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夜 - (TXT全文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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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内容：

千年一夜

山下

柳淳在黑夜里醒来，弦月早已西沉，头顶上只有灰暗的树枝交叠成网，指向夜空。四下里一片静寂，甚至没有风声。
这里是漠北，是图南山脚下的一片树林。柳淳一路北上，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北疆之地的冷酷。此刻的南疆，春花早已开过两季了吧？
柳淳将袍子裹得更紧，探手在嘴边呵了口热气，然后抬头向着前方不远处的黑暗笑道：“述爷，您站在那儿，不觉冷么？”
“哎――”叹息的老人慢慢步出黑暗，及膝的长袍在黑暗里看不清颜色，枯瘦的一张脸上深灰色的眼静静地亮着，神情复杂地看向柳淳。“你闹够了没有？该回了吧？”
柳淳看着他，只是笑，却并不答话。
“这一路上，你也听见看见了，这沿山一带……并不安生！”老人皱眉道。
“那又如何？”柳淳跳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笑道，“我又不要他们的宝贝！”
“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述爷声调拔高，显是有了些许的恼火之意。
“什么身份？”柳淳倏地扬起脸，盯着老人，一双漆黑眼仁亮得有些扎人。述爷摇摇头，叹气道：“息少主……”
“少主？哈！”柳淳冷笑一声，转头望向南方，“述爷，同样的话，我已说得烦了！请您回去告诉义父，我这样的人，南疆多的是，并且都比我要省心。他身子硬朗着呢，不妨再教养一个，也……”
“息少主！”老人怒声喝断他。柳淳张了张嘴，浑不在意地悠然续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字音还未离口，身前已腾起疾风，老人怒极的面容瞬间逼至近前，层层掌影直印下来，“恕老奴得罪了！”
柳淳却早有准备，脚下轻点已跃至身后的树枝上，笑道：“述爷，我们都打了多少场了？你就不觉得烦？”
述爷也不答话，身形拔起，直朝柳淳扑来。少年咧咧嘴，转身朝林子深处掠去。

这林子虽不深，曲曲折折的却很是绕人。
柳淳树上树下地跳来窜去，只觉内息渐渐难续。这两天正是旧疾复发的时候，他怕被老人趁机逮到自己，才钻进林间露宿，可没想还是被他找到了。柳淳深吸口气，骤地停步转身，一道明亮的光华瞬间照亮了林间的黑暗。
述爷脚下急顿，猛地向后仰身，堪堪避开这落火似的凶暴刀光。“息少主！”他抽了口冷气，急展开身形躲避随之而来的刀锋。如少年所说，这一路上，两人不知交手了多少次，却还不曾动过刀刃，以至于述爷几乎忘了柳淳还有一把弯刀，且一出手，还是这种不合弯刀刀理的阳刚刀法，大开大合，气势霸道至斯。
“这，这是……”
“流火刀法。阿娘的亲传。我还从未在人前使过。述爷可见过么？”柳淳乐呵呵地说，刀身轻振，又扑了过去。
刀风暴烈，直催得周遭林木喀啦啦作响。述爷闪避间一眼瞥见刀后少年愈渐难看的面色，已明白这小子是在硬驭刀势，不由暗骂一声，再顾不上那交织的刀网，双掌照准劈来的刀锋直抓下去。
柳淳回刀变招，述爷左掌轻晃，趁机绕过了刀身。但听老人一声轻叹：“息少主，得罪了！”柳淳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推得他直跌了出去。

弯刀“呛”的一声跌在地上，随之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就见柳淳倒在不远处，竟咳得蜷成了一团。
述爷惊得哆嗦了一下，慌忙冲上去将他扶起，“少主……”话刚出口，胸前几处穴道便同时一麻，一怔之下，已坐到了地上。柳淳笑嘻嘻地挣出老人的扶握，道：“述爷，您又上当啦！”
“你……”述爷回过神儿来，却只能瞪圆了眼，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柳淳转过头深吸了口气，用力拍了拍胸膛，起身收刀入鞘，向后退了两步，一躬到底，“蒙述爷多年照拂，柳淳感激不尽！此间事毕，如有机会，定当全力以报！”
他的表情肃穆得石雕一样。述爷看着他，心里竟没来由地抽搐了几下。老人喘了口气，嘴唇微微哆嗦着，道：“阿淳，听述爷的话，回去吧。就算不为宫主大人！你这病耽误不得，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柳淳咧开嘴笑了笑，他脱下自己的皮袍盖在老人身上，道：“述爷，阿淳得走了。这两天绕了不少的远路呢。我知道您气我又骗您，这样吧，以后若有机会再见您，随便您打骂就是！但现在……这是阿娘，也是我的唯一的愿望！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知道当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阿爹他……”他停了停，忽地露出个顽童似的笑，道：“您就别想拦我了。说真的，您也不会忍心伤我，不是么？”他直起身来，朝老人深深一礼，起身往北走了去。
述爷沉默下来，静静看着少年的背影慢慢地融进林子的黑暗里。他默默重复着少年最后的那几句话，不禁摇了摇头，两眼渐渐有些发酸。

一、图南镇

柳淳沿山路往北，到得南山坳时，已是两天后的黄昏。夕阳平静地悬在天际，山坳的阴影里已有了灯火，黄蒙蒙的一片。
那是图南镇上的灯火。
漠北之地的三四月，是山货交易的旺季。每到此季，沿山一带大小镇子多汇聚了内陆东南城市的客商，大小宗的买卖日日不断。这建于南山坳中的图南镇，亦是个小有名气的皮毛交易之所。虽已是黄昏，山坳口处仍有客商山民往来不断，单是在远处望着，就知道镇上定是极热闹了。
果然，镇中人流涌动，街路上或停或行的皆是各处来的山民猎户，说笑吵闹声在耳边嗡嗡响个不停。人挤在其中，根本没法顺畅行走。柳淳打听了客栈所在，一路行去，不一刻就看见了客栈高挑的幌子。欲行过去，却有一拨人流正阻住了路。
他愣了下，抬眼才望见对面两街交汇处立着栋簇新的宅子，粉墙绿琉瓦，朱漆的大门。门前一条又长又粗的队伍正甩至他面前，将半条街都挡了个严实。
柳淳皱了皱眉，转头问身边一个着粗制皮袍猎户装扮的人：“请问，那是做什么的？”
“那个？是客商哟，来收购的！”那猎户紫黑面皮，一双长眼里满是亮堂堂的笑意。
“客商？”柳淳愣了愣。往北这一路上，他也见过不少的客商，但这为了收购专门建宅的，却还是头一个。
那猎户看出柳淳的惊异，大笑道：“没见过吧？这就叫大手笔！小哥儿知道那个海州柳家不？这就是他们家的商行哩！”
“柳家？”柳淳吃了一惊，“那个二十几年前的武林第一世家？他们的商行怎么在漠北？”
“这个是分号，前阵子才建的，据说以后每年都要来！嘿嘿，这武林世家不走江湖了，做个生意也比别家爽快哪……哎，小哥儿你呢？”他上下打量了柳淳一番，突然挤了挤眼，“嘿嘿，要寻宝，可是寻错地方啦！”
“不，不是……我来买皮货的！”柳淳忙摇头，“回去……孝敬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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