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笙歌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绮罗笙歌

绮罗在家乡元里送别笙歌时,两人都尚未及笄。

彼时的绮罗年方十六,一袭青色粗布衣裙,如云青丝用红丝线随意扎起,垂在半腰,发际插了朵红艳艳的玫瑰,衬得她粉嫩的面颊,也如玫瑰般娇艳妩媚。

她前面五步远,便是如茉莉般清秀的笙歌,着一身素衣,低着头,半跪在清溪边,专心致志的搓洗着盆中的衣裳。

绮罗与笙歌,于元宵节同一天隆临于人世。她们的父亲生前是个县衙的小官,读了半辈子书,自命风流,便依照一首前人描写元宵的词为她们姐妹二人取了名字。

绮罗如画,笙歌递响,无限风雅。

豆蔻年华的绮罗果然如画般美丽,却并不风雅。在她七岁时,尚算富足的家突遭天火,将她的家人全部吞噬,只留下妹妹笙歌,与她相依为命。

笙歌是侍妾的女儿,在家总是与母亲一起走在绮罗的身后,低着头,暗暗见不得天日。

这场意外,却将姐妹二人的命运锁在一起,姐姐主外,成日于周旋于亲戚朋友间,负责两人的生活用度,妹妹便主内,将贫穷如洗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

只是到底不亲近,也许是性情不同,也许是到底不是同胞,也许……是因为楚洛。

  

彼时的绮罗,抬起头,一双俏生生的凤目望向树上的楚洛,目光如同她发际的红玫瑰般炽热,可半倚上树上的持剑男子却不理会。

一双深邃的眼,定定的望向溪边那个洗衣女子。

笙歌。

然而笙歌,也不理会他。

绮罗叹口气,楚洛与她们姐妹,是从小大长的邻里,练得一手好剑法,自小便负起保护她们姐妹的责任来。

也算得青梅竹马,却不是两小无猜,因为,有三个人。

楚洛痴望笙歌的目光,收在绮罗的眼里,绞心似的痛。

永远是僵局,终被一阵喧闹的马蹄声打破,绮罗回过头,看到一群衣着华饰的官爷,驾着青骢马车,气势汹汹。

看到姿容艳丽的绮罗,马背上的官员们眼光一亮,问了句,你便是元里姜家之女吗?便有两个老妇从马车后走出,上前不由分说的悼她的衣袖。

却见到一片粗燥不堪的肌肤,颜色发红,皱巴巴,如狰狞的兽,与她细嫩的脸庞,极不相符。

便有官员皱起眉,厌恶的撇了撇嘴说,脸蛋倒还过得去,真是没造化。

绮罗莫名奇妙,而后有些微怒,使劲挣脱开来,向后退了几步。

树上便飞下来一道如青鸟般的身影,剑光一闪,一双眼泛着冷然的光,并不管来的是何方神圣,将她安然护住

只是绮罗不知,他护的是她,抑或护的是笙歌的姐姐。

她也不管这么多,,将袖子迪拢紧紧躲在楚洛的身后,即使是错觉,也让她觉得非常幸福。

旁边却走出笙歌来,清秀如茉莉,如平日般,不声不响,温温宛宛的道了个福,微笑道各位官爷,我便是元里姜家女。

突地灯鹱约旱囊滦洌露出一段洁白如玉的藕臂来,淡然道,这便是你们要找的凤仪朱砂。

周围传来惊呼声,目光齐刷刷望向她的臂上,果见皓雪上有一抹火红,如赤朱般闪耀,形如一只凤凰,骄傲的抬着头,展翅高飞。

绮罗怔住,感觉到身前的楚洛脚步有些踉跄,手中剑显些拿不稳。

倒是她伸手扶住他,轻轻的叹一声。她早猜出这些来人的身份,他们是冲凤仪朱砂而来。

元里姜家有女,臂上有朱砂胎记,状如赤凤,有此胎记者,必为国母,得贵子,母仪天下。

时值天舆朝康乐十九年,年已届五十的康乐皇帝派遣了几十名中夫夫、掖庭丞相及相工到相里之中,挑选合乎法相的女子,选入宫中。

那一日,绮罗便眼睁睁看着一身素衣的笙歌,在一干人的簇拥下,袅袅走过她与楚洛的身畔,头也不回,转身上了马车。

她望着身畔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的楚洛,刹那间有些心疼,上前拉他衣袖,没骨气的道了句,你若喜欢她,便去留她下来吧。

楚洛笑出声来,笑声冷得让她的心微微的颤,他收回剑,大声道,她存了心要进宫,谁能留住她。

更何况,笙歌臂有凤仪砂,她本就是母仪天下的命。

扬长而去,剑锋掠过绮罗的发际,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瓣,簌簌地往下掉。

一地的碎红。

笙歌进宫已整整两年,两年中,时有音讯传来。都是喜讯,姜氏女笙歌性情温宛,其得圣心,半年后便封为才人,再半年又被封为昭仪,两年后,被封了凤妃。

凤妃凤妃,天生便是凤,与国母之位,仅隔一步。

一切的荣华,大概也有那凤仪朱砂一半的功劳罢。

笙歌封妃的当晚,楚洛喝醉了酒,双目睁得通红,一杯杯美酒灌下肚,踉踉跄跄,饮一杯,道一句。

笙歌,你为何如此狠心。

一旁的绮罗看得心揪结成一团,呼口气,她也想问,楚洛,你为何又如此狠心。

醉酒的剑客俯身倒下去,绮罗一把扶住,不防两人跌做一团,他的唇紧紧贴住她的脸,一股酒气窜入她的鼻。

绮罗不敢动,看到他那双痛苦的眼,感觉到自己的素手被他拉住,听得他轻声的呼唤。

你留下吧,笙歌。留下吧。

绮罗的泪便倾泻而出,咬咬牙道,我留下。

楚洛满意的微笑,唇下滑,印上她的。

她闭上眼,不去看他眼底的深情,到底是为谁而流露。

便这样缠绵了一夜。

在那夜,她的名字便叫作笙歌。

半月后,楚洛迎娶绮罗过门。在锣鼓喧天声中,新娘绮罗凤冠霞帔,端坐于花轿中,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她的良人来接她下轿。

却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影。一旁插科打诨的喜娘都变了脸色,绮罗蹙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径直下了轿。

她分明听得有人窃窃私语道,康乐皇帝三日前驾崩仙游,临终前下旨要新封的凤妃陪葬。

新娘的身体有些微颤,听得有人劝慰说,这也是笙歌的福分,足见皇帝是极宠爱她的。

绮罗拉下喜布,一双凤目望向京城的方向,心下便知楚洛定是去了去京城。

只是去了又有什么用,她心里冷笑一声,什么凤仪朱砂,母仪天下,全是一派胡言。笙歌便这样被生生的断送了性命。

她与笙歌虽素来有隔阂,在此时,她的心却突然团团的怒火。

她要替笙歌报仇。

三日后,新娘绮罗换去红装,一身的孝服,将家宅变卖一空,义无反顾的便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一心一意。

只是到底是去替笙歌复仇,还是寻楚洛的踪影,连她自己,大概也分不清了。

绮罗来到京城,自然没有冒冒失失地去闯皇城。她守在四皇子的府门口,一身孝衣,拦住皇子奕凡的马车。

她来时早打探清楚,康乐皇帝是暴薨,并不曾留下遗嘱,诺大的江山,便在五个皇子间,你争我夺。

四皇子奕凡,在朝中元老间最得人心,呼声最高,只是碍于上面有曾一度废弃的太子奕敏,仍周旋于几派人马之中。

不见战果。

四皇子奕凡在马车之上,听得有民女拦轿,吃了一惊,正要喝斥,见到绮罗抬起头来,一身的孝衣,竟包裹着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发际插着一朵鲜艳的玫瑰,娇滴妩媚。

让他砰然心动。

奕凡发怔,而后问道既然是为家人穿缟衣,又如何要戴一朵鲜艳的花朵,不伦不类。

绮罗微笑,叹一声,道着丧服是因为妹妹凤妃甫亡,而戴玫瑰是因为要见殿下。

哦,为何要见本王?

她抬起素手,灯鹨滦洌只见粗燥的皮肤上,分明便有着一块朱砂胎记,宛如一只赤凤,看花了众人的眼。

四皇子有些怔仲,凤仪砂,原来姐姐和妹妹,两人都有?

再细看那女子,语笑嫣然,那笑容,分明便象三月的春风,如丝钻入他的心。

皇子奕凡大笑一声,亲自上前挽起她的手,两眼尽含笑意,莫测高深,好,上天赐本王如此美人,我又怎能拒之。

绮罗抬起头,一双眼眸,如一对狐眼,对上另一只狐狸。

她来得奇怪,他又怎会不起疑,只是,全为了她臂上那块胎记,凤仪砂。

信也好,不信也好,对于正在全身心争夺皇位的四皇子奕凡,总又多了一张牌。

她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是利用她。绮罗叹口气,自从家变,自己在外历尽人间冷暖,她应该是比笙歌更适合宫中的尔虞我诈吧。

她早该替了笙歌。

绮罗进了宫,如鱼得水。

人人都知,她是四皇子新纳的皇妃,天香国色,精明能干,甚得皇子的欢心。最难得的,是这位皇妃,臂上肌肤均粗燥不堪,却长有传说中的凤仪朱砂胎记。 

四皇子府便有人放话说,皇妃的胎记,喻示着国母出于民间乡野,出身贫寒。绮罗是国母,那谁是国主?

虽则是传闻,朝内却自有人煸风点火,如今关键时刻,能拿来撑场面的,尽数摆上。

四皇子便带着绮罗,频繁的进宫,见各位皇子妃,及先王遗妃。

其中有一位,圆盘脸,细眉塌鼻,却不和蔼可亲,一双嵌在肉锋里的细眼,对着绮罗左右打量,明明含着笑意,嘴唇却微微向上撇。

绮罗半跪着见了礼,便分明听到上面传来低声刻薄一句:“又是凤仪砂,哪来这么多国母,先前进宫的那一个,也没见她生下什么贵子来?”

绮罗的一双眼便紧紧地盯着她瞧,瞧得对方变了脸色,却又堆起笑意,殷勤地唤了句:“绮罗见过琴妃娘娘。”

四皇子早指点过,那便是怂恿先皇下遗旨让凤妃陪葬的嫔妃,也是大皇子妃的姑姑。

在宫中自然地位超然。

绮罗放眼望去,琴妃的侄女一身盛装,倚在她的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们并不知她便是笙歌的妹妹,只等着又看一场凤仪砂的笑话。

绮罗见完礼,亲亲热热的挽着奕凡的手,和余者周旋。再瞄了一眼身后一对姑侄,分别是她和奕凡的生死对头。

她深吸口气,此时此刻,她与四皇子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自绮罗进宫后,宫中的形势愈发地变得微妙,五位皇子,各有阵营,其间,四皇子与大皇子是个中楚翘,四皇子胜于人心,大皇子胜于他是兄长。

  宫中更有个琴妃,口口声声说先帝临终前,分明便道要让老大继位。只是这个老大,却是被康乐皇帝废过,先帝遗言,谁也没听过。

 局势混沌一片。四皇子奕凡便等着绮罗拔开云雾,见得天日。

只是这云雾该怎么拔,绮罗皱着眉,日想夜想,想到头疼,便独自走到院中,点柱香,双眸望月,笙歌啊笙歌,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指点我,让我为你报仇雪恨。

还有,她叹口气,心下想起一个人来,楚洛,他分明来京城寻你而来,我却如何总是没打探到他的下落。

她双眼有些迷茫,她在宫中,逢场作戏,单打独斗,却想起以前三人,在家乡元里,嬉笑玩耍。

那时日,虽然贫穷,却幸福无比。只因全无杂念。

夜凉如水,有寒风掠过她的衣衫,绮罗耳畔真真切切的听到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

“姐姐。你可安好?”

绮罗吃了一惊,回头,果然看到面色苍白的妹妹笙歌,穿着一身华丽衣裙,含着微微的笑,宛如一朵柔弱的茉莉,头微微的靠在身旁青衣男子的身上。

是楚洛。

绮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看到搀扶佳人的楚洛缓缓走至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

绮罗的心一紧,为何月余不见,楚洛的手长得如此纤细修长,宛如女子的手一般。

楚洛搀她而起,却搂着笙歌的腰,一手持剑,一对眸子,望着身畔的伊人,眼中尽是宠溺。

看得绮罗没来由的心中一酸,楚洛抛弃了她这个新娘,再次相逢,竟一句问侯的言语也没有。

半晌功夫,三人寒暄,绮罗便知,原来楚洛来京,便直闯先皇陵墓,仗着手中的剑,只身救出正要进墓殉葬的笙歌,两人便商量放弃红尘俗事,远走天涯。

曾无限风光的凤妃笙歌,历尽沧桑,终也找到自己的依靠。

还是那个人。楚洛。

只是听闻绮罗进了四皇子府,笙歌放不下,定要来一探。

绮罗低下头,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你们安好,我便放心了。

笙歌的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的玉臂,手指轻触上去,叹口气,姐姐你是何苦。

绮罗感到笙歌的手指冰凉,而后有些恍惚,她臂上的凤仪砂是自己用火红的烙印印上的。

烙得正到火侯,肌肤有些泛红,那印记便宛如一块胎记,状如凤凰。

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进退两难。绮罗便苦笑道,妹妹你与楚洛,还是早早离开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四皇子待我,很好。

说得有虚有实,见到楚洛望向笙歌那双痴情的眼,她更是加强那两个很好二字。

楚洛有了笙歌,便忘了绮罗。也罢,她便将他还给她。

不让自己的苦楚,流露一分一毫。

第二日,楚洛又扶着笙歌出现在四皇子府的后花园。

两人总是夜半来,陪着绮罗,聊到天明。

夜夜不断。

这是三个人的秘密,绮罗并未告诉四皇子奕凡,只是有时会感到有些恍惚。

不知是否自己眼花,楚洛的手又恢复了厚厚宽宽的男人手掌。她蹙眉,不过并不去计较这桩小事。

她在谋划另一桩,细细的安排了几日,既然琴妃与大皇子妃不知笙歌尚活在人间,不若便让笙歌扮成鬼魂,去吓她们一吓。

在康乐皇帝临终前,他身畔侍侯的便只有琴妃与笙歌,笙歌出去端药进来,便见康乐皇帝已只余一口气,一手指着她,道:“死。”而后合上了双目。

便这样定了她的终身。

只是绮罗觉得这里面,尽是古怪,天子不可能动辄言死字,这遗言太过诡异。她定要弄个明明白白。

到底是先皇在临死前头脑昏聩抑或是另有隐情。

一试方知。

笙歌与楚洛对她的计划并无异议,两人淡淡的笑,笑得有些木然。绮罗便又恍惚起来,觉得自重逢后,他们的言语越来越少,与她之间,似乎总有隔阂。

又快天明,楚洛扶着笙歌跳上后花园的墙,笙歌的裙裾飞扬,现出一双赤足

绮罗蹙眉,笙歌怎地不穿鞋袜,而且,怎地变成了一双天足。

硕大如男子之足。

有凉风吹来,独自站在后花园中的绮罗,不由打了个寒噤。

三日后,宫中传来琴妃中了失心疯的消息。

消息传来时,绮罗正在四皇子府,看着皇子奕凡紧蹙眉心,有人报大皇子已联合其它几个皇子,誓保他为帝。

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

却听闻琴妃疯了。

绮罗有些发怔,失声道了句:“怎么可能?”

不是装腔作势,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来安排笙歌的夜探琴妃是要在今晚。不过昨晚已买通了宦官,偷偷带笙歌伪装成宫女混进宫中。

只等她今天去巧妙安排。

却不料出了这样的意外。

半个时辰后,绮罗随四皇子进宫去探望正如疯兽一般的琴妃,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才半天功夫,堂堂琴妃,居然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双手撕扯着头发和衣衫,丹蔻抓得脸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在场之人,除却大皇子夫妇,其余王储皆有些幸灾乐祸,绮罗正要上前细问,不防被她狠命一扯,身上的青纱衣袖竟被撕破,露出她的玉臂,粗燥的肌肤,宛如赫凤的朱砂胎记呼之欲出。

自有侍女拿来衣物将绮罗的玉臂遮住,绮罗待不理会,却发现琴妃的尖叫声都快刺破自己的耳膜。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她的叫声。

手臂,手臂,凤妃的手臂。又来了。它又来了!

绮罗蹙眉,凤目一亮,上前扳过抖抖索索的琴妃身子,柔声细语:“娘娘你看到凤妃了?”

没有,琴妃泛着血丝的眼中尽是恐惧,没有,我没看到凤妃,我看到的是手臂,凤仪砂的手臂。

然后向后缩着身子喃喃,凤妃,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绮罗心中一凛,见大皇子夫妇已变了脸色,吆喝着侍女将琴妃搀回房,绮罗向四皇子使了个眼色,奕凡心领神会,将两人拦住,她溱上前,声音变得更为阴柔。

娘娘,你怎么对不起她了?                                                                                                                                                                                                                                                                                                                                                                                                                                                                                                                                                                                                                                                 

先皇并未赐她死,先皇临终前的遗言,其实是要传给于四皇子。

一语出口,满室传来抽冷气声,大皇子夫妇声嘶力竭的叫道,娘娘疯了!

满室人反应不一,有喜有怒,喧哗不已。绮罗人闹腾腾的人堆里退出,嘴边泛出冷笑,原来,康乐皇帝说的那个死字,实则是四字。

只是不知琴妃到底是受了什么惊吓,居然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尽悉道出。

琴妃发疯是上午的功夫,笙歌在白天现身了,却不知,使的是什么手段。

绮罗抬起头,只觉天际风云变幻莫测,她想起楚洛与笙歌这两日的古怪,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

这场王储争夺战,以一场闹剧结束。四皇子奕凡得朝中老臣拥护,今又有先皇遗言,名正言顺的准备择日登基。

贵为四皇妃的绮罗,自然也日日受着成千上百人的奉承,言道皇妃天生凤仪朱砂,果然便是国母之相,母仪天下。

奕凡感激她此次的功劳,珠玉锦帛,赏赐无数。她却有些不胜其烦,心底越发觉得不安。

她已两日不见笙歌。

第三个深夜,绮罗照例支开使女,于后花园深处徘徊良久,正欲转身离去,却瞧见月影之下有繁花簌簌,她心一动,向前走了两步。

果然见到楚洛,照例是一些身黑衣,腰悬长剑,一对深邃的眼,幽然的盯着绮罗,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腰。

跟我走,楚洛说,声音与他的手一般,凉意嗖嗖。

绮罗尚未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已被他一把拖住,上了墙,飞一般向前走,眼花缭乱,有寒风自耳边刮过。

你带我去何处?笙歌呢?

不见回答。

良久,绮罗有些恼了,使劲挣脱开来,看到楚洛脸上有一丝古怪的笑容。

绮罗,笙歌在里面等你。

微微吃了一惊,绮罗偏过头,只见四周一团漆黑,隐约辨得是处于荒山野岭,有狼啸声划破夜空。

令她一阵心悸。

偏过头,仔细辨认方瞧出前面有一洞口,森然如鬼魅,阴气阵阵。绮罗后退两步,目光停在楚洛纤细柔嫩的右手上。

咬牙抽一口凉气,想起琴妃的疯语,绮罗走上前,霍地一把扯开他的衣袖。

露出一段如玉脂般的藕臂来。

上面,宛然便有块如赤凤般的朱砂胎记。

凤仪砂。

绮罗脚下一软,这明明是笙歌的手臂,却怎地到了楚洛的身上。

刚要失声尖叫,不防被楚洛一把拉住,身体往后一偏。

她咦了一声,便看到一身锦袍的四皇子奕凡,站在自己身后,阴侧侧的笑,手上,明明拿着一把泛着绿光的匕首。

见她脸露讶色,奕凡干笑两声。他道绮罗你即将成为一国之后,半夜三更私会男人,好象不大合适吧。

绮罗静下心来,冷笑,狡兔死,走狗烹,殿下是要铲除我了?

奕凡一声冷笑,绮罗,你我的婚事,只是彼此利用,你我心知肚明。你的凤仪砂,是自己作假的,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

即使是真的凤仪砂又如何,你的妹妹笙歌,还不是为先帝作了陪葬品。

说完,眼中突现狠意,一扬匕首向她心窝刺来,楚洛冷然持剑打退他的凶器。奕凡一惊,绮罗下意识往后逃去。

便逃往笙歌等侯她的洞中。

气喘吁吁跑了几步,果见笙歌,一身华衣,面色苍白,见她前来,淡淡一笑,身侧有昏暗烛光,森然的摇曳。

笙歌,这是哪里?你的手臂,怎会到了楚洛的身上?

她抓住笙歌那重又如男人般硕壮的手,颤声而问。笙歌,告诉我实情,无论你是人是鬼,我都不会惧怕。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笙歌缩回手,歉意的笑。她说姐姐,对不住,我又装错了。

绮罗为之一颤,瞠然地看着她伸手将自己的左臂拆下,面向洞口走进的楚洛,微笑道,楚洛,你也与我一般的粗心。

绮罗的心头突然泛起无限的哀伤,将仅有的恐惧一扫而空,她抱着断臂的笙歌,有泪自秋水中泛出。

笙歌,都是为我,你才落到这般田地。对不住,笙歌,对不住。

笙歌接过楚洛递过的手臂,轻微的叹口气,她臂上的凤仪砂于昏暗的烛光下发着诡异的光。

世传元里姜家女,有凤仪朱砂,日后将为国母,生贵子,母仪天下。这块宛如朱凤飞天的胎记,自绮罗出世时,便生于她的左臂,伴她一生。

只是那一日,笙歌却见她用最尖利的刀,强忍痛楚,将这块胎记磨平抹去。她便知姐姐绮罗对楚洛早已情根深种。

姜琦罗对楚洛的爱,原来自小便一点一滴,衍生成海,刻骨铭心。

深到欲躲开宫里的选秀,不去做那传闻中的国母。

于是笙歌便成全她。

只是这种成全,却是害了三人。

楚洛爱的,始终是妹妹笙歌。绮罗唇边泛出浅笑,伸出手,抚摸着笙歌如茉莉般清新的脸庞,感觉她整个身体在向下塌陷,粉颈处,分明便有一道细细的裂痕,愈裂愈深。

笙歌告诉她,原来楚洛来京城的营救并未成功,两人当场被斩于乱刀之下,身体四分五裂。

只是两人总还存着一丝念想,便是绮罗,放心不下,每夜来探望。尽管在这一团漆黑之中,要费力寻找自己的四肢。

总是拼错。

绮罗怔怔的望着脚下两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仍是抱成一团,突然心中一酸,两人虽死状如此凄惨,却总算是合葬在一处。

死能同穴,也算幸福。

正怔怔的想,不防身后传来狰狞笑声。

她回过头,是在黑暗处摸索而来的四皇子亦凡,心下一惊,正要思索如何应对,却觉被某物猛力一推,她一个踉跄,尽被推出洞穴,才发觉,那是一只手臂,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却仍能隐隐看到,有一块朱色印记,宛如一只赤凤,展翅高飞。

绮罗跌倒在洞外,头晕目眩,等清醒过来,发觉已是天淡星稀小,东方微见白。轰然一声,那洞口有门渐渐阖上。

里头传来四皇子奕凡凄厉的尖叫声。

她抬头,在晨曦的第一缕曙光下,终于看明,自己身处一处气势非凡的陵园之中,建筑崇宏,工精料美。

分明便是天舆朝康乐皇帝的寝陵。

尾声

第二年春,天舆朝皇后姜绮罗诞下一子,举国欢庆。天子尚小,由太后绮罗临政垂帘。

上朝归来的绮罗缓步走回寝宫,挥退侍女,抱起麟儿,扭转案上的花瓶,有暗室轰然裂开。

暗室里,唯放着一卷画,上面画的的一对年轻情侣,男子黑衣佩剑,有着一对深邃的眼。旁边是个清秀女子,一身素衣,淡淡的笑。凝视半晌,绮罗低声喃喃,笙歌,你虽有意成全,却不知楚洛心里,到底只有一个你。

笙歌,你替我去选秀,我却也替了你。

长叹一声,半手中的爱子溱近那幅画,脸上露出微笑,言道这画上的两人便是你的父母。

那一日,笙歌选入宫中,失意万分的楚洛与绮罗缠绵一夜,口中喊的,却始终是笙歌的名字。

这个孩子,始终是楚洛与笙歌的。

绮罗转过身,抱着婴儿缓缓走出暗室,自皇陵归来后,她便被诊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民间传言,有凤仪朱砂的女子,必为国母,得贵子,母仪天下。

果然不谬,只是,她一世荣华,却始终,不幸福。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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