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 - (EPUB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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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内容:
目录
代序 忘记和记忆
第一章 血色
第二章 血警
第三章 血祭
第四章 血脉
后记
附录
代序 忘记和记忆
羊路
俯视又仰望,在时间的分水岭上,
我是祖先最后的牧人,
放牧头顶上空的云。
脚下大地尽情无边,像心愿,
盛开祖先歌声飞扬的牧鞭。
那些牛羊一样自在悠闲的云,
带走我灵魂的目光,向着远方,
将我生命的身体留存在这个人世间。
早已忘记牧场的羊群从羚羊走来,
早已忘记婉转的流水从雪山走来,
早已忘记哪一座雪山是神山昆仑,
早已忘记谁的心中点亮白石的信仰,
岷江乳汁的渊源,山羊吃掉的经文。
早已忘记大地上的太阳是同一个太阳,
早已忘记夜夜星月看护的梦乡。
我左手的前世传递着祖先的心田,
我右手的后世发育着儿孙的想念,
而我的心,正在身体里面,
今生今世丰茂在诗句里面。
水晶天空和汪洋大地看得见,
潜伏四季的风声听得见,
遥远广袤的一片片曾经的家园,
谁又能分得开千万年的回想与血缘?
第一章 血色
老王
2011年,秋风萧瑟的日子,我去成都参加世界华人科幻协会主办的星云奖颁奖活动。今年我得了星云奖中分量最重的“最佳作家奖”(与大刘并列)。这个奖对于我20年的创作生涯、64年的人生生涯来说,差不多算是盖棺定论了。颁奖典礼结束,科幻迷们蜂拥上来求各位作家签名,其中大刘的粉丝最多。我的座位与大刘挨着,为了给他的粉丝们腾出位置,我起身离去,站在墙边等着,难免回忆起20世纪90年代我所享受过的同样狂热。
也许是看出我的落寞,一位年轻的科幻迷走过来,真诚地安慰道:“王老师,开拓者常常不是最辉煌的。”
我为这位90后的体贴感动,笑着说:“谢谢,但你不必安慰我。我这把年纪,已经把身外之物看淡了。”稍停我又补充,“而且我也算不上开拓者,郑文光、童恩正、叶永烈和刘兴诗等老一辈才是。”
晚上入住博尔特酒店,住的是单间。半夜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我没有取下保险链,拉开一条门缝。外边是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姑娘,很漂亮,左臂上挎着风衣,问我需不需要特别服务。我客气地谢绝了,睡意已经被赶跑,便回到床上睁着眼睛想心事。
此前我对那位年轻科幻迷说的是真心话。我这把年纪,对身外之物确实看淡了。现在萦绕在我心头的是另外的心事——对遗忘的恐惧。
来成都之前我刚刚接到医院的体检单。
我父亲高寿而逝,但在去世前十年患了脑萎缩,深受其苦。我在病榻前伺候了十年,亲眼看着他一天天失去记忆,失去智力,蜕变成一个裹着衰朽躯壳的懵懂孩童。他还能认得老伴和儿子,但忘了所有孙辈的名字——他曾那么宠爱过的孙辈。有时我能看出他在苦苦回忆,想不起来,便陷入苦恼和自责之中,那种含着苦味的目光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他神志糊涂后,能在青天白日下见到死去的亲人。那天他责怪我,为啥不留姥爷吃过饭再走。我说姥爷已经去世40年啦。父亲恼火地说:“胡说八道,我刚和他唠了半天嗑,俺俩还说起前天赶庙会的事哩。”他说得如此真切,那会儿我不由浮出个想法:也许父亲看到的是另一种真实?
脑萎缩是不治之症。美国前总统里根晚年便是罹患此症,他的国务卿舒尔茨来探望他,客人走后他问夫人南希“那人是谁”。后来南希告诉了舒尔茨,两人在电话上相对嘘唏。
脑萎缩有遗传因素,以致很长时间我不敢去做脑CT,害怕自己走上父亲的老路。这次是单位退休办组织的全员体检,我不便缺席就参加了。
体检单上赫然写着:轻度脑萎缩。
亲眼目睹了老父的慢性死亡,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归宿。
其实我对此早有预料,因为我的记忆力急剧衰退已经颇有年头。可叹的是,记忆力急剧衰退的同时,思维仍保持着以往的清晰明快,二者拼出一种怪异的组合。有时我觉得自己已经蜕变成世人中的异类。一般人的眼中是细节丰富的世界,而我因为记忆力太差,大多数的细节都模糊了,世界在我眼中只留下一个稀疏的骨架——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我能看到被繁复细节所掩盖的清晰经脉。
上天曾经对我很宠爱,给了我一个聪慧的大脑,无论是求学还是工作,我的业绩都是出类拔萃的。在工厂里当工程师,我与其他大多数技术人员不同,不光长于在纸面上搞设计,同样善于处理生产一线的疑难杂症,这一点在全厂名声显赫。有一次钻机的气控换挡系统出了故障,车间一位叫党茂正的技师一向是排障的好手,这次实在找不到毛病,便来请我出山。我分析了乱挡的原因,说:“估计是个小毛病,梭阀的问题,你去检查一下。”那个梭阀位于车架下,发动机的侧部,空间逼仄,非常难于维修。党技师亲自钻到车下,忙活一小时,把梭阀拆下,解体检查,没有发现毛病。但把梭阀装复之后,乱挡的故障依旧。我再次分析了图纸,抱歉地说:“老党啊,恐怕你还得再到车下钻一次。只可能是那个梭阀的问题,不会错的。”
党技师一向信服我,没有多说,又钻到车下。半个小时后他在车下喊:“毛病找到了!阀里有很小一丝密封胶带,把阀芯卡住了。车下太暗,我刚才没看见。”梭阀再次装复后,故障顺利排除。党技师兴奋地拍拍我的肩膀:“王工,你真神了!”
不久后他和我有过一次长谈,他说:“世上的事都是相通的。可惜啊,你这辈子落在一个普通工厂。凭你的脑袋瓜,如果研究火箭原子弹同样会是一流专家,去搞破案也是一流侦探。”他的赞扬让我感动。我一生素以智力自负,没想到这位蓝领工人是我的知己。我笑着说:“火箭导弹什么的这辈子不想了,我倒真盼着能撞上什么破案的机会,让我去试巴试巴——怕是这样的机会也撞不上啊。最多写一篇推理小说,过过干瘾。”
但现在,我最珍视的这件珍宝快要失去了。脑萎缩发展下去不可能只影响记忆力,也会影响到分析能力。也就是说,我的人生大幕已经拉上,舞台上的壮丽已经过去,以后只剩下后台的琐碎平庸了。从本质上说,“人”只是信息的集合,记忆的集合。如果失去了一生的记忆,肉体即便存在,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而且,这是无法逆转的,丝毫无法可想,我只能劝自己看开一点儿,等着那天的到来。
我在苍凉的心态中入睡。
第二天,《科幻世界》姚副总编在“澳门豆捞”宴请几位作者,而我和他是20年的老朋友了。宴席就要开始时,我接到北京名扬影视公司一位女秘书的电话。此前该公司导演于洋同我联系过多次,想购买我一篇小说《七重外壳》的电影版权。女秘书说,现在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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