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七年 - (TXT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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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七年 文 / 杨千紫
一.
盛夏。我一如既往地蜷缩在家里过我醉生梦死的暑假。我开学大三,考研托福雅思尚且完全没有概念,整日在家黑白颠倒,有时一连一个礼拜都不踏出房门一步。
一日下午,我正在房间里昏睡,酣梦正甜,我最好的朋友微微的男朋友淳于风打电话来说,千紫,出来吃饭吧。
我神智尚未完全清醒,只记得刚才做得是个美梦,经他一搅和,梦的内容都给忘了,只隐约记得主角是个银发飘飘的帅哥。然而,我到底是一介淑女,礼貌是万万丢不得的。我忙不迭地说谢谢,可是天色已晚,我一整天没有洗脸刷牙,有碍观瞻,不方便出行诸如此类云云。
想来那厮跟我混熟了,撂下一句,我们在昆仑碧海,打车钱我给你报了,快点过来吧。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陷入矛盾之中。一方面那里的饭菜很贵也很好吃我没吃晚饭没理由便宜他们。另一方面我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头发蓬如蒿草两个眼袋都能装硬币了,此能形象着实有损我的威名。正在我斟酌损益进退两难的时候,微微又来电话催,说,千紫你别磨蹭了大家都等你来了好上菜呢,饭局上的人你都认识,寂然回来了,不然淳于风也不能请这么大排场的客啊。
我愣了一会,说,也好,多去吸收吸收素材,姐还打算今年写出来个能让我上福布斯的畅销书呢。
微微大我两个月,双鱼座女子,喜欢一个男人的程度远胜于喜欢她老妈,重色轻友的典范。我们说话的时候从来都自动把第一人称“我”换成“姐”,痞子气十足。
微微说就是就是,限你十分钟之内出现在酒店楼下,姐下楼接你去。
我风风火火地从床上跳起来,梳头洗脸戴隐型眼镜,打开衣柜,里面满满的衣服裤子裙子哗啦一下子全掉了出来,我没时间一一拣起,只好在地上拨来拨去挑了件颜色光鲜的穿上,随手拽了个HELLOKITTY的手袋冲出门去,临走之前也没忘记蹬双高跟鞋。
于寂然。我当然记得他。他是微微男朋友的一个哥们,我们念大一那年全家投资移民去了加拿大。去年他回来的时候淳于那小子也大摆了一次宴席,我跟着去蹭饭,眼看他花了五张红色钞票心里暗自偷笑。微微和淳于风这两个家伙总是穿着李维斯的裤子和G-STAR的衣服跟我哭穷,一年就请一顿饭还不多放两斤血。
我打车到昆仑碧海门口的时候,微微已经等在楼下了,见到我,迎过来上三路下三路地扫了我一遍,说,哎呀,你今天真漂亮。
我学着范伟的口音说谢谢啊,姐说啥也不能给你丢人啊。酒店大厅金碧辉煌,我边上楼梯边喋喋不休地说,于寂然又回来了啊,一年又一年过的真快啊,真是时光如水生命如歌。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也是在这里吃饭的呢……
微微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却没有发现只有当我极度紧张的时候才会变得如此喋喋不休。
席间,寂然还是那般谈笑自如的样子,右手拇指上戴着四只银色的戒指,上面细碎的白钻星辰般耀眼,小拇指上有一只很细的纯银指环,衬得整只手愈加白皙修长。
他比去年还要瘦。我低头只管吃菜,兔子一样竖起两只长长的耳朵。寂然说他前些日子病了,病得床都下不了,咳得像旧社会患了肺痨的病人。我抬起头来看他,云雾缭绕,他右手上的烟还有那么长一截,黑色背心领口处露出嶙峋的锁骨。他这样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身体哪里受得了,难怪会生病了呢。他发现我在看他,眼光探照灯一样向我射来,我低了头,千山万水地去夹对面盘子里的粉红色大虾。
寂然是个很善交际的人,对我说,千紫的小说写的怎么样了,去年见面的时候不是说要把我写进去的么?
我被那只虾噎得口齿不清,支吾着说,呵呵,以你为蓝本写了个吸血鬼的故事,侦探推理类型的,哪天拿给你看看。
寂然很夸张地哇了一声,你把我写成吸血鬼了吗?不是说好把我写成情圣的吗?
我心簌地空了一下。看来他记性也很好,我们去年说的话,他居然还记得。
这时淳于风插话说,别说,你还真挺像吸血鬼的,白成那样,跟吸毒了似的。寂然把胳膊伸到淳于风边上比了比,说,自卑了吧,黑人。
然后他们就继续说别的,嘻嘻哈哈的夹杂了许多黄色笑话。我再无与寂然搭话的机会。
这顿饭我吃得很饱。全桌的人只有我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同班同学,除了微微偶尔来问我想吃什么,再无别的话好说。除了吃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吃了饭大家打车去一个俱乐部继续玩,开了一局沙弧球,在一个长桌子把一个个球推来推去,真是个十分弱智的游戏,居然听说最近很流行。我靠在旁边的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远处有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在打桌球,女孩穿着亮粉色无袖棉布长裙,底下穿紧腿牛仔裤,细跟淡蓝色瓢鞋,面容青涩,顶多十八九岁的年纪。我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我转过头来,看见寂然正顺着我刚才的眼光望过去。他会不会觉得我是那种不安分的到处看男孩子的女生呢?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怎么样与他何干,他又怎么会在意呢。我望向微微和淳于风,他们两个正在打打闹闹地推沙弧球。想必惟有两情想悦,才是真正的幸福。
寂然到服务台去开保龄球,我趁机跟微微说,今晚湖南台有七剑之夜晚会,宣传《七剑》的,听说好多明星,我想回家看。你们玩着,我到家给你打电话。
微微送我到楼下。夜晚凉薄的空气冰澈而微薰,搭在肩膀上的长发上下飞舞,我忽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或者可以更确切地说,是案件重演。
去年的夏天,我就是这样被微微送到楼下,没有与楼上的人说一句道别。
独自坐在出租车上,看见自己的粉嫩的唇影于映在车窗上的霓虹灯中间忽明忽灭。最繁华的街道尽头传来秧歌队伍敲锣打鼓的声音,我忽然对光怪陆离这个词有了更深层的认识。这就是我们的城市。
听说有一种蝴蝶,一生只有一天那么长。
今年的蝴蝶已经死去,我又将在茧里度过漫长而寂寥的等待时光。
倘若岁月可以如此按部就班没有变数,于我,已经是莫大的欣慰了。起码等待,可以换来一年一次的寂寞花开。
二.
这天下了很大的雨。那天我在饭局上听说寂然要五天以后才回加拿大,当即决定把所有朋友的聚会都安排在这五天里,也许在某条街,某个餐厅,某个KTV的走廊上,我能多看他一眼,便也算是赚了。我顶着细雨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施工的泥土溅得我整条小腿粘满了沙子。抬头目测前方的路还有多远,蓦然望见不远处的路中间围了一圈人,个个侧站着,一手插腰,一副感慨切叹的样子。我的手心忽然渗出细密的汗珠。不好的预感。
我挤进人群,眼前的男子躺在淡红色的水泊中央,细雨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额头上的伤口不停地渗着血,一滴一滴地被雨水打落,顺着分明的棱角坠到地上。丝丝缕缕的红色液体在我眼前无边无际地蔓延,我双腿一阵酸软,由内而外的无力感让我猛地跪到地上,抱起地上的男子失声痛哭。
寂然,昨天你还在我面前用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收放自如地谈笑风生。我真的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你。
我颤抖着双手拨电话到急救中心,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涌进我的口,酸涩而痛楚。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恐惧。我只是个孩子,在感情面前都懦弱无力,更何况是生死。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死命地抱紧了寂然,我想把我的体温分给他,我想把我的生命分给他,我不要眼看着他纤细的身体不停地流血,我不要让我朝朝暮暮想要见到的人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歇斯底里地哭泣,忘记了我是怎样挣扎着把他送到医院。寂然父母来的时候,我已经镇定下来。
伯母,医生说寂然已经没事了,坐骨有一点点碎裂,以后不能再做剧烈运动。肇事司机已经找不到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寂然能够康复如初才是最重要的。我挽着寂然母亲的手,平静温和地说。
寂然的父母晚年得子,她是个面目慈祥的老人,眉目之间依稀可以看出往昔浓重的五官,衣着高贵,举止优雅。她把我刷光了卡为寂然垫付的5000块钱还给我,拍着我的手说以后常来家里玩。
她并不知道我跟寂然的关系。
其实我与寂然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我们不过是两片沧海上萍水相逢的两只蝴蝶,每年只有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
我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停住脚步,怅然的回望。此时此地,我连寂然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眼看他的生命在寂灭边缘摇曳地晃动,仿佛经历了一次生死。他终于平安,而我也将离去,一切恍如隔世,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寂然的母亲以为我是他女朋友,最起码,也应该是好朋友,巨大的心潮动荡下,甚至没有问我姓甚名谁。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那个叫做《海的女儿》的童话故事。
她以为寂然醒来自然知道是我。
事实上,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此时我才发觉两情相悦并不是我所希冀期盼的最终之幸福。我爱的人可以快乐健康平安无恙,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忽然之间,感动长驱直入,我觉得自己如此伟大,伟大得开始像文学作品中的主人公靠拢了。
三.
那天之后,我莫名地开心了很多天。不是因为自己像人鱼公主一样救了自己爱着的人,而是为了寂然的大难不死。虽然他以后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了,不过这未尝不是好事,以他的性格,越危险就越诱惑,岂不凭添许多牵挂。更重要的是,在他命垂一线之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我曾经那么紧那么紧地拥着他,仿佛把彼此揉进了对方的生命,他的血曾经混合着雨水流淌在我的手掌之中,湮没了细碎曲折的掌纹。纵使时光流逝,那一刻的接近与相伴永不磨灭。
我花了大把银子做了三副好看的窗帘,一副挂在厅里,另外两副分别挂在我和小阿姨的房间里。厅里的窗帘有两层,七色横文,宛如一道素色彩虹。底色是湛青的绿,上有同色轻纱,晚上点起灯来映衬愈显梦幻迷离。我在上面放了两只仿真蜻蜓,两片薄翅时常随着夜风轻摆,煞是逼真。我看着布置一新的房间,心里温暖而甜蜜,没有来由。也许是因为热爱他而热爱生活,亦或为了热爱生活而热爱这个男人,谁知道呢。
我房间里的布艺粉色窗帘上加了一层粉色轻纱,缀有同色的蕾丝边,时常在夜色之中反射台灯淡柔的光辉,温暖清澈。布满了毛绒玩具的粉色屋子愈像公主的房间了。我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想,因为爱他,我比以前更爱自己了。所以曾经那许多夜里的惆怅与寂寥,绝望与卑微,便也是值得的了吧。从那一天开始,我已学会满足与释然。只要他平安无恙,我就再无所求。
此时已是半个月以后,倘若一切如初,寂然应该已经回加拿大了。不知他的伤好了没有,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在他失去意识时我微薄的体温。
昨日之日不可留。这是我一个人的回忆,只要我自己好好珍藏就够了。
一直与我同住的小阿姨忽然说要调去海南公干,我有些愕然。这些年来,我一直与小阿姨相依为命。我的父母都在国外,并且是在不同的国家,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对于女儿这个概念便也不知不觉地模糊了吧,还好我还有疼爱我的小阿姨。可是忽然间,她也要离开我的身边。
可是望着她疲惫憔悴的眼,我也不忍再抱怨什么了。小阿姨前几天刚过三十一岁生日,挣扎了这许多年,她的爱情始终不曾明朗。也许她的离开,只是为了那莫须有的逃避。要知道,有些事情你越是逃避就越是疼痛。就像《东邪西毒》里那种叫做醉生梦死的酒,越是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楚。我接过她递过来的厚厚的一叠钱,说,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一样。
一百四十多平的房子空前地空旷起来。偶尔驻足环视,只觉四顾苍茫。打电话跟微微抱怨,我现在放假足不出户还好些,等开学了披星戴月地回到家却看不见亮着的等待的灯光,那该是比冬天更加寒凉的一件事吧。微微和淳于风正在电话那头看碟,一边敷衍我一边笑声不断。我愤恨地放下了电话,只觉得有异性没人性这个词不够狠毒。
第二天,微微忽然在晨曦初露的时候孜孜不倦地打电话给我,我把手机关了,座机却接力一般继续响起。我接了电话一言不发,等着她自投罗网。
然而,自投罗网的却是我。
微微说,千紫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住么,能不能腾出一个房间给寂然呢?他有些事要办,瞒着他父母回来的,没有地方住,我们做朋友的在这总不能让他住酒店吧。我们现在都没有你那么自由,千紫你就当帮淳于风个忙收留他吧,收点房租也可以啊……
微微像个五十枚的连发机关枪,字字珠玑,狠狠敲在我的心上。寂然回来了,寂然要住在我家,寂然,寂然。我的心呼啦一下子雷电交加,仿佛要颠覆我心底那座宁静的城。
良久良久,我都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然后我听见自己轻描淡写地说,哦,可以啊,不过要交房租并且负责包办我一日三餐,没问题吧?这么大的房子啊,他不吃亏的。
微微忙不迭地称赞我,说了好多诸如千紫真够义气没白认识我之类的话,我在电话这头默不作声。
微微,其实要说感谢的人是我啊。这么多年来,你总是重色轻友,只在与淳于风吵架的时候才想起我的存在。自己穿得一身名牌,住二百多平的越层却总是缠着我请客借钱。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地庆幸,在我最单薄青涩的岁月里结识了你,一路至今,相依为伴。
因为寂然,我是如此地感谢你。倘若没有你,我就不会见到他,不会认识他,不会与他同桌吃饭,更不会爱上他。而今天,我竟然得以与他同一屋檐下,这让我紧张慌乱得连呼吸都颠簸起伏。
后来想来,爱情,不过是借着青春的名义流传在心里的一个传奇,可以随着自己的意愿任意舒展铺排流转蔓延,以一种无比虔诚的姿态。我是个很晚熟的人,有人十三岁初恋,十六岁失身,二十岁已是千帆过尽尘埃落定。而我,十三岁喜欢机器猫,十六岁迷恋看电影,二十一岁才懂得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敏感而懦弱的灵魂暗藏于笑颜之后,勇气之前。被我私自神圣了美化了的宛如神话中的男主角一样的寂然,就这样成了我无辜而遥远的爱人。
而这样的他,就要来到我面前了。巨大的惊喜夹杂着胆怯焰火一样灼烧了我的心。我恐惧,我期待,我幸福,我沉醉,如同一只即将破茧的燕尾蝶,面对未知的茫然,忐忑而向往。我坐在沙发前来来回回地拨弄着遥控器,另一只手里攥着手机,看了又看。微微说,寂然来之间会打电话给我。我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额上细密的汗珠还是一层一层地渗出来。忽然想起家里已经弹尽粮绝,冰箱里空若无物,只有干瘪了的一条炖鱼,如今也成了鱼干。听说寂然喜欢喝百事可乐,夏日炎炎,我怎能不替他冰几瓶在冰箱里。随手抓起钥匙和钱包穿着睡衣下楼,出了小区大门左转,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灯火通明,里面却没什么人。我提着两大袋重重的可乐薯片泡面步履蹒跚地走出超市,嘴角不自觉地荡漾着自己看不到的笑意。猛地一抬头,却在前方拐角处的暗影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颀长纤细,皮肤苍白,右手拇指上有四枚银色指环在昏暗的灯光里异常刺眼,环着一个美丽女子的腰,细细地吻。我当然看不到那女子的脸,修长的腿和细致的肩膀却在嫩黄色吊带裙的包裹下一览无余。我们踏着同样高度的高跟鞋,远远看去她比我高十公分有余,与寂然拥吻的样子如同MV里的浪漫场景,和谐而美好。我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目不转睛,如同盐柱。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时间在耳边匆匆划过发出的凛冽声响。良久良久,我微低了头走路带风地往家走,手上的袋子愈加沉重,举步维艰。索性俯下身拖着那两个袋子行走,可乐罐与小区里的地砖隔着塑料袋亲密接触,刺耳的摩擦声点亮了附近的声控灯,宛如一簇一簇顺次盛放的暖黄色花朵。
一路拖到家里,两只袋子已经变得很轻了,磨破了的地方像被泥土弄脏了的伤口,袋子里面的可乐已经不知去向。我把它们扔在门口,自己回到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电视,来来回回按着遥控器,心里空空的,有淡淡麻木酸涩的痛感无声地回荡。
我明白的。像寂然这样的男子,怎么可能如我一般孑然一身。早知道他有一个电影学院表演系的漂亮女友,今日得见,果然身材气质百里挑一。
寂然的手环着她的腰,在明明灭灭的灯光里细细地吻。
多么幸福的一个女子。
这晚,寂然并没有来。
我一夜无眠。
甚至希望此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哪怕只是一夜露水。
清晨早早起床,百无聊赖地坐到厅里看电视,来来回回拨着遥控器。太早了,什么节目都没有。我拢了拢头发,随手盘起。拿了钥匙打算下楼透透气,这个城市尚未苏醒,崭新的一整天如白纸一样摆在面前,我很少这个时候起床,除了一夜无眠的这些日子。
下楼,打开大门,看见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罐可乐,右手拇指上的钻石指环在晨曦凉薄的空气中熠熠生辉。刺一样向后竖着的头发有些凌乱,染了银白色的发尖微微纠缠。
寂然。
这两个字从我口中而出,那么自然,那么清新,带着晨风中青草的味道,如同凉风拂面。
寂然回头对我礼貌的笑,千紫,淳于风说你家是在这里的。昨天我回来得太晚了,就没有打扰你。
其实没关系的,我平常睡得很晚,灯也一直亮着。你,是早晨才回来的吧。我走到寂然身边坐下,声色平和。
寂然没有回答,只是递给我一罐百事可乐,指了指身边一排蓝色罐子说,不知是谁,替我准备了这么多的可乐。
一路拖到家里,两只袋子已经变得很轻了,磨破了的地方像被泥土弄脏了的伤口,袋子里面的可乐已经不知去向。我把它们扔在门口,自己回到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电视,来来回回按着遥控器,心里空空的,有淡淡麻木酸涩的痛感无声地回荡。
我明白的。像寂然这样的男子,怎么可能如我一般孑然一身。早知道他有一个电影学院表演系的漂亮女友,今日得见,果然身材气质百里挑一。
寂然的手环着她的腰,在明明灭灭的灯光里细细地吻。
多么幸福的一个女子。
这晚,寂然并没有来。
我一夜无眠。
甚至希望此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哪怕只是一夜露水。
清晨早早起床,百无聊赖地坐到厅里看电视,来来回回拨着遥控器。太早了,什么节目都没有。我拢了拢头发,随手盘起。拿了钥匙打算下楼透透气,这个城市尚未苏醒,崭新的一整天如白纸一样摆在面前,我很少这个时候起床,除了一夜无眠的这些日子。
下楼,打开大门,看见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罐可乐,右手拇指上的钻石指环在晨曦凉薄的空气中熠熠生辉。刺一样向后竖着的头发有些凌乱,染了银白色的发尖微微纠缠。
寂然。
这两个字从我口中而出,那么自然,那么清新,带着晨风中青草的味道,如同凉风拂面。
寂然回头对我礼貌的笑,千紫,淳于风说你家是在这里的。昨天我回来得太晚了,就没有打扰你。
其实没关系的,我平常睡得很晚,灯也一直亮着。你,是早晨才回来的吧。我走到寂然身边坐下,声色平和。
寂然没有回答,只是递给我一罐百事可乐,指了指身边一排蓝色罐子说,不知是谁,替我准备了这么多的可乐。
然后我们就都不说话了。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喝。直到冷感的阳光开始灼热,我们才一起上楼。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嘿嘿傻笑。镜子里的人头发蓬乱面色苍白,浓浓的黑眼圈与火影忍者里的我爱罗不相上下。我起身扑倒在床上。
嗜睡如我,一夜无眠是多大的痛苦。
我做了一个很甜的梦。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到另一个房间找寂然,他还在睡着,呼吸均匀面容恬静。我退出来,轻轻关了门。巨大的幸福在我胸口里波涛汹涌。寂然,他像个婴儿一样毫无防备的睡在那里,可爱的样子与平时里精明干练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为他下楼买了几道菜,希望他醒来之后不至挨饿。我像个少妇一样刷了许多盘子,把买来的菜小心翼翼地倒到里面。这几乎是我第一次进厨房,小阿姨长年请保姆,我是真正的游手好闲。可是现在寂然来了,一个男人在家里横晃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出入门口也要尽量躲避邻居探询的目光。我不得不自己做家务。
我坐在沙发前,安静地看一部酸涩的武侠言情剧。寂然推门而出,兀自进洗手间洗脸。我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视,直到他走到我身边来说,千紫,我出去了,回来带东西给你吃。
我的眼睛依然留在电视上,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一手抓过遥控器,来来回回地拨。
寂然轻轻地关了门,我应声起身,到饭厅里埋头吃饭,这是我亲手刷出来的盘子,我又怎能浪费。
短信铃声响起,我慢悠悠地走过去看,是一条搞笑的短信,路加发来的。
我蜷缩在沙发里,随手按了回复。你是不是喜欢我?
路加是我的中学同学,这么多年来一直若有若无地保持联系,短信发地算很勤,在QQ上却很少说话。高考结束那年他曾对我说他从初一那年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我当时举着杯子愣了半天,他却大手一挥,说,逗你玩呢,傻样。
然后我们就成了偶尔联系的哥们。直到现在,直到我特别想证明什么的这一瞬间。
路加回短信很快,他说,丫头,你怎么了?
我像松鼠一样双手捧着手机,一字一字地按,倘若我有了孩子,你会娶我,帮我一起抚养他么?此时,我鬼使神差。
路加没有回话。我到厨房把饭菜倒掉,仔仔细细地刷盘子。
盘子刷完了,我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把刷了好的盘子从消毒柜里拿出来又刷了一遍。直到盘子再刷就要漏了,我才怏怏地收起来。打电话给微微,那厮声音明媚地说,亲爱的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哎呀几天不见想死你了。千紫我的大作家啊,帮我写篇实习报告好不?
然后淳于风把电话抢过去,扯着嗓子喊,两份。
我愣了一会,平静地说,好啊,把要求说一下吧。
微微震惊。警惕地说,千紫你怎么了,平时在这种情况下你早怒了。今天咋了,咋就这么乖巧呢?
我嘿嘿干笑两声,说,今天忽然觉得没事好做,很无聊。能帮到你们俩,我也挺高兴的。
听得出来微微她很疑惑。可是她不愿意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急急说了实习报告的背景和要求就挂了线。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往书房走,忽然一阵眩晕,身子一软瘫坐在沙发上。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厅里没有开灯,手机上的灯光格外醒目,一阵短信铃,打开,是路加的短信。
他怯生生地说,大姐,我能不能问个问题,就是,那个孩子是我的吗?
我把这短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愣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孩子啊,说什么呢?
重新翻了短信记录才看明白。我刚才曾经问他,倘若我有了孩子,你会娶我,帮我一起抚养他么?
路加问的这个问题还真是关键呢。
我对着手机哈哈大笑。
然后打了个哈欠,挣扎着站起来去写那两个畜生的实习报告。我本是想向微微问些寂然的事情的,可是他的名字在我咙间凸凹进出,就出脱不了口。
怕被看透,怕被奚落,怕被戳穿。寂然是个离我生活圈子太近的人。不知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可不可以用在这里。我隐忍着的窃藏着的爱意,几经周折,终于寂灭于人前。
四.
寂然两天没有回来。我如平常一般吃喝玩乐,坐在电视机前握着遥控器来来回回地拨。电视里没有能看的肥皂剧时,我就跑到书房打开电脑去红袖写日记。我想我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却缺乏归纳总结的才能,一段一段的心情无比凌乱,像刚起床时来不及梳理的长发,除了我本人,没有人看得懂。
手机响起MP3电话铃声,是《我要的爱》。我打开手机盖,看到寂然的名字。
千紫,你是不是喜欢我?寂然低沉着声音问。
我愣住,像吞了一个铅块,心直直地沉向海底。此时窗外正是晨曦初露,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空气清凉,真是一个爽朗的清晨。
忽然明白,在这一刻,寂然他也许只是想证明些什么,就像那个时候我问路加是不是喜欢我一样。
寂然,你怎么了?我轻轻地问。
寂然重重地叹气,说,我在门外,你开门吧。他挂断了电话。
我跑过去开门。寂然右手搭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到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衣服上浸满了酒精和烟草的味道。
我仰着头看他,听见他浓重的呼吸声,白皙修长的手捧住我的脸,细细的吻。
我浑身酥软。脑中忽然回想起微微曾经对我说的话。她说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处女第一次的时候会流血,剩下的百分之六十不是之前不小心弄破了那层膜就是根本没有。这种说法真可怕。微微说她第一次的时候就没有出血,她对此很是遗憾。当时我就很想知道,自己的第一次,究竟会不会流血。
曾经从来不敢想的,竟是寂然给了我答案。在我睡了十几年的粉色双人床上,我看到了那自我身体深处绽放的触目惊心的艳红色花朵。我从来没这么疼痛,可是我竟然没有落泪。寂然在身边熟睡,我睁着眼睛想,我曾经认为自己是要当老处女的那类女人,直到快三十岁了结婚了的时候才失身,并且以此彰显自己的坚贞与纯洁,认为老公会因为他娶了一个处女而对我疼爱有加。
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并且我会记得,人生中的初夜并不是在晚上,而是一个微凉的,有清脆鸟鸣的清晨。
寂然醒来,纤长的睫毛扇动,挣扎着睁开眼睛,看我,愣住,然后迅速直起身来,看着窗单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瞪大了眼睛。很幸运,我是那百分之四十有出厂证明的处女。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寂然,我知道,以你的聪明老练,一定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今天的事,你情我愿,不必介怀。我试图安慰他。
寂然抱住我,尖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多么美好的一个拥抱,我决定从此决口不提过去与将来。公主的房间里终于等来了一位王子,一瞬间的良辰美景让从前无数寂寥午夜熠熠生辉,起码我的等待我的暗恋,都没有白费。这是二十多年来最让我欣慰的一件事情。
寂然与我,从此像相恋多年的爱侣,走路的时候彼此沉默,十指却扣得很紧。偶尔讨论晚饭的内容,我会笑着道歉说我以后一定去学会做饭。然后寂然会低头过来吻我,幸福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我贪婪地眷恋着他的体温和味道。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每个人的青春里都会出现那样一个让我们尽情迷恋的人,所有的酸涩苦楚都在那个人身上尽数品尝。我们都会有那样一个人,这与他是谁无关。我们虔诚地等待他来了又走,只留下一道透明而隽永的伤痕,封住记忆,封住单纯。然后我们就长大了,苍老了,最后,忘记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我觉得似乎我的一生都溶解在这短短的几天里。直到寂然对我说,我明天回加拿大,那边开学了。
我点点头,眨了眨眼睛,说,我们晚饭去吃烧烤吧,我烤鸡翅膀给你吃。
我一直若无其事,仿佛分离如呼吸一般平常,晚上烤了好多东西塞给寂然吃,包括烤糊了的地瓜片和烤焦了的鸡翅膀。
寂然撑地再也吃不下,我撇了撇嘴,把鸡翅膀尽数夹到自己碗里,小声地唱,烤鸡翅膀,我最爱吃。
好象很快乐的样子。
第二天醒来,我跟微微和淳于风安静地送寂然到机场,老朋友一样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没有热泪盈眶,也没有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微微说,千紫,你与寂然独处那么久,就没擦出点火花来?而且我听说寂然被他以前电影学院那个女朋友给甩了,可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啊。我侧过头去看微微,那丫头一脸淫笑。也正因为这种笑容,我断定她并不知道我跟寂然之间的事。
我于是学着她的样子淫笑,说,怎么没擦出火花啊,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把他给强奸了,他当时哭地老伤心了。
我与微微齐声大笑,前仰后合的。我眯着眼睛想,人他妈的真有意思,有时候越接近真相的话反而更让人难以相信。
淳于风幽幽地说,千紫,你比以前漂亮了。
我说我去洗手间,跑进去蹲在马桶上狠狠地放声大哭。寂然,我知道我们的爱情已经同时走到了尽头。你若爱我,必然不会如此离开,一句飘渺的承诺都不肯留给我。何况时光如水,等你再回来的时候,微薄的感情早已烟消云散了。你若不爱我,必然一去不返,老死不相往来。
爱与不爱,恩怨难断。
五.
还有几天便是大三开学,我一个在家的这些日子里沈阳总是风雨交加,听说一个什么叫麦莎的台风就要过来毁灭地球又忽然折回去了,谁知道呢,我已经很久没看新闻了。无数个漆黑的夜里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银色的霹雳闪耀在对面楼群的夹缝里,阳台上的窗帘随风而起,轻纱帐暖。楼下的汽车报警器咿咿呀呀地响,我抱紧了双肩,孤独得想哭。寂然打过一个电话来,说他已经平安抵达温哥华,学校开学了,好忙好忙。
我说我一个人住,我怕黑,你回来吧。寂然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句,pleasewaitforamoment,然后跟我说,我先挂了,你保重。我开始调整我昼伏夜出的美国时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已无力独自面对黑夜。握着那出卖我的试纸,我竟然没有号啕大哭。我早睡早起,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后寂然再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我开始频繁地找微微,我狠狠地对她说,你让淳于风回家吧,别总缠着你。有一天晚上微微没有回电话给我,我把她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好象一个怨妇。我和微微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她开始怕我。也许她觉得我有点变态了吧,一个二十一岁都没有男朋友的独居少女,整天缠着自己的女朋友不让她恋爱,看起来真的很像有心理疾病的样子。我决定冷静一段时间,再也不打电话给她。我开始没天没夜地上网,QQ夜以继日地挂着,很快就有了一个小太阳,后来,在N个人问我为什么每天都在线之后,我开始隐身。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出我很寂寞。
就这样,在对无处不在的孤独中,我终于开学了。
我冲进寝室跟室友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亲爱的们,我怀孕了。
原本兴高采烈熙熙攘攘的寝室刹时就没了动静,安静得可以听见时间流走的声音。她们无辜地望着我,瞪大了双眼。我笑呵呵地说,人家小说电视电影里的大学生活不都是这样吗,离经叛道,放荡不羁,不是去酒吧磕药就是去酒店做鸡,差一点的也组乐队蹦迪,不是被有钱的包了就是跟没钱的私奔。可是你看我们寝室,跟着一点都不沾边啊,平时不是跟四六级搏斗就是几个人围在电脑前一张一张地看碟,满地瓜子皮和易拉罐就像被遗忘的青春。
所以,我怀孕,完全是为了大家好。
最后一句话说得真叫一绝,要不是她们看在一尸两命的份上都会冲过来跟我拼了。老大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二,你,真的,那个什么了?
我摸了摸还瘪着的肚子,凝重地点了点头,说,快一个月了。然后老三老四走过来抱我,说,亲爱的,有事你就说,我们尽量帮你。我开始比以前更凶猛地逃课,我坚持每天回家住,因为寝室比较潮,我怕对胎儿不好。
我开始不再期盼寂然打电话给我,我觉得那种明知道结果的等待简直是种折磨。我养了一只黄色虎皮花纹的小猫,我叫它然然。
后来有一天我在学校教学楼门口看到了路加,他见到我简直像飞蛾见到了火,咔嚓一下扑过来,给我吓得一愣。
“千紫你最近怎么了,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玩失踪啊!”路加声色俱厉。
“亲爱的,我怀孕了!”我走上前,小声地告诉他。路加变成了盐柱,一动不动,嘴巴张成一个O型,完全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我看了眼手表,尖叫一声冲上楼去,我要迟到了,这科的老师喜欢上课点名的。
在教室里,路加发短信过来说,如果是真的,我帮你养。
我回复说好。
秋天来了,我吁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穿短袖衣服了。不知何时起,我身上开始大片大片的起癣,中间是平的边缘呈红色,不痛微痒,已经由大腿蔓延到了全身。我自己吃了点消炎药,拖了很久不肯去看医生,一来觉得麻烦,二来不愿在别人面前傻瓜一样地脱衣服。在短信里告诉路加,他当时一个电话拨过来说,你想死啊,快去看医生。
我说,期中考试之后你陪我去杭州看医生吧,那里够远,绝对没有人认识我。顺便,把孩子生了。
然然正在我怀里睡觉,这小猫被我用美食喂得胖乎乎的,抱在手里就像搂着一只肉球,我亲亲它的额头说,然然,晚安。
其实我是骗路加的。谁要他陪我去看医生啊,他是我什么人啊,我可是要做妈妈的人了,孩子又不是他的。我把然然托付给室友,飞了几个小时到杭州,找了家旅馆住下,直奔医院皮肤科。
原来我是对猫过敏,那种癣叫钱癣,用药就会下去可是时间长了那些地方的皮肤会变粗糙。以后离猫远一点,医生说。
我当时就哭了。为什么我不能养然然啊,为什么我这么喜欢猫却又对猫过敏呢,这是什么世界啊!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妇产科候诊的走廊上,眼角居然浮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是小阿姨,小腹已经隆起了弧度,大概已经有七八个月了。
我迟疑片刻,走过去,说,姨,你来生孩子啊?
她愣了三分钟,说,千紫,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是来生孩子的。我笑嘻嘻地说。
整个下午我和小阿姨都没有再说话。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走廊地上,尘埃起起落落。
医生对我说,你感染了猫身上携带的一种菌,你的孩子没了。
我扭头对下阿姨说,也好也好,不然我们的孩子同一年出生,辈分都不好算了。
当晚我飞回沈阳。眼泪倒流进身体里汪洋成一片哀怨的海,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爱的寂然他不爱我,为什么我连我跟他的孩子都留不住,我为什么是我。
六.
电话响,是淳于风。千紫,你还好吧?你很久没找微微了。我在红袖上看到你的日记了。你很爱寂然,是不是?
我所有的忍耐与虚伪瞬间崩塌,我尖叫着哭喊说,我的孩子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都他妈的混蛋!
我把电话狠狠摔在地上,七零八落的,里面有寂然给我的唯一一条短信,他说,宝贝我上飞机了,我会打电话给你。
良久,我亏欠以久的眼泪尽数流出来,我厉声嚎叫,如一头受伤的小兽。家里电话孜孜不倦地响起,我咽了咽口水,平静地拿起话筒。
“千紫你听我说。这些日子寂然跟他以前的女朋友和好了所以一直没有找你。
我曾经在医院看到你,我知道上次寂然车祸是你救了他,可是我没有告诉他,因为我不希望你跟寂然在一起。
我希望你一直跟我和微微在一起,我们三个人相亲相爱,不是很好么?我喜欢你,我也喜欢微微,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在我身边。我很自私,是吧?
可是我看到你的日记,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平静得让人心疼。
寂然现在跟那个女生又吵架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上次是你救了他,他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淳于风的声音很诚恳。他这么坦白的告诉我我只是寂然的一个候补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想象中那种伤心的感觉。我竟然不介意他退而求其次。此时我的希望竟然大过愤怒。只要淳于风在这个时候告诉寂然上次是我救了他,他就会回到我身边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要寂然在我身边,不管他爱不爱我,又或者爱我多久。
我平静地说,好,谢谢你。
泪流满面。
我什么都没有了。包括自尊。
我不知道这次寂然会留在我身边多久,于我,他是个如此薄情的男子。可是这有怎么样呢,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管是施舍还是怜悯我都会接受。
究竟是什么摧毁了我。
我二十一岁了,有三个七年。七年用来成长,七年用来等待,七年用来蹉跎。然后寂然来了,耗尽我一生的爱。心已经千疮百孔,苍老到只能妥协哀求。
我再没有力气用来坚持。
我只要他跟我在一起。
我不要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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