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 (TXT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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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年篇（一） ...

　　天微微亮了。
　　
　　陵越睁眼起身。简单净面之后，取过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袍穿上。中衣，直裾深衣，短马甲，蔽膝。接着加上三重腰封，戴好头顶玉冠，束紧腰带，披上最外一层深紫外套，佩上坠有玉环的绶带。
　　
　　整个过程繁琐无比。只是陵越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步骤，早已习惯。
　　
　　他不得不去习惯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成为掌门。比如师弟来了。比如师弟走了。
　　
　　今天与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没有任何不同。
　　
　　除了今天是与师弟百里屠苏定下的三年之期最后一天。
　　
　　他跟芙蕖其实都很清楚，屠苏早就不在了。只是仍然死心塌地地守着这三年之约，想着师弟重然信诺，答应过的事必想方设法也要做到。师弟既解得开铁柱观禁咒，既拼得过狼妖，便定然有法子回来。因为他是他师弟，别人都办不到的事，他也能办到。
　　
　　他莫名其妙对这一点毫无怀疑。纵使师尊不问世事，纵使前代掌门卸任时叹息着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里夹着深重无奈和几不可察的怜悯。
　　
　　陵越至今仍记得，十二年前，晚课后漫天红霞，松间的微风带着些暖意，他推开了师尊的房门。师尊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八九岁的模样，睡的正沉，眉心一点朱砂煞是夺目。
　　
　　“师尊。”陵越行了一礼。
　　
　　“陵越，他以后就是你师弟。好生照看。”
　　
　　“是。”
　　
　　对于师尊的话，他向来是不假思索直接执行的。就这样，他莫名其多了一个师弟。然后，这个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师弟，成了他一辈子过不去的劫数。
　　
　　从师尊那里他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来自南疆，整个村子都被灭了族，惨绝人寰。他也是幼时被仇家杀了全家，凑巧师尊路过救下，悉心照料抚养长大。现在碰上一个比他还惨的孩子，他那与紫胤一脉相承的正气立刻上脑，暗暗决定要让这少年在天墉不受一点欺负。
　　
　　让他稍稍有些挫败的是，这少年长的瓷白，性子却是冷淡至极。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说十句答一句。陵越也不生气，想着少年伤痛尚未平复，须允他些时日慢慢来，遂打来一桶热水放在床边，又取来小号的天墉弟子服，道：“你且先洗个澡，把这身衣服换上。我先回去给你铺床，此处是师尊房间，不可久住。你洗完澡别到处乱跑，等我来接你，再领你上各处看看。”
　　
　　陵越说完，起身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低低的一句：“我叫百里屠苏。”
　　
　　“嗯。”
　　
　　执剑长老新收了个徒儿的事情传得像长了翅膀一样快。他拉着屠苏出门，告诉他在哪儿上早课，在哪儿练剑，哪儿
1、少年篇（一） ...

　　吃饭，哪儿拿丹药，哪儿看经卷，哪儿歇息。一路上遇到好多弟子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内容无非是嫉妒。执剑长老天下御剑第一人，得他指点剑术必大有精进，可他来天墉三百年就收了这两个徒儿，叫人不嫉妒都难，何况头上还有个陵越大师兄护着。陵越那时虽年方十五，确是年轻一辈中剑术最为拔萃之人，且举止端方，深得紫胤之风，对师弟师妹严厉却也爱护有加，在年轻一辈中颇得人心，年长一辈亦是多有赏识。谁都巴不得当他的直系师弟，结果却被一外来的屁孩占了便宜。
　　
　　“哼！吃不了几天苦就会哭丧着脸下山找妈妈去吧！”陵端站在路旁声音不大不小地说。
　　
　　陵越手中小小的手掌猛然一紧。
　　
　　“陵端！休得胡言乱语。爱护师弟的门规都不懂了么？”
　　
　　陵端气鼓鼓地，双臂抱胸撇过头去不再言语。
　　
　　“师弟不要介怀，以后师兄陪着你上早课晚课，吃饭修行，不会让你被他欺负了去。天墉绝大多数弟子都秉性纯良，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紫色身影蹦蹦跳跳跑了来，扎着两个小辫，一双眼圆圆亮亮，煞是可爱：“师兄！这就是执剑长老新收的徒弟？”
　　
　　“这是芙蕖师妹，掌门涵素真人座下弟子。她比你先入门，但你比她年纪大，就唤她师妹罢。”
　　
　　屠苏点点头：“师妹。”
　　
　　“哇！你眉心有美人痣！”芙蕖手背在背后凑上前来一摇一晃，“长大一定很漂亮！”
　　
　　“师妹……他是男孩……”
　　
　　“芙蕖知道啦！芙蕖要去找掌门师父了，祝你在天墉玩得开心哟！”
　　
　　“……天墉不是玩的……咳，芙蕖人很好，你们年龄也相近，平素可以与她在一起多相处。”陵越牵着百里屠苏的手往住所走去。
　　
　　“师兄不和屠苏一起？”
　　
　　“当然和你一起。”陵越蹲下来，将他的辫子拨至脑后。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梳辫子，技术不精，花了一炷香时间，编出来却还是松松垮垮的，几缕发丝遗落在外。
　　
　　“嗯。”
　　
　　从那以后，他身后就多了这么个不声不响的拖油瓶。直到他长大，不再跟着自己。再长大，离开了自己。
　　
　　晚上陵越回房，把百里屠苏换下来的那套衣服洗洗晾好。这是师弟从家乡带过来的衣服，想必珍惜得紧。上面沾着些血渍，很是费了他一番力气。晾起来以后才发现有些地方破了洞，有些地方被划破，创口处十分整齐，必是利刃所为。
　　
　　陵越摇摇头，熄了灯火睡下，却辗转难眠。若非师尊事先安排好玄古居，他真的很想带屠苏一块儿睡。这么小年纪就被灭族，不知他晚上会不会噩梦……
　　
1、少年篇（一） ...

　　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听得“叩叩”两声轻响。陵越倏地坐起，掀开被子奔至门口，开门一看，果然是他那小师弟，仅着一月白中衣，在幽夜的风中似瑟瑟发抖。
　　
　　陵越赶紧把他拉进来坐在床边，将被子堆起来围住，一面把他冰冷的脚揣进怀中，一面包着他的手搓着。“一个人睡害怕了么？”
　　
　　“嗯。”百里屠苏垂着眉眼。
　　
　　“那就在我这儿睡吧。明天我去跟师尊说，让你先跟着我住一段日子，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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