我不知道,等他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你。」
「行吧,他回来了让他立马来找我。」瘸子说完后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时不时在地窖门口张望。
确定他走之后,我打开地窖的门,陈柱子的尸体被几堆红薯掩盖着。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地窖里面藏着重要的东西。
我不敢把门打开,用手电筒在里面摸索着,时不时触碰到陈柱子冰冷的尸体让我一阵恶心。
我翻遍了整个地窖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嘀嘀嘀。」清脆的声音响起,让我吓了一跳,原来是陈柱子口袋中的手机发出的电量提示音。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却在靠近尸体的地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又奇怪的味道,
似乎是炮仗的味道。
我顺着味道找过去,将遮挡的大石头搬开,下面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都是用纸包住的黑色火药跟雷管。
在最下面,还有一张用黑笔写成的合同,甚至还有不少错别字。
最下面写了三个名字,每个名字上面都有手印:
「陈柱子,刘金,周云。」
刘金是刘叔的大名,如果我猜得没错,周云就是瘸子的名字。
合同上面写着在八年前,陈柱子跟瘸子托刘叔帮忙卖火药,一共卖了五千八百元。
我听人说过,以前这里有个采石场,可后来由于交通实在不方便,再加上火药的丢失被迫关掉。
我把火药拿进屋里藏好,把地窖的门再次锁上。
那张合同被我揣在怀里,想起瘸子那张恶心的脸,我就止不住地恶心。
「如果,他去陪陈柱子就好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倒了一口冷茶,喝到嘴里除了茶味还有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冲进鼻子。
我拿错了陈柱子平时喝酒的杯子,不过这一冲却让我想起了一些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天酒后,我头晕得厉害,刘旭接到学校的电话要马上回去。
在他走后,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个人好像跟陈柱子起了争执,并且有动手的迹象。
除了这些,其他的我再也想不起来。
往后的三天,我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去过,我让陈韬告诉所有人陈柱子出门打工去了。
这在村里很常见,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怀疑。
我也想过陈柱子已经死了,我可以趁着晚上悄悄离开,可陈家人不相信他会去打工,只觉得他是出去躲债,对我看管得更加严格,每天早晚都会过来盯着我。
刘旭在布置的作业中,隐晦地表示几天后会有投资人到这里来。
校长已经同意他的想法,村里组织出几个节目,到那时大部分村里人都会去学校,他会来这里找我,我们一起从小路出村。
只要离开村里上了大路,他的车停在那里。
他已经联系了警察在山下等,只要我下山就会绝对安全。
到了约定的那天,陈韬一大早就兴奋地告诉我,今天学校有演出,希望我也能去看。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在他去学校之前,他缠在我的身边,说道:「妈,如果我很听话,努力学习你会喜欢我吗?」
「妈妈永远爱你。」我将那个放了很久的苹果塞进他的书包里,说道,「我没有不喜欢你。」
他的眼眶红红的,抱了我一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在哭。
我想要追过去,他却迅速地把我甩开,一时间,我痛苦得几乎昏厥过去,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知道自己的妈妈将要离开他,知道我选择抛下了他。
回到家里,我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麻木地整理他的床铺。
在枕头下,他珍视的那张明信片没有拿走。
我把它拿起来,发现背面多了几个用铅笔写的字,歪歪扭扭的,有些还是拼音:
「妈妈,你走吧,我长大了。」
6
下午,陈家人可能是着急看节目,交代我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虽然他们对我看得很紧,不过很大原因还是怕我偷人,而不是不是离开,毕竟我在这里待了八年,还有个儿子。
看着村民一个又一个从我眼前走过,我的心越来越紧张,同时也被巨大的愧疚包围。
我焦急不安地在院子里踱步,为了缓解焦虑,我拔着指甲附近的死皮,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够让我暂时安定。
终于,我看见了刘旭跑了过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快走吧,没什么东西好拿的,他们都去看演出了。」
「没开灯,这女的儿肯定也去了,咱放心地找,她儿子表演她能不去看?」刘叔说话的声音传来,我拉着刘旭躲进屋里,发现他身后还跟着瘸子。
「陈柱子肯定是跑了,那天晚上我找他拿剩下的东西,他妈的还装醉呢,说啥不知道。」
「第二天人就没影了,要不是我给他卖火药得了两千多,他能娶上媳妇儿。」
刘叔突然对瘸子使了个眼色:「他那媳妇漂亮吧?后天你过来,咱俩一起。」
两个人发出了猥琐的笑声:「吓吓她,她被打怕了,肯定什么都肯干。」
我按住想要冲出去揍人的刘旭,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他们说的话,他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拉住我的手,让我安心。
那两人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后就朝地窖的方向走去。
如果他们进去一定会发现陈柱子的尸体。
我跟刘旭对视了一眼,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在我家干什么?」陈韬穿着演出服,眉心点着一个红痣,似乎是跑回来的,质问着两人,「我妈呢?」
刘叔不满意他问话的语气,不屑地说道:「人都不知道叫呢,我怎么知道你妈去哪里了。」
听见他们不知道我的下落,陈韬松了一口气,又突然紧张道:「你们干嘛去?」
「口渴,去你家地窖里拿两个红薯吃吃,妈的小玩意儿,你爸都得叫我一声叔。」
陈韬小小的身体拦在他们的身前,说道:「不许去,那是我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吃?」
「小王八蛋,你要造反是吧?」刘叔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陈韬有些站立不稳。
「小王八蛋,你要造反是吧?」
「你要造反是吧?」这几个字在我耳边回荡,我终于完全记起那天喝酒后发生过的事情。
刘旭接到电话必须回学校开会,在他走后,刘叔走进来问陈柱子火药的事情。
陈柱子当时酒已经喝醉,一直说着不知道。
刘叔很生气,跟他吵了起来,两人互相骂了几句刘叔就离开。
陈柱子火气上头,看见我坐在一旁,把我踢到地上,喊道:「你还敢坐在凳子上。」
他拿起条凳朝我砸过去,又仿佛不解气般让我把衣服脱掉。
陈韬大骂着陈柱子,他一巴掌把陈韬打翻在地,骂道:「你他妈想造反是吧,她不是你妈,就是我花两千块买回来的东西。」
「一点骨气都没有,为了个女的顶撞你爸,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陈柱子摇摇晃晃的身子撞在了墙面上。
石头垒的外墙经他一撞,落下来很多泥巴跟灰尘,迷住了他的眼睛。
在石头的缝隙中插着很多东西,其中就有那把生锈的匕首。
我喝醉了酒,有些站立不稳,从墙中拿出那把匕首想要防身,却被陈柱子把刀打掉。
他把我扑到地上,想要撕开我的衣服。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开,他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下一秒就被陈韬刺穿胸膛。
可能是他力气太小的缘故,陈柱子并没有立马死亡,在地上呻吟着,陈韬把晕晕乎乎的我扶到床上躺着,说他会把外面收拾干净。
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秒,陈柱子东倒西歪地走了过来,躺在我的身边。
而我由于喝酒太多,第二天早上醒来完全将事情忘记了,
是陈韬杀了陈柱子。
他为了救我,杀死了自己的亲爸。
「他知道,他知道我要走。」我靠在刘旭身上喃喃说道。
陈韬咬住刘叔不放,瘸子用力打着他的脑袋,在他松口之后,两人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体上。
是他们,是他们偷东西,是他们把我卖到这里来,是他们在打陈韬,把他小小的身体打得蜷缩在一起。
刘旭冲到厨房去拿锄头,如果不是我及时拉住,他一定会出去杀了那两人。
我告诉他,让他先躲在屋子里,我要让他们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在柜子下面,有我藏好的火药跟雷管。
7
他们见我出来停止了动作,说道:「我替你管教管教孩子,小小年纪一点礼貌都没有。」
瘸子拍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把陈韬扶起来说道:「麻烦你们了。
「你们是来找放我们家的东西的吧,陈柱子昨天还打电话回来呢,说你们过来之后就让我交给你们。」
我擦了擦陈韬流出的鼻血,心疼地望着他,这件演出服是他的第一件新衣服,现在上面却全是血迹跟泥土。
「妈妈,我在学校听见他们要来我们,我们家。」
「我就想回家告诉你,我怕你被他们抓住。」
「你没走。」他的话里有欣喜也有害怕,细小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可怜。
我终于把他脏兮兮的脸蛋擦干净,让他坐在小板凳上,说道:「我说过了,我没有不喜欢你,你是妈妈的宝贝。」
我指着地窖说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里面,自己进去找吧。」
他们听见这话,也顾不得我跟陈韬,嚷嚷让我快打开地窖的门。
把门打开后,他们走了进去,我从外面把门锁上,听着他们的叫喊,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陈柱子死了,都烂在这里了。」
「肯定是那个女的干的,真他妈狠毒,自己老公都杀,出去之后我们俩不打得她服软。」
「她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你怕什么,她敢怎么样吗?」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这副模样,我接过刘旭递过来的雷管,点燃之后丢了进去。
丢了几根之后,顺着爆炸的声音,整个地窖都已经坍塌,从土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刘叔跟瘸子的衣物。
他们被埋在了土块下面,不知死活。
我让刘旭进屋去拿根干净毛巾用来给陈韬包扎,我要带着他一起走。
「你快走吧,等会儿奶奶回来你就走不了了,」他从我的怀里挣脱开,「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那时,你不许不要我。」
「我们一起走。」我抱着他小小的身体。
他兴奋地搂住我的脖子,然后尖叫道:「妈妈,他没死!」
我回头看见刘叔,发现他正从土块子中爬起来,断掉的手臂犹如丧尸一样,却又很快地倒下去。
陈韬松开搂住我脖子的手,骄傲地说道:「我是保护妈妈的英雄,我要过去看看大坏蛋死了没有。」
他一路小跑,终于露出了属于孩童的天真,喊道:「妈妈,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害怕了,再也没有人欺负我们。」
陈韬穿着那身演出服,笑得格外灿烂。
「砰——」
他的身体飞了出去,没有爆开的雷管在这时爆开。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有些记不清,只记得自己爬到他的尸体前,一点一点把他肢体拼凑完整。
然后就是村里人的叫嚷,警车的呼啸声。
8
出了四条人命,村里人也不敢阻拦警察,我被带下了山。
这是八年以来我第一次下山。
看见山下热闹的街道,我竟然有种不适感,刘旭一直把我护在怀里,直到我见到父母。
他们老了许多,不停得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这才知道这些年所有人都没有放弃我。
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后,刘旭就以支教老师的身份去了山里,那些投资商人也是我的朋友假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演出那天安全离开。
可现实不是理想化的。
警方经过调查,确定了我被拐的事实,陈柱子的死是陈韬意外所致。
我由于意外致人死亡被判五年有期徒刑。
9
五年的时间转眼过去,出狱的那天我拿着自己的行李,没有回家,而是到了陈韬的坟墓前,
冰冷的墓碑前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妈妈来看你了。」
- 完 -备案号:YXA1xxb8XQfDNNyp4UxQQ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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