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曾《我第三个愿望》 - (TXT全文下载)
书籍内容:
唐氏作为无锡的四大家族之一,有很悠久的历史,南京图书馆《毗陵唐氏家谱》上说,仅从明朝抗倭英雄荆川公算起,唐家就出过两位兵部尚书,所以一直传到我这里还保持着军人的急脾气,做事毛糙、雷厉风行、立竿见影。
我们家的“唐”姓是世界史上最古老的姓氏之一,最初的“唐”姓出自“祁”,是帝尧的后裔;到了周文王以后还出过 “姬” 姓的“唐”,“姬”姓的“唐”是唐叔虞的后裔。
这两个著名的“唐氏鼻祖”都是中国历史上极著名的好国君。传说中的古帝尧――唐尧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明君,就是把自己王位“禅让”给“舜”的那位好国王。唐尧原来姓“祁”,亦曰伊祁,名放勋,初居于陶,后被封于唐(今河北唐县),故称陶唐氏,亦称唐尧。尧是一位连毛泽东都佩服的圣明天子,深受百姓拥戴。尧晚年担心自己昏庸,就把帝位让给年轻的舜。唐尧死后,舜封唐尧的儿子丹朱为唐侯,在今山西翼城西建立唐国。夏代唐侯丹朱的裔孙仍留在唐,一直至商代,更号豕韦氏,西周初年又改回唐公。
周武王死后,武王的儿子姬诵被立为周成王,因成王年少,周武王的弟弟周公旦(就是批林批孔影射周恩来的那位周公)辅政。当时周公镇压唐地反叛,成王正与其弟叔虞做游戏,削桐叶为圭(用作凭信的玉,形状上圆下方),成王对叔虞:“以此封若(你)。”在场的史官就请成王择日立叔虞。成王说:“吾与之戏耳。”史官说:“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札成之,乐歌之。”于是成王便将唐人旧地封给叔虞。后来,又改封其在鲁县的子孙为唐侯,专门负责对尧的祭祀。唐侯的封地“唐州方城”,在现在的河南省方城县。鲁定公五年(公元前505年),唐国被楚国灭掉,子孙以国为氏,就是唐氏。这就是出自祁姓之唐。
《新唐书・宰相世系》简要叙述为:“唐氏出自祁姓,帝尧初封唐侯,其地中山唐县是也。舜封尧自丹朱为唐侯,至夏时,丹朱裔孙刘累迁于鲁县,累孙犹宁故地,至商,再号豕韦氏,周复改为唐公。成王灭唐,以封地叔虞,其后更封刘累裔孙在鲁县者为唐侯,以奉为尧嗣,其地方城是也。鲁定公五年,楚灭唐,子孙以国为氏。”《桐志・氏族略》及《古今姓氏书辩证》亦有类似记载。
早期的唐氏,主要分布于魏、楚、晋、秦,如战国时魏有老臣唐睢,曾西行说服秦不加兵于魏……西汉时,唐睢之孙唐厉被封为斥丘侯,徙居沛国,今江苏沛县。这大概是唐家最早移民江苏的记载。
2000-2001年,我混迹于周国平教授、葛剑雄教授等5位“博导”之中参加“首次人文学者考察南极”,在地球冰冷的屁股上和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葛剑雄博士做了三个月的室友,经葛教授耳提面命,我才知道《毗陵唐氏家谱》中的“毗陵”原来就是江苏常州。
现在,我爷爷八哥第二房儿子的第二个儿子唐曾会就在常州做生意,尽管这位George Tang 持美国护照,可对《毗陵唐氏家谱》的热衷远胜于我这个中国人,干脆一头扎进常州城。其对家谱的执著几乎可以追上我的爷爷。
大概是1978年,因为北京的《毗陵唐氏家谱》在文革中被红卫兵付之一炬。我奉爷爷之命坐火车到上海,到上海中山公园附近两所大宅子拜访唐淞源、唐岷春两位前辈,背回一套完整的《毗陵唐氏家谱》。当时还有一件事令我爷爷欢欣鼓舞,就是《人民日报》头版刊登了一张新华社传真照片:邓小平左右手各挽着香港工业总会主席唐翔千、香港商业总会主席唐骥千兄弟俩。爷爷认为这预示着文革过去,唐氏复兴,果然第二年我就考上了爷爷的母校北京大学。
家谱的作用是即使素不相识,也可以凭借血脉找到自己的根,唐庆千就是凭着家谱找到我这位小老弟的。在美国众多的唐X千中和我最熟的是唐庆千,他是国立交通大学电机科学士、美国哈佛大学电机工程学士,他的弟弟唐德千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美国福特雪尔炮兵学校毕业,这一切让年轻气盛的我很崇拜。
唐庆千至少比我大40岁,可根据辈份我只能叫他老哥哥。那年暑假,每天一大早我就背上照相机跟在老哥哥的后面去北海旁边的北京图书馆翻拍家谱和与唐家有关的碑帖,乔石的女儿乔凌在北京图书馆负责善本书,这位漂亮的女士准时在那里等着老哥哥。据老哥哥自己讲他们家不全是美帝反动派,他的妹妹正韵(音)就是共产党外交部的女才子,嫁给中共中联部部长钱李仁。当然女才子和男人截然不同,“男人在家谱中占一格,女子不占格”,女子即使再有才也进不了家谱。
晋祠位于太原西南25公里处的悬瓮山下,是一处自然山水与历史文物相结合的园林建筑。这里坐西向东,殿阁巍峨,背山面水,周柏唐槐, 古木参天。晋祠历史非常悠久。相传,西周初年成王姬诵封其胞弟唐叔虞于唐,唐叔虞施政有方,国富民强。为祭祀他,唐叔虞的后人在这里建祠堂,称晋祠。现在院内的周柏已经有2900多年的历史。
晋祠内院正北即为唐叔虞殿,殿内中央神龛便是唐叔虞塑像,手里拿着成王封赐的玉圭,身穿蟒袍,修目美髯,神采奕奕,温良敦厚,文质彬彬。分立两旁的是文武大臣。
晋祠内的圣母殿是北宋年间为唐叔虞之母邑姜修建的,富丽堂皇,由于历代官员均到圣母殿献祭祈雨,此殿逐渐成为晋祠的主体建筑,唐叔虞祠反降到次要位置。
据传说隋文帝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一次西域使者进贡一包舍利子,告之舍利子如逢明君,埋到山上,则山色生辉;藏在塔下,则塔会放光。隋文帝听了便决定建造一座高塔埋藏舍利子,地点选在晋祠。然而塔建成后,总也不见宝塔放光,百姓则说这是隋朝气数已尽,果然没几年功夫隋朝就灭亡了。
据说隋朝灭亡前李渊和李世民曾经在晋祠开会,在唐叔虞的神像前研究是否起兵造反推翻隋朝。就在犹豫不决之际,是唐叔虞显灵要李世民起兵,结果顺利推翻隋炀帝统治,建立新政权。为了感谢唐叔虞的显灵保佑,把新政权取名为――“唐朝”。
2002年我独自驾雪佛兰SUV攀登珠穆朗玛峰大本营,2003年我独自驾大吉普经巴基斯坦、阿富汗、印度、尼泊尔《新唐僧取经》,都去晋祠拜谒过祖宗。“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承蒙祖宗福荫保佑,我得以全身而归。
上个月,老家无锡电视台找到新华社,希望我和他们去香港采访我的“侄子唐英年”,吓了我一大跳,我哪敢把香港“财爷”当侄子。然而无锡电视台的美女主持吴侬软语、坚定非常,说他们已经查了家谱。我只能说新华社有党的采访纪律,不能随便以权谋私,特别是唐英年这样的青年才俊。
长江后浪推前浪,唐氏宗族一定像我们繁荣昌盛的祖国,前途无量。
邻居说我和我爷爷的关系绝对超过我和为爸爸,这不仅由于祖孙隔辈,而且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宿命安排。拜托波澜壮阔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一下把我爸关在“五七”干校七、八年,鬼使神差把我和牛鬼蛇神的爷爷拴在一起。
我这人自幼崇拜英雄,我爷爷16岁在江苏考全省秀才第一,我爷爷告诉我“这叫泮员”。我爸爸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就从来没考过第一。我爷爷过世后落实政策,发还的旧照片中有一张当年爷爷“谒圣后撮影”,我估计这是受到了皇帝的接见,只是爷爷仙逝,无从查证。由此可见当时的皇帝不仅勤劳、开明,而且重视学问,连一个江苏省的“泮元”都要亲自播冗接见,难怪当年的大清国开辟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疆土,国泰民安,把国家建设得比喜欢搞运动的毛主席还好。
我爷爷的爸爸唐锡晋生了七女、二子,我只知道七姑婆嫁给福建饶家。我八公名叫“唐宗愈”,我爷爷排行第九,名叫“唐宗仪”,即大唐的名臣韩愈、郭子仪。后来宣统皇帝即位,我爷爷的“仪”和溥仪的“仪”犯了忌讳,于是把郭子仪的“仪”改成了“郭”。
文革前,我小叔唐振缁、小婶程式君夫妇在香山植物园上班,和接受改造的宣统皇帝溥仪是革命同事。“东富西贵”,当时北京城有头脸的人不是住在东城就是住在西城,家住护国寺的溥仪离我爷爷住的什刹海步行不过10分钟,从什刹海到香山只有360路公共汽车,小叔和溥仪经常结伴上班,共同打发掉一个多小时的无聊时光。每次溥仪来找小叔,我爷爷都躲藏起来避而不见,因为他坚持对皇帝必须行三叩九拜大礼,可又担心招正在改造溥仪的共产党不高兴。让爷爷以革命同志和溥仪握手,我爷爷认为那是无父无君之辈。在我爷爷的字典中“天有宝日月星辰,地有宝五谷园林,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孝子贤孙。”
太平天国的“乱匪”不信孔孟拜上帝,信洋教,留很乱的头发,所以被江浙一带称为“长毛”。据中华书局《清史稿》讲,“长毛”烧杀抢掠到江苏,杀光无锡唐氏满门,把尸体扔在院内的古井中,只有我爷爷的爸爸――唐锡晋一个人在外地求学幸免于难。多年后“长毛”被大清平定,唐锡进孤身一人回到老家,下到古井咬破手指滴到尸骨上,认定凡是血液渗进去的骨头便是自己家人。把找出来的家人尸骨集中在一起,在孔山葬在祖坟。
1982年北大放暑假,我回老家无锡,昔日的老管家张襄庭专门带我跪拜这口古井。古井位于崇安寺基督教堂大钟附近,“无锡唐氏小学”(解放后改名崇安寺小学)一间教室内,我趴在祖宗蒙难的古井旁长跪不起。
我爷爷的爸爸唐锡晋曾经是安东县“教谕”,工作类似现在的教育局长,只是这个教育局长的权力很大,可以管理甚至制裁犯错误的秀才。当年的知县不敢随便处理秀才,因为秀才仿佛现在的大学生,如果继续深造中举、进士、点翰林……不知道会超过七品知县多少倍。我爷爷的爸爸为人很耿直,在安东县威望很高、脾气很大,凡是见到秀才抽大烟,都会直接杀过去,折断人家的烟枪、砸了人家的烟榻……所以一直到我这一辈,唐家连纸烟也没人敢吸。
我爷爷的爸爸唐锡晋在安东县当教谕时,由于揭发知县欺压百姓和知县结下梁子,愤而辞职出走。路过绍兴,绍兴一个大米商邵大爷仰慕唐锡晋为人,知道唐锡晋为官清廉,现在赋闲在家一定生计困难,亲自送来许多银两。邵大爷在邵家五兄弟中排行老大,在当地仗义疏财,他的五弟就是日后出大名的黄埔军校秘书长邵力子。邵大爷见我爷爷英俊聪明,当即把14岁的女儿邵荫鹣送过来给我爷爷作媳妇,就是我奶奶。
我奶奶一辈子用绍兴话管我爷爷叫“吾哥!”我爷爷一辈子管我奶奶叫“吾妹!”我奶奶为我爷爷生了16个孩子,其中9个存活下来,长大成人者五男四女:儿唐振绪、唐振维、唐振统、唐振纶、唐振缁;女唐芾、唐馨、唐朋、唐松。另外一女唐庶生为如夫人瞿氏所生,在金陵大学上学是失踪,1949年复出时代表解放军接管金陵大学,后在冶金部任局长。
我爷爷属老虎,我奶奶比我爷爷小三岁属小龙,能讲一口流利英语,自幼读书写字,女红针指样样精通。我奶奶还会烧很好吃的绍兴菜,长大后我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现在每天看到一大锅“猪肉炖粉条子”,我总想起我奶奶。我现在还会剪“五角星”、“红双喜”、“寿”……用缝纫机给女孩缝裙子,全是我奶奶小时候教给我的,这样的有文化的家庭妇女现在已经不存在。2003年11月19日,我一个人《新唐僧取经》开了3个多月,从印度开回北京城,发现老婆不仅搬了新家,而且又换了小阿姨。这个小阿姨好像是甘肃人,见我用针线缝裤子就主动过来帮我,坐在一边看电视的妻子很是不懈:“用不着管他,这种活叔叔比你干得更好。”
我奶奶也有缺点,首先是皮肤太嫩,稍微一碰就皮破血流。再一个就是醋劲太大,经常冤枉我爷爷。和我爷爷认识的一个瞿老师和我爷爷生了庶生姑姑,被我奶奶指姓为名蔑称为“两只眼睛”。我爷爷还有一个子虚乌有的女朋友叫“清江浦”,这个外号源于那个江南美女的产地。我爷爷的老师,京师大学堂学监柯老先生把独生女柯昌漪托孤给我爷爷,我爷爷临终前不忘嘱咐我每月提醒爸爸给“师姑婆”订一磅牛奶,可我奶奶一直对师姑婆心怀戒心。
我是和我爷爷一起长大的,我承认我的封建思想可能比一般人严重,特别是我从事九死一生的冒险事业以来。每次远行,我都遗憾自己还没给爷爷生孙子,万一这次冒险翻了船,在阴曹地府怎么向爷爷交代?
1991年我在海湾战火中三十而立,以色列的长腿美女Orit小姐带我去哭墙许愿:To be a good photojournalist; To marry charming girls ;To make supermen 。哭墙是所罗门大王留下的神圣之墙,可以让人美梦成真,布热津斯基、基辛格、拉宾、沙龙……几乎全世界有梦想的男人都往这里塞过纸条。只是我的纸条没有塞在铁栅栏以东男人祷告的部分,而是越过铁栅栏经过Orit的玉手塞进女人祷告的哭墙。我相信犹太女人灾难深重,上帝一定更偏心向美丽的犹太姑娘。Orit说上帝肯定满足我的心愿,因为我是来这里许愿的第一个中国人。但是她自己决不会嫁给我,因为塞纸条之前她偷看了我和上帝的契约,她说她只希望和我独处,不想成为复数中的一个,也生不起复数的Supermen。
创世纪之初,耶路撒冷的老犹太就创造《旧约》,并使之成为全世界的法律准则。进入19世纪,擅长精密机器的三个说德语的新犹太,又推出影响人类社会的三大理论:尼采的“绝对权威和超人”,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和性”。三大理论在欧洲徘徊之后,引发波澜壮阔的三大运动,把整个20世纪搅得天翻地覆,战争、运动,直到把地球资源、人类能量消耗殆尽才渐渐偃旗息鼓,恋恋不舍地退出历史。
“绝对权威和超人”奠定法西斯轴心国以计划经济为本的“国家社会主义运动”、“共产主义”诱发始自“社会主义阵营”随之遍及世界各地的“国际共运”、“梦的解析和性”让成千上万未成熟的男女瞬间顿悟、成熟的更加成熟,以性和性解放为标志的时尚生活深入千家万户。
我生而自由,自幼主张“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鼓吹在强权面前《宁死不屈》。79年在北大国际政治系投身国际共运,希望成为切・格瓦拉、卡斯特罗、波尔布特那样的共产主义战士。至于“梦和性”由于我先天觉悟忒晚,尽管日后发现自己也能后发制人,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但大学时代连我喜欢的女同学冰凉的小手都没摸过。
根据列宁的《帝国主义论》我把我们班的54个男生比作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帝国主义列强,全班仅有的14名女生列为被觊觎的殖民地。由于僧多肉少帝国主义本性,开学还不到半年,世界领土已经被少数帝国主义列强瓜分完毕……当过工农兵的大师兄们文韬武略,带着工资、职务上学,上课、泡妞两不误,根本剥夺了我们这些应届毕业小师弟的发展机会。
83年北大毕业后,我企图效法班超投笔从戎,混进人民子弟兵,可300万钢铁长城浩浩荡荡疏而不漏。解放军的严密防守迫使我缩到中国政法大学教了4年书。尽管满园春色,可出于狭隘的善良天性,认为老师追女学生不但是“家庭、私有制和不平等的起源”,而且比强奸好不了多少。后来通过组织学习、提高觉悟,才逐渐认识到――“师生恋”不仅有利于师道尊严,而且鲁迅先生早就这么默默地干了。
直到1987年初,我正式进新华社给党当“耳目喉舌”,才有机会透过镜头仰望“半边天”,欣赏好玩的“民间段子”,甩开腮帮子“食色性也”。
1987年新华社社长穆青运筹帷幄,筹划盘活摄影部积累的上千张熊猫照片,计划将其出卖给美国佬,出一本最权威的熊猫画册。不料帝国主义野心狼比穆老头还狡猾,给该书作序的珍妮・古德尔星眼微阖,一眼就看出“这些共产主义的宣传品溜光水滑,肯定全是保护区里的家养动物。”
英国美女珍妮・古德尔(Jane Goodall)是天下排名第一的动物学家,高而且瘦,身材高,人也高明。她年轻做姑娘时就和非洲的黑猩猩同居,追随黑猩猩群奸群宿几十年终于修得正果。她老公是美国《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y)的摄影师,老公爱意绵绵把珍妮的浪漫人生拍成照片发到世界各地。珍妮・古德尔以自己的五味人生做样板,建议“新华”选派一个“胆大、命好的小伙子去深山老林”。
1998年冬,我因“胆大包天、心细如发、总有狗屎运相伴”而中选。由于担心劳而无功,我哭丧着脸跑回北大,经罗豪才校长举荐,认识了北大生物系的熊猫博士吕植。我这人一直喜欢名字好的女人,由此可以看出该女的良好出身。新华社有两位老大姐不仅名好而且姓好:一位名叫丁补天;一位名叫牛畏予。吕植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科学家,名如其人,她15岁考进北大生物系,读的是植物生理。
我跟吕植为首的北大学子坐火车翻过秦岭,到达陕南的周至、佛坪,最终在洋县常青林业局华阳林场扎下大营。一个月后,有人用我背来的麻醉枪打中一只大公熊猫,与此同时,经北大地球物理系李进军老师做冰,我也俘获了当年北大最年轻、最漂亮的女博士。可是23岁的女博士人小鬼大,慧眼识妖,一眼就看出我“只可远观,不可近玩。”最终妥协成:到1995年5月10日她“三十而立”之后,再嫁给我。分手前吕植送我一本大作《秦岭――大熊猫的野生庇护所》,扉页用力写了“――看将来谁的生活更非同凡响!”
吕植原来姓李,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过继给一个老红军改姓“吕”。吕植妈妈是西北师大的中文教授,一见面就看出我一旦拿起笔来会前途无量。吕植的爸爸李老先生多年在西部当记者,知道在中国做记者格外辛苦。老人家惺惺相惜,看我如同“王八瞅绿豆”。1990年春,我去可可西里探险路过兰州,老人家背了一大筐苹果横穿狭长的兰州城,硬把苹果塞进我的吉普车,让我到无人区慢慢享用。当《大熊猫的神秘世界》(SECRET WORLD OF GIANT PANDAS)以英、法、德文在纽约Abrams出版时,我早已从可可西里去了巴格达。
从伊拉克回国后,我参加野人考察队到湖北神农架,当年抓熊猫为我做冰的“球系”李进军仍是我的队友。1995年5月10日,我和李进军把大茶缸里的红景天老酒一干而尽,从神农顶撤到大龙潭,打道回府,准备迎取“三十而立”的女博士。“北大是人双手建造的,但熊猫博士是上帝创造的。”
接下来的发展令我黯然神伤,先是我们考察队翻车一死两伤,继而李进军肌肉萎缩英年早逝。吕植见到我这个半大老头“已经失去当年的感觉”,博士不仅不大看得上我,而且开始蔑视所有男人,早已暗下决心“要为大熊猫奉献终身。”直到我出这本书时,熊猫博士已届不惑之年,还是一个人坚持高高在上,凡人不嫁。
分手那天,我和博士在北大勺园喝干面前所有啤酒,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告别未名湖,我在北大西门暗下决心:从今天起,无论哪个女人要我,我都跟她走到底……
1995年夏,我从新华社骑车回家路过平安里,一位阔步挺胸的老大姐拦路朝我大喊“老鸭子”。大姐自称是解放军出版社的正师职编辑孙阿冰,是中宣部老部长郁文的二女儿。孙大姐读过我的许多新闻,希望向我组稿,让我写些比新闻更长久的“有趣”的东西。
名如其人,孙大姐给我煮了一大锅挂面,和我喝光一瓶葡萄酒之后,主动做我冰人。说他哥哥孙小郁是国务院对台办副主任,认识一个台湾女孩嚣张得不行,对大陆男同胞很不尊重。她希望我代表国人挺身而出,修理这个“大疯丫头”。我说我身为党的耳目喉舌,理应替党分忧,特别是事关祖国统一。只是我每天必须发稿,如果可以,能否在我下班之后,在我回家路上的近便之处,我愿意和“大疯丫头”会上一会。
一周后,孙大姐突然狂呼我的BP机“126D5566”,知会我“大疯丫头”已经从台北飞临北京,嘱咐我下班后千万不要到处乱野,要立即赶到我们家附近的金台饭店。我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对象”姓甚名谁,能否预先介绍一二,免得一见面乱了方寸,给人民解放军丢人。孙大姐说:“大疯丫头”姓朱,是国民党什么大人物(好像是澎湖战区参谋长)的大女儿,和我一样也属于九死一生的命大之人。据说多少年前,朱小姐乘火车从台北到花莲或台南,火车出轨整列火车所有乘客全部死亡,只活了朱大小姐一个人……听到这儿我大喊“打住!打住!这个妖精绝对不能给我做媳妇。”孙大姐电话里批评我“关键时刻掉链子,破坏了国台办的战略部署……”我大喊:你那边先停嘴!我要告诉你,我有连国台办都不掌握的超级机密……
“大疯丫头”应该名叫“朱宛宜”,不是女字边的“婉”,而是宛平城的“宛”。不是树心的“怡”,而是宜室宜家的“宜”。单单从名字上看,“宛宜”就是我喜欢的女人,而且她的曾祖朱庆澜朱子桥和我爷爷唐宗郭唐慕汾,乃是几十年前民国初年的拜把子兄弟,按辈份我是他叔叔,如果我将她办了,九泉之下的朱将军和我爷爷一定也要回来“办我”。尽管我和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侄女”五服之外,素昧平生,可仍然免不了获罪江湖,世代流传“唐老鸭乱伦”的骂名。大姐您若不信,明天我给您带来一张朱将军和我爷爷的合影……电话那头的快嘴孙阿冰当即哑然,事后告诉我当时她的后背直冒凉气。
第二天下班后,我冒着瓢泼大雨骑自行车到金台饭店,挽着裤腿、探头探脑地走将进去。在一层一个巨大无朋的大包间,国务院对台办公室副主任孙小郁、前乒乓球冠军郑敏之、孙大姐和一位亭亭玉立的台湾大小姐早已点好了菜,围在桌子四周等我。孙副主任朝我连瞪三眼,显然对我不仅迟到,而且身披脏雨衣不停地滴水大为不满。我赶忙把我爷爷和朱将军的合影呈上去,希望以此“情报”讨好重权在握孙副主任,借我爷爷福荫再次帮我脱离困境。同时心里暗骂:自行车、破雨衣就是我的本色生活,如果你国台办嫌我给首长丢人,就该发制装费,再派你的大奥迪来接我……谁让你们拿我当“肉弹”呢!
我绕过孙副主任严厉的目光,径直走向宛宜开花的笑脸:“叫我叔叔。”
“叔叔!可是孙主任是让我来相亲的……”
“你真要给我当老婆?”
“是!”
“给我生儿子?”
“是!”
想不到海峡两岸刚一直通,马上就把把国台办撂到一边。
我记不得那天晚上都吃了什么,只记得我喝了很多啤酒,上洗手间时顺了大堂一朵玫瑰,借花献佛送给朱小姐。饭后,朱小姐把我带到她下榻的北京饭店贵宾楼,像丹麦美人鱼那样斜倚在沙发上,两只美丽的小脚摆在一边,给我泡了一壶又一壶台湾冻顶乌龙。我第一次领悟到什么叫风情万种。
宛宜的爸爸是国民党的海军中将,曾负责“澎湖战区”防务任务,他的同学 “章江号”、“剑门号”的舰长们和钢铁战士麦贤得交过手。朱妈妈年轻时当选“中华民国十大优秀青年”,后在“国军任野战外科军医”,当年宛宜花莲车祸五官移位,面部的整容手术完全部出自朱妈妈之手。
朱妈妈曾经在传奇人物吉星文手下当兵。吉星文是河南人吉鸿昌的亲侄子,1937年任29军上校团长,负责卢沟桥防务,打响抗日第一枪,是中国天字第一号的抗日英雄。中国内战后吉星文任金门防务副司令,豆蔻年华的朱妈妈在“吉长官”手下当军医。 1958年美帝在贝鲁特登陆,毛主席下令炮轰台湾支持中东革命。“八二三炮战”炮打金门,第一轮炮火就打死天字第一号的抗日英雄。一直到现在,朱妈妈都为没能救活“吉长官”自责。
朱宛宜和我同年异月同日生,为庆祝我们俩直接三通,喜欢热闹的宛宜在凯宾斯基设宴订婚。应邀的有我的上司新华社摄影部主任徐佑珠、《中国日报》摄影部主任王文澜和他的弟弟王文扬、《中国青年报》摄影部主任贺延光和他CCTV的女朋友石正茂……
订婚次日,新华社摄影部主管保密的副主任老余把我找过去,问我有什么问题忘了向组织交代,可我的确想不出有什么问题需要向交代。于是老余提醒我事关“个人问题”,我这才想起我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我说我为“党国”(党和国家)玩命多年,不孝有三,现已三十好几,终于有人肯嫁给我,而且是台湾――我们肋骨做成的妹妹。老余提醒我这是涉外婚姻,我十分不满地甩下一句话:“哦!台湾是外国呀?”
就在我和宛宜爱得天昏地暗之际,我多年的蠢行开始成为电视关注的热点,第一个把我拍上电视的是驻巴格达的CNN,随后我在北京电视台《人海撷英》抱怨新华社没收了我的丰田陆地巡洋舰,想不到节目还没播完,中国中小企业促进会秘书长张维新就送我一辆罗马尼亚吉普。随之而来的有CCTV的《东方之子》和《半边天》的张越、《时尚》的老板刘江吴弘、北京青年报《绝对隐私》的安顿……我一连数次严辞拒绝了北京有线电视的采访申请,我连采访我的媒体大鳄都安排不开,从未听说过这个刚冒出来的三流媒体。
一天傍晚,《中国日报》记者陈雄敲开我在什刹海的四合院,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丰满、手拎啤酒瓶的东北女子。一进门,陈雄批评我“也别太牛X了?怎么也得给人家对付几句吧?”我这才知道身后这位,就是被我严辞拒绝了无数次的北京有线电视台的王导。
我说我的确没有时间,今天晚上我的未婚妻要从香港飞北京,我从机场接上她就得直接去北京经贸大,我还得在那里给学生做讲座。王导说没关系,她和她的摄影师只悄悄地跟在后面,绝不影响我的私生活。王导演当时叫王春华,曾用名王纯华后来改用王淳华,出身哈尔滨话剧院,毕业于浪漫的中央戏剧学院。从此不管我和宛宜做什么,都有一台小心翼翼的摄像机跟在后面,记录我尴尬的人生。
我小时候就能背诵毛主席的《纪念白求恩》,毛称赞白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当时就发现,一个外国人做到这些或许不难。一个中国人要做到一生心口如一,宛若登天。多年来我一直力求纯粹,努力追求表里如一。但在咱们伟大的祖国,从政治局委员到摆小摊的,有谁可以一贯表里如一?
迫于外界的强大的压力,加上我自私的本性――我和宛宜的婚事基本告吹,敬业的我太爱当新华社记者了。古希腊为美女海伦娜可以打一场“特洛伊战争”,英王乔治九世为娶一个美国寡妇自愿放弃最强大的王国,沦落为巴哈马公爵……这些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傻瓜大多发生在西方,天生缺钙的东方男人缺乏这样做的主、客观条件。
连鲁迅先生都把中国男人失败的原因归咎于中国女人“中国男人大多是可以成为圣贤的,可惜都被女人毁掉了。商是妲己毁掉的,周是褒姒笑坏的,秦……虽无历史记载,而董卓的确是让貂蝉害死的……”历史上仅有的两个例外是我晚熟的两次恋爱,都由于我这个男人软弱、自私――毁了我喜欢的人……
有线电视的王导用中戏导演系的专业水平悄悄走进我的生活,三番四抖摆平了我,为我展开一幅她们浪漫演艺圈里才有的浪漫故事。
1996年,我的养父,在美国当农场主的二伯身体欠佳,我奉父命飞往美国经营我从没见过的农场。我赤裸着上身开着约翰・迪尔拖拉机在唐氏农场往来驰骋,黄丝绸般的中国皮肤在黑白分明美利坚独树一帜。即使在健壮的西部牛仔中也罕见我这样用不完的蛮力,不胫而走,我成了当地最出名的大黄牲口。种地之余,我开着二伯的福特皮卡周游美国,最终离开农场独自环绕美国,写了那本一版一印15万册、驻美大使李肇星作序的《我在美国当农民》。
就在我在EL CENTRO 专心种地之际,大洋那边的王导悲悲切切来电话,说她意外怀上我的双胞胎儿子。尽管我多年一直放眼世界,可我更爱我的祖国,何况我突然有了双胞胎儿子。只可惜她由于健康原因,中止怀孕没让我看到我逍遥法外的两个小Supermen。尽管两个“无花果”已成历史,但我还是愿意承担男人应负的责任。
1997年6月28日,我和王导在北京月坛登记结婚,以后两次怀孕都因妻子乙肝大小三阳而扼杀腹中。所幸我在中东闯荡多年被阿拉伯种过多种疫苗,区区乙肝对我不起作用。
结婚半年后我因工作失意、家务繁重、日积月累老病复发,在北京医院、北京军区总医院、301医院4次骨穿之后显示为“再生障碍性贫血”。
海湾战争综合症加上我老婆大小三阳、DNA阳性,雪上加霜我已失去对小Supermen的自信,而我的妻子偏要和命运挑战,百折不挠非要和我生神仙儿子。我给我妻子打了两年半干扰素依然毫无效果,大、小三阳、DNA均全部阳性。我已彻底放弃海湾战争在耶路撒冷和神的“儿子之约”,只勉励自己即使妻子的乙肝治不好,也不要遗弃我可怜得妻子。
新华社工会主席周勇怕我们生活孤单,失去希望,把他们家新下的把小狗Cary给我们当女儿的,我为安慰妻子给Cary改名王小开,随她娘家姓王以示尊重。此前我还为妻子养了三只猴子,由于有了小开妻子把猴子送给我们家的朋友霍云。
与此同时北大医院大师姐董悦教授、李津生大夫,301医院血液科主任张伯龙教授、王永平大夫,地坛医院王硫琪教授,北京妇产医院李宝珠大夫,协和医院副院长郎景和教授,北京医院赵展荣大夫、邢保利大夫……多方协助、中西医结合,众多医生一定要帮我妻子生儿子。
1991年我在海湾战场三十而立,在耶路撒冷哭墙和神约定“To be a good photojournalist; To marry charming girls ;To make supermen 。” 几经辗转,我2000年在伊拉克北部曼苏尔播下亚述。 2003年7月23日,在北大医院林巧稚嫡传弟子――董悦教授亲自操刀下,神赐的儿子在隆重的埃及国歌声中悠然而生,这一天恰逢埃及国庆。
2000年冬,我入选《2000-2001年首次人文学者南极考察队》,我知道自己够不上学者,而且从没动朝学者发展的念头。我天性是个懒人,不可能像教授那样头悬梁锥刺骨。连新华社摄影部也对我被尊为学者选派南极深感意外,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只该“炒”的病鸭子。同行的教授们都是国家栋梁:博士生导师、政府津贴享有者,个个著作等身、德高望重,可我连做他们博士生的资格都没有。嫉妒之余,唯有说几句酸葡萄怪话,继续当我的新华社记者。我早就知道兢兢业业的治学方式不是我梦想中的美好生活,我心目中的美好生活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我在大学宣誓加入共产党时就坚信《共产党宣言》中的美好社会:“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
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中宣部、海洋局、极地办、外交部、国家计委们挑选我入选“首次人文学者南极考察”的理由,他们把所有文件封在牛皮纸信封里,寄给了新华社。这种做法颇让我这只频频遭受枪击的野鸭子惶惶不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我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让人惦记的。出发去南极的当天,外交部世界知识出版社在首都机场和我签署了《重返巴格达》的出版合同,一版一印15万册,15%的版税,我为“炒熟鸭子”能为国家纳税自豪了好一阵子。
我诚惶诚恐地告诉中央电视台两次采访我的倪萍大姐:“我一直把自己看成‘行者’而非‘学者’。这个‘行者’是行走的行,不是修行的行。”萍姐是仅次于我妈、我的责任编辑任幼强宠爱我的女性,看到我即将远走南极,母性十足的萍姐总免不了眼泪汪汪。幸亏有她们母鸡护雏般的袒护,我这只病鸭子才蹒跚着走到今天。
我从小就喜欢心有旁骛地到处乱走,边走边看的劣习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因为老师总向我妈告状我上课不专心,为此我没少挨笤帚疙瘩。其实我并不是不专心,而是我已经听懂老师要讲的内容。这绝不是我吹牛,一直到现在,我一边在IBM笔记本上敲文章,一边另开一个窗口看《走出非洲》。我喜欢把和我同样结实的IBM用到极至,奔腾的心可以满足我的各项要求。
整整40年前的1961年1月24日,岁在庚子腊月初八,我横空出世来到人间。由于天生胖大重近9斤,北京妇产科医院不得不刀剪相加才把我从娘胎里弄出来。我“亲娘”(无锡把奶奶叫亲娘)说那天晚上梦见观音胯下白马、怀抱婴儿,那婴儿就是我。一直到到现在,每逢吃腊八粥,我妈都唠唠叨叨劝我千万别信我“亲娘”的鬼话,说我千真万缺是妈肚子里生出来的。说到这儿我妈还撩开衣襟拍着肚子上的疤痕谆谆教导,“是骑河楼妇产医院把你从这个伤疤里夹出来的。”边说还眼泪汪汪地批评说无锡人把奶奶叫“亲娘”,会离间正常的母子关系。
就在我爷爷翻阅《毗陵唐氏家乘》,要我“师事于曾,效法曾参之孝,曾文正之忠”的时候。站在一旁冷笑的我爸已经看出我相貌刁钻绝非善类,果然我刚满5岁就引来一场波澜壮阔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抄家批斗差点把我老爸打死……
我不仅妨人,还妨自己,好几次差点把自己妨死。1991年1月24日,我在海湾战争的风眼里“三十而立”,有位在电视屏幕前欣赏战争的俊杰指责我是海湾战争仅次于乔治・布什的最大获利者。其实整个海湾战争我没领过任何津贴,就连新华社中东分社“反还”的水果费都没领过。10年前腐败还不盛行,当时我还不满30岁,还没尝过和女人同居的滋味。我真担心我就这么夭折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不起我敦信传统的爷爷。
说到10年前的海湾战争我总忍不住珠眼潸然,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华彩时光。我30岁的成人大PARTY是在海湾战场密集的防空武器丛中举行的。那天有好几枚“飞毛腿”划过夜空向我鸣炮祝贺,我活这么大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节日焰火。我在耶路撒冷哭墙下泪眼涟涟许下宏愿:“当好记者。娶好姑娘。生小超人。”
2000年12月31日,我在南极度过20世纪最后一个白夜时,满脑子都是“战争、环境”的困扰。我找到住在隔壁的哲学家周国平教授,告诉他10年前我在巴格达采访过竭力阻止海湾战争爆发的联合国秘书长德奎利亚尔,8年前在开罗过采访为中东和平圣诞祷告的联合国秘书长加利……。我想“人文学者”应该把自己在南极的和平感受报告现任秘书长安南,通过他向所有地球居民呼吁“和平、环保”。周教授当即让我执笔,“因为鸭子的脑袋没有纪律”。我自知自己鸭嘴没把门的,索性把自己一挥而就的涂鸦交给学问深厚的葛剑雄教授把关润色,一推了事:
“纽约 联合国总部联合国秘书长安南阁下:我们,6名中国人文学者DD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周国平、复旦大学历史地理中心教授葛剑雄、北京大学伦理教研室教授何怀宏……在人类即将进入伟大的21世纪之际,从遥远南极向您致意,希望通过您崇高的职责向全人类呼吁:和平,环保。……”
弹指到了2001年1月24日,想不到这天恰逢辛巳年正月初一,乃是新千年的第一个春节。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合衣躺在冰冷的地球屁股上庆祝自己的四十岁生日,感慨良多。孔圣人乃儒教之尊,曾教导我们“四十不惑”,多年来我一直盼望四十岁生日。希望自己心明眼亮、百毒不侵。
这天中午,周国平教授在麦克斯维尔湾冰海里为我做生日洗礼。本性负责的葛剑雄教授独自跑到海边,战战兢兢地报告水温0°C,还找了一根细麻绳,准备随时把我从大海里拉上来。邵滨鸿心细,到何怀宏教授房间扯来一条旧床单,预备我上岸时裹在身上……
我纵身跳进长城站前冰山浮动的大海,穿过一群金图企鹅游向一只阿德雷海豹……。南极的一切生物都在严寒中和谐并存,全然不像我居住的人类社会。回想整整10年前,我在海湾战场因蹈火而三十而立。现在“四十不惑”,竟然有那么多人脚踩冰山为我庆贺四十岁生日。抬头眺望漂浮的冰山,“人过七十古来稀。”即使以七十年计,也不过25550天。前20年上学,后20年退休,剩下中间20年找工作、买房子、追女孩、赡养父母、繁殖后代……,少得让人害怕。对一般健康人而言“时间就是金钱”,可对我这只病鸭子“时间就是生命。”今生今世老夫我即使得尽天年,也已经走了人生的一多半,此生何求?只可惜还没留下一男半女。我面对南极冰海大声发誓:依法纳税;投票选举;回家睡觉,生他妈一打小杂种。
啊!亲爱的神呀!真正的宇宙之王。感谢您看顾世上的每一个灵魂,感谢您从不撇下您的孩子唐师曾,感谢您在过去的岁月里引领我远离苦难,保住我九死一生的微小生命。感谢您创造了唐师曾的儿子唐亚述。感谢您赐予唐亚述以生命、智慧、勇气、才华、能力……
神呀!感谢您赐予我如此优秀的儿子(Supermen)。尽管我的种子并不优秀,还遭遇过辐射,但请您看在我祖上唐尧、唐叔虞等列祖列宗积德行善、全心为民的情份上――不要让我的儿子唐亚述继承我的“再生障碍性贫血”和我的“战场焦虑症”;
神呀!请您赐予我如此优秀的儿子(Supermen)。尽管我的农场土壤贫瘠、千疮百孔、风霜雨雪、病虫严重……但看在我爱她、宽恕她、心甘情愿为她承担一切苦难的情份上――我恳求借助您伟大的神力,赐我妻远离乙肝大、小三阳、DNA阳性,阻断她的DNA,子宫颈癌等种种疾病。保佑我妻健康美丽继续浪漫,为我生一个健康快乐的好儿子。
神呀!我的儿子唐亚述将有神赐的健康体魄、坚强的精神、端正的容貌、善良的品性……
神呀!请您赐予我这样的儿子,他不会用愿望去代替行动,他将永远牢记自己是唐尧、唐叔虞的王胄之后,牢记爷爷的教诲――认识自己是认识世界的奠基石。
请您赐予我这样的儿子,他坚强得足以认识自己的弱点,勇敢得足以面对恐惧,在遇到挫折时能够昂首挺胸而不卑躬屈膝,在获得胜利时能够谦逊而不趾高气扬。
请您赐予我这样一个儿子,他牢记父亲的经验:所谓恐惧就是一种难以名状、不曾思量、未经证实的恐怖,它使我们转危为安、转败为胜的种种努力陷于瘫痪。
请您赐予我这样的儿子,我祈求不要把他引上平静安逸的坦途,而要把他置于困难和挑战的考验之中。让他学会在暴风雨中挺立,让他学会对失败者富于怜悯。
请您赐予我这样的儿子,他将效法并超过他的爸爸:心地纯洁,目标高尚;他将在征服别人之前先征服自己;他将拥有未来,但永远不会忘记过去。
请您赐予我这样的儿子,请您赐予他足够的幽默感,庄重而不盛气凌人;请您赋予他谦卑的品质。真正的伟人也要率直真诚,真正的贤人也要虚怀若谷,真正的强者也要温文尔雅,真正的男人也要宽容大度。
请您赐予我尽量多的宝贵时间――让可爱的儿子亚述和我共度欢乐时光,让小狮子跟随大公猫锻炼打猎的能力。让我们父子一起阅读、散步、嬉戏、玩各种有趣味的玩具……在游戏和神的关注中一天天长大。
请您引导我的儿子,不论今后他走多远:他可以忘掉他的爸爸唐师曾――但要永远牢记他的祖先姓唐,他的祖国姓唐。
我和杨澜谈儿子
杨澜按:新华社摄影记者唐师曾,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专门到那些别人不敢去或者不能去的地方拍照片。十年的光阴过去了,那些习惯于冒险的人会不会觉得平静的生活太过无聊呢,当我在北京采访他的时候,我终于发现这位永远坐不住的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停一停、歇一歇的理由了――他做爸爸了。
杨澜:刚刚喜得贵子,这两天晚上有觉睡吗?
唐师曾:他特乖。
杨澜:你不是在耶路撒冷的哭墙下许过三个愿吗?就是做好记者、娶好姑娘、生小超人,现在是不是三个愿望都实现啦?
唐师曾:我当时去那儿的时候,那还是1990年,中国跟以色列还没建交,我认识的一个当地女孩叫Orit,意思是“光”,那个可爱的犹太女孩子带我去哭墙许愿,我很自私,当时灵机一动就写了:“当个好记者,这一点是自我要求的;第二娶个好姑娘(复数),这是要求别人的;生好儿子(复数),由此可以看出人的本性是很自私的……
杨澜:你给儿子起名字叫“亚述”,亚述王是吧?你为何给你儿子取这么霸道的名字?
唐师曾:不,这有几个原因,第一个就是说“亚“是第二的意思,我弟弟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他是我们家族的第二个儿子。第二,“亚述”我的意思是说不要继承爸爸的鸭子嘴,最好在口才、叙述问题方面存在一定障碍,不要像他爸爸,话太多招人讨厌。第三是我当记者,我就想他是一个“亚洲人”,如果要能够继承我的事业,他应该“记述”或“叙述”亚洲的历史,用“亚洲人”的观点。最后,直接刺激这件事的是我们孕育他的地点是伊拉克北部曼苏尔附近的尼尼微,“狮城尼尼微”亚述王朝的废墟。是历史上最古老的军事帝国。最后一点,萨达姆总统是在这里被捕的。作为一个5次去伊拉克采访的记者,我对伊拉克人民和他们的官员有很深的友谊和感情。
2000年6月,在海湾战争十周年前夕,唐师曾重返巴格达,和1991年战争爆发时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有妻子同行。不过在镜头里,我们仍然只看到唐师曾一个人,他的妻子带着小摄像机拍下了他的那次巴格达之行。
杨澜:在你的摄影作品当中,你认为有值得留下来的吗?
唐师曾:没有,没有。
杨澜:作为一个职业摄影记者,你不觉得这是一个让你遗憾的事?
唐师曾:我作为职业摄影记者,对我最重要的是每天不停地拍,以我的手和我的眼睛、我的大脑、小脑决定,把我看见的任何事都拍下来。
杨澜:您用自己一生来记录这个时间。
唐师曾:我并不具备那些伟大的天才所需要的那些素质,我自己特别知道。鲁迅先生说过,大意是太伟大的运动我们无力描绘,只能记录它的一角。所以我呢,只是我能看见,我可以描写它或揭露它的一角,我觉得照相就是这样,如果把哪张照片当成特伟大的什么事,我觉得就错了,那样很难。
杨澜:所以有人说,与其说你是一个记者,不如说你是一个旅行的散文家,你同意这样的看法吗?
唐师曾:我不是家,就是一行者,而且是那个老想行动的人,行走的人。
2000年12月,唐师曾跟随南极科学考察队到南极去了一趟,参加“极地沉思――人文学者南极行动”,在南极期间,正好赶上唐师曾的生日,他又有了惊人之举。
杨澜:你在南极曾跳到冰水里啦,你是干嘛,你这是洗澡吧?
唐师曾:我是1961年1月24出生的,还没去南极之前,我就对媒体夸口说,我要在四十岁生日那天在南极洗礼。我三十岁的时候,而立的生日的时候,是在海湾战争的炮火中度过,三十而立,所以很得意,那个月的《人民日报》登了我的戎装照片把我当成英雄。这次去南极之前我又说了大话了,男人言必信,行必果。说了大话必须诚信。到了南极海边,别人拿水泼泼、撩撩,我一下就跳下去了,下去就没有知觉,然后是疼,就是所有以前受过伤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疼得我只能使劲地游,往前游,我当时高兴地想,以后我又可以吹牛了,40岁生日那天我在南极冰海里游过泳。
杨澜:四十岁的时候还有没有梦想?
唐师曾:有,我曾经首创了《从金字塔到万里长城》,后来被坏人连蒙带骗偷走了。可我还是想走四大文明古国,但是我想这次走是真正凭借我自己的力量,就是更接近那种脚踏实地的走,不是拍三流电视剧。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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